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是個戲精。
前腳還精神奕奕,意氣風發的樑休,後腳跨入太和殿大門,頓時就緊張得擦汗。
他孃的,有生以來第一次上朝,不緊張纔怪。
而且上朝也就罷了,待會還得跟那些腐儒們你來我往、脣槍舌劍一番,光想想,就屁股疼!
“殿下?”
賈嚴趕緊扶住他,目光帶着詢問之色。
“沒事,孤……孤就是忽然身體有些不適。”
樑休乾咳兩聲,心理默唸自己是太子,是牛哄哄吊炸天的太子,緊張個毛線!
於是強打起精神,擺了擺手,龍行虎步向着大殿前方走。
他一邊走,一邊好奇地打量着殿內的一切。
前世的樑休,還只是在電視上,看過古代大臣上朝的樣子。
像這樣身臨其境,親身參與,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和前世古代朝會差不多,太和殿內金碧輝煌,盤龍繞住,紅毯鋪地,貴不可言。
而文武兩班大臣,則分別站在兩邊,一動不動,肅穆莊嚴。
看到樑休進來,一些大臣,好奇地打量着他。
更多則是目帶審視,面色憤然,彷彿有什麼瘟神跑進來似的。
樑休對這些全然不知,他此刻正盯着天花板上,那些鑲金嵌銀的藻井,琢磨着撬下來,可以換多少錢。
沒辦法,昨天小侍女還給他透露過。
說太子詹事張陌大人,這幾天之所以不見人影,就是因爲內帑銀錢不夠,離宮收租子去了。
既然是爲自己辦事,樑休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爲張陌分憂。
正想着,前方上首陡然傳來一聲厲喝:“看什麼,還不止步!”
樑休慄然一驚,這才發現,已經走到金鑾殿的臺階之下,再往前走,就得踏上鳳台。
這還得了?
這天下,除了皇帝,誰敢往上走?
樑休趕緊停步,擡頭一看,只見樑啓端坐在龍椅上,正滿臉怒氣地盯着自己。
樑休心中一突,下意識擡手打起招呼:“呵呵,父皇,你好啊。”
皇帝一愣,臉上表情說不出的精彩。
與此同時,樑休身後,也傳來一陣鬨笑。
特別是譽王,彷彿看白癡一樣,笑得那叫一個開心。
“我去,要玩脫!”
少年太子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封建時代,朝堂之上這麼打招呼,簡直在找死!
於是趕緊捧住腦袋,一臉痛苦地道:
“父皇,兒臣可能傷勢未愈,昨夜頭疼得厲害,太晚才睡着,以至於精神有些不振。哎喲,這會又疼了!”
好在,樑啓只皺了皺眉,沒有再追究的心思,擺擺手:“趕緊入列。”
“哦。”
樑休鬆了口氣,看了看隊伍,趕緊縮到皇子隊列。
對排在最前面的譽王擠眉弄眼一番,隨後,大馬金刀擋在他前面。
譽王笑容戛然而止,眼角抽了抽,目中閃過一絲怒意。
他突然回頭,不動聲色,給文官隊列後面的一個幹廋老頭,使了一個眼色。
目標出現,該行動了。
幹廋老頭王儉微不可查地點點頭,立刻出列,下拜道:“啓稟陛下,老臣侍御史王儉,有事彈劾太子!”
接着,又把少年太子如何當街強搶民女,如何囂張不顧法度說了一遍,表現得可謂痛心疾首。
炎帝深深看了王儉一眼,雙眼微眯,隨後看向樑休:“太子,此事可當真?”
昨日樑休強擄蒙雪雁,樑啓就已經猜到,有人今天會對太子發難。
儘管有些惱火,但,御史有風聞奏事,彈劾百僚之權,他也不好阻止。
只能,先看看自家兒子的表現再說。
老實說,樑休如今性情大變,再不復之前的軟弱,他還真有點期待。
沒想到一出場就被人針對,樑休也有些意外。
他站出來,掏了掏耳朵,懶洋洋道:“王御史,你剛纔說,要彈劾孤什麼?”
“哼!殿下何必明知故問。”王儉冷笑道,“你昨日當街強擄民女一事,難道,這麼快就忘了嗎?”
“強擄名女?!”
樑休故作茫然,裝出努力回憶的模樣,突然叫道:“哎喲喲,孤的頭又疼起來了,好痛好痛!”
叫了半天疼,這才問道:“奇怪,王御史開玩笑吧,孤怎麼不記得此事?”
王儉一臉鄙夷之色:“依老臣看,太子恐怕,不是不記得,而是想抵賴吧?”
他嗤笑道:“昨日之事,相信,絕不止老臣一人得到消息,可不是想賴,就能賴得掉的。”
“孤賴什麼了?你可別血口噴人。”
樑休指着王儉,向樑啓告狀:“父皇,這老頭故意污衊兒臣,讓我幼小的心靈,遭受了深深的創傷……哎喲喲,頭又開始疼了!”
他雙手抱着腦袋,神色痛苦,突然望着四周茫然道:
“奇怪,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呢?”
一串靈魂三問,說實話,着實嚇到了樑啓。
自家兒子已經失去不少記憶,要是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那還得了?!
正想關懷幾句,冷不丁聽見王儉的冷笑聲。
“太子,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做了,你爲何不敢承認,還在這裝瘋賣傻?”
這話頓時激怒樑啓,猛地一拍龍椅扶手,冷喝道:“混賬!”
王儉還以爲,樑啓是在呵斥樑休,愈發肆無忌憚:“太子,聽到了嗎,連陛下都看不下去……”
話還沒說完,陡然聽到上首一聲呵斥:“王儉,朕是說你混賬,你耳朵聾了?!”
王儉悚然一驚,心虛地擡起頭:“陛下……”
樑啓瞪了他一眼:“閉嘴!你以爲,太子真是在演戲?”
“實話告訴你,太子重傷未愈,昨日醒來,便失去記憶,連孤都不認識!”
樑啓面色威嚴地警告道:“你若是再這麼咄咄逼人,一旦加重我兒傷勢,朕,決不輕饒!”
王儉頓時嚇得面色慘白。
他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樑休竟然失憶了!
這……這麼巧?
他自然不敢懷疑炎帝的證詞。
那隻能說明,少年太子腦子可能真受到了影響。
既然,人家連皇帝都能忘記,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似乎也說得通?
而且炎帝的警告,更是讓他惶恐驚懼,哪還有直斥太子的勇氣。
畢竟,投靠譽王,也不過是爲了更好的前程。
如果在這就丟掉小命,那就太過不值了……
王儉有苦難言,只好縮起脖子,悻悻地不敢說話。
然而,有老子撐腰,樑休哪會放過他,目露戲謔道:
“哎喲,孤好像,又想起一點什麼了,王御史,你剛纔問孤什麼來着?”
王儉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搖頭否認:“太子殿下,老臣糊塗,老臣什麼也沒問,呵呵,一定是你記錯了。”
“是嗎?”樑休不依不饒,“可孤分明記得,你剛剛問了什麼。”
“真沒有,殿下,老臣句句屬實,絕不敢欺瞞殿下啊。”
王儉都快嚇哭了,生怕惹出個好歹來,連累自己丟掉小命。
心下慘然,小祖宗吶,求求你,做個好人,放我一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