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梟踏步追擊,就在這個時候,驚變驟起。人羣中,七道烈光燦然出現,兵鋒直指陸梟周身要害。
觀戰的衆人神色各異,唯有石崇、雷煥和隱藏在人羣中身披黑甲的沈謙變了臉色。那七道烈光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陸梟渾身汗毛倒豎,武者的本能瘋狂示警,一瞬的工夫他做出了不可思議的動作,整個人彈跳而起,在空中宛如靈活的游魚那樣扭動身體。
烈光擦着他的身體劃過,僅僅只在肌膚表面留下了一條條淺淺的傷口。那七道烈光竟然是纖細的氣刃,劃破陸梟的肌膚後飛出十幾米就潰散消失了。
“找死。”陸梟怒了,渾身肌肉一鼓,搬運強大的氣血,宛如狂潮奔涌,立時間一層血光浮現在他身體表面,傷口在一瞬全部癒合。唰唰唰拳頭連砸,血光貫穿而出,打向烈光發出的地方。
人羣立時散開,只留下七個目標人物。七個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女直面血光,面無表情,鏘,七個拔劍聲重合在一起,鋥亮的劍光閃過,揮出銳利的氣刃,將血光劈開,彼此潰散。
“好凌厲的劍術。”蕭軍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這七人的不同凡響。不動用真氣,僅僅憑藉揮劍的動作就能發出劍氣,這需要的不僅僅是可怕的揮劍速度,還有超高的劍術技巧,這七個傢伙絕對是劍道宗師級的人物。如果不是現在場合不對,蕭軍都想要拔刀跟他們也打上一場了。
不少圍觀者都臉色微變,相比起陸梟,似乎這七個傢伙更爲的難纏。陸梟也被七人的劍術驚到了,搬運血氣外放攻擊,大部分肉身強大者都可以做到,但單憑揮劍的速度和技巧就能激發劍氣,這就有些驚世駭俗了,只怕一些煉虛境的劍修都未必做得到。
“喝。”陸梟一聲低喝,殺皇拳使將出來,打出的血光更加凝練了數倍,威力自然是十倍增加。
七名劍士居然迎着血光衝了上去,在血光即將擊中的前一秒,身形宛如鬼魅般閃動,躲過攻擊,長劍揮出烈光,直擊陸梟周身要害。這一劍,更快了。
“小心。”蘇瑾萱急切的開口提醒。
陸梟不屑一笑,周身血光化作凝實的光膜,烈光斬落在光膜上被一彈而開,根本不能撼動分毫。一擊無果,七名劍士繼續欺身而上,身形交錯間來到陸梟腳邊,兩人攻向他的腳筋要害,五人踏地拔空而起,宛如飛花散葉,各自襲向一處要害。
呲啦一聲,利劍居然生生切開了光膜,斬向陸梟身軀要害所在。得手了,人羣裡的斗篷人眼睛一亮,藏在斗篷下的右手隱隱透出紅光,手背上五個骷髏頭猙獰可怖,蠢蠢欲動起來。
“當——”利劍斬切在陸梟身上,竟然發出了金鐵交際的銳響。仔細一看,才發現陸梟的肌膚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變成古銅色,宛如堅不可摧的銅人。
“滾吧。”周身一震,巨力沿着劍鋒涌入七名劍士的體內,七人立刻噴血倒飛出去,他們極力扭轉身體,落地又急退出十幾米。
“嗡嗡——”七人手裡的劍震顫不止,手臂鑽心的痛,可臉上沒有任何異常,眼神毫無波動。
以上品玄器的鋒利,居然不能破開陸梟的肉身防禦。隱藏在人羣裡的斗篷人滿心震撼,隨即雙目中爆發出極致的怨毒。
“你們的劍,是小娃娃的玩具嗎?劈在老夫身上,不痛不癢啊。”陸梟滿臉的輕蔑之色。心中卻是暗道,這七名劍士似乎有點問題,攻擊和受傷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就像是被人控制的傀儡一樣。
陸梟衝七人勾勾手指;“來啊,繼續,讓老夫好好看看,你們這砍瓜切菜練出來的劍,還有些什麼本事。”
面對陸梟地挑釁,七人依舊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波動,下一秒他們突然聚到了一處,擺出一個戰陣,各自踏着不同的步子,衝殺過來。陸梟砸出鐵拳,血光爆射,一下子就被七柄利劍切割得支離破碎。雙方再度激戰在一起,看得圍觀羣衆眼花繚亂,心潮澎湃。
無人注意到,人羣某處,三名老者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着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震驚的隱秘。
“怎麼樣,有沒有探知到下面的情況?”其中一名留着山羊鬍須的老者問。
“飛靈蠱傳回來的信息很雜亂,好像在下面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中間那個穿着綠色皁袍的老者閉着眼睛感知,眼睛飛快地轉動,“血,有很多血,那是什麼?”老者臉上閃過疑惑之色,似乎飛靈蠱傳回了讓他十分疑惑的信息,突然他猛地睜開眼睛,臉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怎麼樣,沒事吧?”第三名老者白面無鬚,戴着半個面具完全遮住了一隻左眼,看到皁袍老者的異常,連忙問道。
“沒事。”皁袍老者平復了一下氣息,說道,“飛靈蠱被什麼東西侵蝕,自爆了。”
“怎麼會這樣?”山羊鬍須老者皺眉。
“那有沒有感知到那位的氣息?”面具老者則只關心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沒有。”皁袍老者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左右張望,目光在人羣裡掃過,看到不少人都穿着黑色斗篷遮蓋了真正面目,有的獨自一人,有的三五成羣,最多的一夥足足有八個人,他只好閉上眼睛溝通蠱蟲感應了一下週圍是否還有其他蠱蟲的氣息。不一會兒,他突然睜開眼睛,目光驚疑地看向人羣中的某個斗篷人。這傢伙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強烈的蠱種反應?但並不是他尋找的對象。
“湯若望爲什麼還沒趕到?”皁袍老者沒有繼續深究,而是壓低聲音說,話語中透出了些許壓抑的怒氣。
“不知道,這老傢伙不會是被人弄死了吧?”山羊鬍須老者冷笑了一聲說。
“應該不會吧,進入涿鹿之野前,天蠱大人吩咐過,這次的任務絕對不允許失敗,湯若望膽子再大,也不會不把天蠱大人的話當一回事吧。”面具老者道。
山羊鬍須老者聳聳肩,沒說話了,但他的表情可絲毫沒覺得湯若望會聽天蠱大人的話。
“轟隆——”場中傳來猛烈的爆炸聲,三位老者同時看了過去。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巨人的陸梟,一拳轟碎了七劍士聯手劈出的氣刃,拳勢不減,砸在了地上,地面立刻爆出一個大坑,裂縫蔓延開來,周圍的人羣立刻向後急退。
“真是沒腦子的中州人。”皁袍老者低罵了一句。
被逼退的七劍士再次衝來,陸梟眼裡戾氣一閃。玩了這麼久,該結束了。陸梟四隻拳頭各自擺出一個不同的姿勢,顯然是打算動用殺皇拳,徹底解決戰鬥了。他大喝一聲,鐵拳貫出,四道血光竟然同時瞄準了一個人。
老夫一個一個殺過去,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操控着你們。
首當其衝的劍士竟然不閃不避,他身後的六劍士陡然躍入空中,六人環成半圓弧,彷彿孔雀開屏一般。烈光閃出,七道氣刃同時撞上血光,層層爆裂。豈料陸梟嘴角一勾,彷彿對此早有預料一樣,踏步間速度暴漲數倍,宛如瞬移般出現在七劍士眼前,四隻大手一伸,立刻將四名劍士擒在手中,一隻手狠狠一捏。
嘭的一聲,劍士當即被生生捏爆,死無全屍。餘下三名劍士對此視若無睹,他們該換了策略,在陸梟腳邊高速移動,每一次都在陸梟的視野盲區中發起攻擊,利劍揮出道道氣刃,劈斬在陸梟身上。然而氣刃撕開血色光膜之後,劈在古銅色的肌膚上,卻根本無法破開防禦。
陸梟就這樣站着不動,三名劍士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他左手用力,又一名劍士被捏爆,炸成血霧。
人羣裡,司鍾離瞳孔狠狠地收縮了一下,第一次對陸梟這個器門門主有了更深入的認識。這樣的殺人手法,絕不是一個自詡正義的正道人士會選擇的,這說明陸梟跟他以前認知的所謂正道之士有着本質上的區別,對付敵人,他不會有任何的心慈手軟。
“嘭。”又一名劍士在大手的擠壓下爆裂,黏稠的鮮血淋漓而下,染紅陸梟的手掌,殘屍墜落,長劍嗤地刺進黃沙地面中。
三名瘋狂攻擊陸梟的劍士攻勢突然一變,身形交錯閃動,驟然拔地而起,三柄劍從不同的方向刺出,瞄準了陸梟的雙眼要害。
“嘭。”最後一名劍士也被捏爆,陸梟四隻手臂打出疾風驟雨般的拳點,眼見三名劍士就要被他的鐵拳轟殺當場,一直躲在人羣裡的斗篷人終於出手了,右手一擡,一根血色晶柱飈射而出,危機感在陸梟腦海裡炸開。
等你很久了。陸梟咧嘴一笑,四隻拳頭轟擊的速度暴增,三名劍士一瞬就被淹沒,爆成漫天血霧。陸梟身子一矮,血色晶柱堪堪擦着他的頭頂飛了過去,凌厲的氣息讓陸梟也感到心臟狂跳。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圍觀人羣還沒有反應過來,陸梟已經鎖定司鍾離的所在,攜帶着狂暴的氣勢衝了過去。
司鍾離乾脆也不再隱藏,身上黑色斗篷瞬間撕裂,修羅鬼手迅速激發,超過一丈龐大的紅色手臂迎面砸向陸梟,力量地碰撞發生在一瞬間。
兩人剛剛激戰在一起,無底黑洞下突然射出了一道紫紅色光柱,在十萬丈高空炸開,化作一個紫紅色光罩扣了下來,籠罩方圓上千裡的地域。
所有人都被紫紅色光罩困在了古戰場之中,詭異的變化隨之而來,光罩之上分裂出一道道光虹,那些光虹在邊緣處最先落下,每一個被紫紅色光虹擊中的人,身體都迅速分解潰散開來,最終完全消失在了天地間,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啊——”慘叫聲迴盪在整個古戰場上,無比驚悚。
古戰場邊緣處的某個地方,剛剛被傳送進來的孔雀和風菱歌一行人,視線剛剛清晰起來就看到了這詭異的景象。他們轉身想逃,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紫紅色光罩已經將古戰場徹底封鎖,幾道紫紅色光虹已經鎖定了他們的身影,他們無處可逃。
咻咻咻咻——光虹落下,他們想要閃躲,可體內的真氣在進入古戰場的一瞬間就被禁錮了,根本避之不及。梅蘭竹菊四人首先被籠罩,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分解消散。
孔雀和風菱歌腳下一動,然而身體卻沒有隨着躲避的念頭付諸行動,身體被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力量禁錮,無法動彈。
“轟。”死亡,不期而遇。
孔雀豎起佛掌,誦唸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號未完,孔雀已經完全分解潰散了。
“師父,來世再見。”
風菱歌看着古戰場無底黑洞所在的方向,兩行清淚滾落下來。
......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看着身邊一個又一個人被紫紅色光虹籠罩,轉眼間分解消失,終於有人受不了了,仰頭咆哮,神色癲狂。
司鍾離和陸梟也停下了戰鬥,看着身邊末日般的景象,前者充滿了不甘。好不容易纔走到這裡,好不容易纔來到了斟灌之墟,爲什麼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難怪百年前那麼多地藏和天象境的大能進入古戰場後,幾乎沒有一個人活着離開,如此可怕的力量,只怕天象巔峰的大能也擋不住吧。
“這特麼的是滅霸的響指吧。”陸梟感覺自己的喉嚨無比干澀,他眼睜睜地看着典昊和蘇瑾萱幾人被光虹擊中,迅速分解,而後是石崇、綠珠、蕭軍和雷煥,紫紅色光虹讓他心裡涌起了深深的無力感。
那絕不是人力所能對抗的力量,他們面對的或許是古神留下的詛咒,一個踏入古戰場,就會被烙印在身上的詛咒。
“不——”淒厲地慘叫在身邊響起,司鍾離也被紫紅色光虹集中了,身體正在飛快的分解消散,他的表情猙獰而恐懼,充滿了對人世間的留戀,還有對古神的怨恨。
很快,陸梟也被擊中了,龐大的身軀開始分解。他並未感覺到痛苦,只是心中有無限的悲哀,原以爲魂穿異界,這一世能夠活得長久一些。先天三境,一境增壽百年,三百年的壽元,他才活了一年多就要死了,真是虧大發了。
到死的時候,陸梟腦海裡想的事情居然是這個。他既沒有留戀身爲器門門主高高在上的權力,也沒有留戀齊慧和葉蓁蓁溫軟的懷抱,原來死亡是如此的寂寞和孤獨。
陸梟明悟了過來。第一次死亡他沒有任何感覺,這一次才無比的清晰。三丈有餘,十米多高的龐大身軀,徹底的消失了。
人羣中,唯有一名斗篷人,臉色始終不變,他甚至張開了懷抱,微笑着迎接紫紅色光虹的到來。
燕鶴天站在無底黑洞邊緣,臉色陰沉到了極致。
“你們,非要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耍我嗎?”他低沉的話語中透出無比的狠厲,而後縱身一躍,跳入了無底黑洞。身形迅速下墜,然而剛剛下墜了十幾米,光虹追上了他。
短短十幾個呼吸的工夫,古戰場被徹底的清理趕緊,一切歸於沉寂。灰霧、狂風、黃沙、枯骨,一切都跟原來一模一樣。
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風吹得很輕,透出森然的冷意,有些陰寒和邪異。水流聲,嘩啦嘩啦,腥臭的味道,還有一股隱藏與腥臭下的凜冽花香。以上是陸梟此刻的感受,難道陰曹地府是這個樣子?
意識飄蕩不定,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看不到什麼色彩,但能聽到聲音,聞到氣味。他在隨着陰冷的風飄蕩,像是身處一個龐大的黑暗的世界裡。嘩啦啦的水聲越來越清晰了,凜冽的花香也越來越濃郁了。
是忘川的水流聲嗎?是黃泉彼岸的彼岸花香嗎?陸梟這樣想着,意識轉的速度很慢,就像蝸牛在爬。
有光,慢慢的有光透了進來,不,不對,是他的視覺恢復了。周圍是漆黑的地下世界,有血色的紅光從地面升騰,照亮周圍的龐大空間。陸梟低頭向下一看,血水匯聚成的河流在緩緩的流淌,血河中浸泡着數不清的屍骨,那是無數的異獸、異族和巨人的骨骸。
他現在,正隨着血河流動。
“這就是黃泉河嗎?”陸梟好奇地看着周圍,黃泉地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嘭。”漂動的時候腦袋猛撞上一具巨獸的骨骸,陸梟一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等着一雙大眼睛。
剛纔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淡淡的,疼痛。
血河各處,越來越多的人甦醒過來,他們看着四周的環境,無一例外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靈魂出現在黃泉之河忘川之中,正隨着忘川前往陰司冥界。
唯有一個斗篷人,在甦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龜甲和三枚青銅錢幣,捏在手裡,一雙異常清晰的眼眸,打量着四周的環境,充滿好奇。
“斟灌之墟,原來是這副模樣。”斗篷人口中傳出低語。
這,難道斟灌之墟要死去之後才能抵達麼?還是說,斟灌之墟本身就是死人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