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青玉話一出口,才覺得有僭越的嫌疑,連忙不安地低下頭:“殿下,奴婢覺得,若是要出遠門,必須提前準備。”
“不必,只是去刑部大牢轉一圈。”
樑休突然起了頑童之心,一根手指挑起青玉白皙的下巴,調笑道:“如何,小美人,有沒有膽量陪本公子走一趟?”
“殿下,萬萬不可!”
青玉俏臉上的羞赧被驚恐驅走,小手連擺:“奴婢雖然沒去過刑部大牢,但也聽說過,那裡面關了很多窮兇極惡之徒,要是傷及殿下……”
“不會,孤身邊可是有一位大內高手。”
樑休打斷她,拍了拍身旁劉安的肩膀,大義凜然道:“任何人想要傷害孤,必須先從這狗奴才的屍體上跨過去!”
“殿下說的是,本狗奴婢誓死保護殿下週全!”
年輕太監劉安立刻擡頭挺胸,一副行將慷慨就義的模樣。
萬惡的舊社會啊!
樑休心中暗歎,換做自己是劉安,誰要是這麼和自己說話,絕對一腳踹過去。
就因爲自己是當朝太子,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
太落後了!
太腐朽了!
說好的人人平等呢?
不過。
這種感覺,自己怎麼就這麼喜歡呢?
想到這,樑休揚起脣角,意氣風發地大手一揮:“走,隨孤走一遭。”
他當然不是心血來潮,正如之前對青玉說的,是有要事要辦。
通過之前的推斷,樑休已經基本解除對蒙烈的懷疑。
不過,蒙烈左驍衛將軍的職位,卻引起了樑休的重視。
左驍衛是戍衛都城的衛軍之一,駐紮在南城外面,掌管着安化門。
如今蒙烈父子被關進刑部大牢,明天三司會審,一旦定罪,他們的位置,必定引來別人的覬覦。
誰能保證接替蒙烈的人,不是想害死自己的幕後黑手?
至少樑休是不敢保證的。
而且蒙烈的位子,還關乎京城的安危,所以,樑休決不能坐視他的安危不管。
樑休此去刑部大牢,有兩個目的。
一來,想看看大牢裡是否安全,二就是順便問問,事發當天的情況,看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跡。
事關自己的小命,不可不防啊。
……
刑部大牢,坐落在京城的西面。
和電視劇裡演的差不多,高牆厚垣,門上釘着鐵條,重兵把守,陰氣森森,看一眼就能讓普通人膽寒。
儘管如此,負責看管監獄的張獄丞,還是在聽聞樑休名字的時候,第一時間堆起阿諛的笑臉。
毫無半點監獄官的威嚴。
“太子殿下,這邊走,蒙烈雖是重犯,畢竟是當朝將軍,所以單獨關在一處監牢……”
滿臉笑容的張獄丞,帶着兩名獄吏,親自爲樑休一行帶路。
監牢裡潮溼陰冷,氣味也很不好聞,跟鄉下露天茅廁差不多。
樑休一路捏着鼻子,直到走到關押蒙烈父子的監牢,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至於青玉那丫頭,張獄丞害怕她產生心理陰影,極力勸阻,於是被樑休留在外面等候。
樑休進來之後,接連吸了幾口氣,這纔有空打量四周。
環境還不錯。
至少比剛纔一路看到的乾淨得多。
比大腿還粗的柵欄裡面,鋪着厚實的稻草,兩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身穿囚衣,鬚髮凌亂,頹然坐在上面。
年紀較輕的那個漢子,正捧着一個黑乎乎的陶壺痛飲,看到有人進來,目光閃爍,慌忙將陶壺藏在身後。
“不用藏了,本太子全看到了。”
樑休揹負雙手,大搖大擺地朝監牢前一站,伸長脖子用力嗅了嗅:“好濃的酒味。”
那漢子訕笑道:“殿下,你誤會了,我,我喝水呢,真不是酒。”
“不是?”樑休深色玩味,深處一隻手,“那好,正好孤也渴了,拿過來我喝兩口。”
漢子臉色一僵,支支吾吾:“這怎麼行,我等是囚犯,太……太髒。”
“行了,蒙培虎,你鬍子上沾着的酒味還沒散呢。”
聽聞樑休這話,名叫蒙培虎的漢子,下意識擦了把頷下鬍鬚,突然面色一變,驚道:“太子殿下,你詐我?”
小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還敢跟本太子裝傻。
樑休暗自得意,回頭問張獄丞:“老張,沒聽說過啊,重犯在監獄裡還可以喝酒?這不違反規矩?”
“這……”
張獄丞臉色僵硬,遲遲說不出話來。
畢竟蒙烈也算朝廷大員,在沒定罪之下,誰敢輕易得罪人家?
萬一人要是無罪釋放,以後倒黴的,可是自己。
多年的典獄經歷,張獄丞深知這些道理,所以提前給下面打過招呼,讓獄卒多多照拂蒙家父子。
他真沒想到,以太子殿下之尊,竟會來到這種地方。
更沒想到,剛好就樑休抓住了大家的小辮子。
樑休等了一會兒,不見答覆,目光掃過周圍的獄卒,聲音陡然嚴厲:“說!是誰給這兩父子酒的?”
張獄丞嚇得哆嗦了下,趕緊向負責看守的幾名獄吏使眼色。
幾人互相看了看,最終走出兩人,行完禮後,年紀較大那名獄卒,惶恐不安地道:“回稟太子殿下,這酒,是……是我們給蒙將軍的。”
“哦?你們倒還真是熱情好客……”
樑休笑了笑,臉色突然一沉:“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
“殿下饒命!”
“太子殿下,不要啊……”
兩名獄丞慌忙跪下,連連磕頭求饒。
樑休嘴角抽了抽,又不是拖出去砍頭,只是打板子,要不要這麼激動?
死奴才劉安吃了一回板子,不一樣活蹦亂跳?
——他卻不知道,劉安是練武之人,且武功極高,當然可以無視打板子。
可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雖然看似二十板子不多,真挨下來,起碼半個月下不了牀。
然而,樑休心意已決,裝作不耐地揮揮手:“拖出去,趕快!”
張獄丞沒辦法,只能讓人將他們押上。
沒等人出去,一聲威嚴的低喝響起:“且慢。”
監牢之中,一直背對衆人的大漢,站起來轉過身,露出一張粗獷威嚴的面孔。
只是染霜的雙鬢,卻爲他平添了幾分滄桑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