“許文昭,你把這些賬目做得花團錦簇,整整幾千冊賬本,各種開支收入等等,每一日更是有幾百條數據。”沈浪道:“你想要把真相掩蓋在這些繁雜的賬目之中,真是異想天開。”
“你把賬目做得再花裡胡哨也沒用,我只管抓住核心數據伯爵府每年的收入和開銷便可。”
“玄武伯爵府有四大進項,封地的糧食,蠶絲,望崖島的鐵,鹽!”
“伯爵府的開支也主要有六項,人員俸祿,上繳封君稅賦,兩千七百軍隊的軍費開支,各種節日慶典極其招待貴賓開支,日常生活物資之採購,封地工程建設。”
“你貪墨的重點在於,重複性的人員俸祿支出,封地工程建設,日常生活物資採購。”
“當然,這只是你早期的貪墨手段,到了後期你野心越來越大,竟然把貪墨之手深入了伯爵府的軍隊和鹽鐵之中。”
沈浪厲聲道:“同樣是兩千七百左右的軍隊,步兵,騎兵的構成也沒有多大變化,將物價變化,武士俸祿變化都計算其中,爲何這支軍隊的開支每年都在增加,而且增加得越來越快?”
許文昭臉色蒼白,聽到這裡大聲道:“伯爵大人,我就算再喪心病狂,但我根本沒有權力插手伯爵府私軍,說我貪墨軍費,簡直是可笑。”
“對,你是沒有權力貪墨軍費。”沈浪冷笑道:“但是,每年軍隊的戰馬,鎧甲,武器等等都會有折損,都會換裝。那麼這些淘汰的兵器,鎧甲等等到哪裡去了呢?”
許文昭道:“當然是回爐重新鍛造了啊?”
沈浪大笑道:“那爲何冶煉作坊的鐵產量,沒有見到這筆增量啊,或者說每年的增量越來越少了啊。”
沈浪又道:“還有,玄武伯爵府封地財政最大的收入來源之一,鹽和鐵,爲何每年的產量都在明顯下降呢?”
許文昭道:“那我哪裡知道啊?”
沈浪道:“那是因爲每次交接鹽鐵的時候,都是由你經手的。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將這些鹽鐵產量漂沒了,然後你將這些鹽鐵佔爲己有,私自去買賣。”
“哈哈哈。”許文昭大笑道:“你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完全是自我揣測。”
“證據?”沈浪冷笑道:“你太貪心了,這些被你漂沒的鹽鐵也需要用麻袋裝,也需要用竹筐裝,也需要用馬車,船隻運輸。鹽鐵產量下降,麻袋和竹筐的採購量也應該下降纔對,但是沒有,反而還增加了,這就是證據,這就是你露出的破綻。”
接着,沈浪將表格上的數據一樣一樣指給伯爵看。
“岳父,這上面的各項數據,清清楚楚。”沈浪道:“您只看一眼,便可一目瞭然。”
伯爵大人接過沈浪報表的時候,雙手是微微顫抖的。
他雖然性子軟,但會看人。
一眼就看出了沈浪胸有成竹,許文昭的色厲內荏。
所以,還沒有看這份報表就已經能夠判斷了。
但是真正看到這份報表的時候,伯爵大人還是震撼了。
沈浪竟然能夠將賬目數據做得如此之清晰,各種收入,各種開支,清清楚楚,一目瞭然。
哪怕他這樣的外行人,也一眼就看得透徹了。
就憑藉這份本事,實在是了不起啊。
而且更聰明的是,他根本不理會許文昭做的那些假賬,根本不去糾纏於細節。
而是直接抓住伯爵府每年收入和開支這兩樣根本數據,任由許文昭將賬目做得花團錦簇也沒用。
然而,許文昭賬目中的漏洞,還是被沈浪抓出了無數處。
每一樣都是真憑實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比如前年的春節慶典,伯爵府比往年多采購了一千瓶酒,但事後又根本沒有喝完,這一千瓶酒又被拿去退掉了,然而只退回了七折的錢。這一進一出,伯爵府就損失了幾十金幣。
這許文昭撈錢的手法,真是花樣百出啊,讓伯爵大開眼界。
伯爵大人渾身顫抖翻閱着沈浪的這些報表。
內心又是憤怒,又是驚豔和欣喜。
憤怒當然是因爲許文昭。
而驚豔和欣喜,則完全是因爲沈浪。
沒有想到啊,這個女婿竟然如此聰明,如此瞭解,僅僅一夜之間就把這些賬目查得清清楚楚。
這……這是怎麼做到的啊?
伯爵大人不精通算術,完全無法想象。
從中看出,伯爵大人也是一個了不起之人。
此時他本應該完全沉浸在憤怒之中,因爲他遭到了背叛,伯爵府竟然損失如此之大。
但是,他卻有多餘的心思因爲女婿的出色而高興。
“讓林先生來。”伯爵大人下令道。
片刻後,林老夫子來了。
“你看看,這是沈浪昨夜做出的賬目。”伯爵大人道。
林老夫子接過之後,細細翻閱。
然後,他完全驚呆了!
首先是對許文昭貪污的數量震驚了,但他對此還是有一定心理準備。
然後是狂喜,許文昭這個蛀蟲終於完蛋了,一切終於水落石出了。
最讓他驚訝的是這份全新的賬目。
他先擡起頭看了沈浪一眼,然後又埋頭看這些報表。
這,這怎麼可能啊?
僅僅一夜之間啊,沈浪竟然真的將所有賬目查得清清楚楚。
這,這怎麼做到的啊?
完全匪夷所思啊!
外行看了,還並沒有覺得太了不起,林老夫子是內行人。
所以,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他內心的震撼。
“如何?”伯爵大人道。
“天才,天縱之才。”林老夫子躬身道:“恭喜主公,天將英才於我玄武伯爵府中。這等算術天賦,這等算賬方式,老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伯爵大人微微一笑,朝沈浪道:“不可驕傲,知道嗎?”
“是。”沈浪道。
然後,伯爵大人目光望向許文昭,寒聲道:“我二十幾年來,我對你和何等倚重?我知道你手腳不乾淨,但水至清則無魚,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啊!”
伯爵大人很難得發怒的,而此時他真是暴怒了。
許文昭臉色蒼白,雙股戰戰。
他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呼吸了!
後背的冷汗不斷爆出,整個身體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伯爵大人厲聲道:“事到如今,許文昭你還有什麼話說?”
許文昭拼命地喘氣。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認罪,認了就完了,一定要頑抗到底。
他要等到背後那些大人物救他。
而那筆他藏起來的金幣,就是保命之根本。
許文昭猛地一咬牙道:“伯爵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伯爵府財政虧空,就想要從我們頭上下手?直接拿下我便是,爲何還要在我頭上潑髒水?”
伯爵大人氣得渾身發抖,拍着手中的這幾十頁紙道:“這些,難道還不是證據嗎?”
許文昭道:“抓賊抓髒,你們口口聲聲說我貪墨了三萬金幣?那些金幣在哪裡呢?證據呢?拿出來啊!”
“抓賊抓髒,說我貪污,那些金幣呢?在哪裡啊?在哪裡啊?”
“沈浪不學無術,心術不正,想要拿着他亂寫的東西定我的罪?我死也不服!”
“伯爵大人,我只是被你僱傭的,我並不是伯爵府的奴僕,伯爵府是沒有權力私自處理我的,我身上是有大越國功名的!”
什麼叫困獸猶鬥,什麼叫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
這就是了。
許文昭將這一切醜陋畫面上演得淋漓盡致。
伯爵大人真的是氣得渾身發抖。
他沒有想到,人一旦撕破臉皮之後竟然是如此之醜陋。
人竟然無恥到這個地步。是他平時太過於寬容,使得賊子對他失去畏懼了嗎?
許文昭大聲高呼:“大家都來看啊,沈姑爺要翦除異己了,有人要對我們這些伯爵府的老人動手了。”
但是,許文昭貪污的那筆金幣去向最爲重要。
伯爵大人握緊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壓下心中的火氣,平靜道:“許文昭,交出這筆金幣,念在二十幾年的情分上,可以饒你不死。”
現在伯爵府面臨的財政危機,只有伯爵大人心中最最清楚。
如果能夠挽回這筆金幣,就能大大緩解。
這下子許文昭心中更加篤定,這筆金幣纔是他的保命符。他的命不值錢,但這筆金幣對伯爵府卻非常重要,當然對他背後那些大人物也有巨大之吸引力。
許文昭大聲道:“我沒有貪污,如何交得出金幣?這一切都是沈浪在栽贓陷害,望伯爵大人明察,免得寒了伯爵府一衆老人的心啊。”
許文昭拼命想事情鬧大,鬧得人心惶惶。
伯爵府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定團結,他要想辦法弄得人人自危,反正中飽私囊的又不止他一人。
沈浪上前一步,淡淡道:“許文昭,你剛剛斷送了最後的生路。”
許文昭冷笑道:“反正我沒有貪污,你拿出證據啊?你拿出我貪污的金幣啊?”
人不要臉則無敵了。
“我會讓你死得瞑目而又慘烈的。”沈浪蹲了下來,道:“你還別說,我真的知道你的秘密藏金庫在哪裡?”
“你做夢!”許文昭笑道。
他的秘密藏金庫就只有兩個人知道,他和長子。
連他妻子都不知道,沈浪死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藏金地點。
想要訛詐我?當我許文昭三歲小兒嗎?
沈浪從懷中掏出了這張紙條,遞給伯爵道:“岳父大人,我們就一起去這個地方,去看看許文昭先生的秘密金庫吧。”
伯爵大人接過一看,驚喜道:“浪兒,真的能夠追回這筆金幣?”
如果真能追回,那真是立下大功,大大緩解伯爵府之財政危機了。
沈浪道:“百分之九十九!”
伯爵大人大聲道:“金忠,金晦,你們帶領一百騎兵,押着許文昭去挖掘他的秘密金庫,一切聽從姑爺調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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