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禿頂,毛髮枯黃。大嘴厚嘴脣搭配一口殘缺不全的大黃牙。渾濁雙目在右眼皮上還有一個黑色的大痦子,塌鼻樑大鼻孔,鼻毛探出鼻孔。招風耳外搭滿臉大疙瘩,與那五短身材和黑糙皮膚組合在一起,成就了一個從上到下幾乎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的醜男。
“欸,有爲,快進來。”
馬榮芝看到這醜到無法形容的少年,眼中滿是疼惜憐愛,這孩子也夠可憐的,父母給他取了一個很有志向的名字有爲,卻不曾想到會有這樣一個先天制約他的長相。
作爲馬榮芝的遠親,麻建國與她走的不算近,只是小的時候由於年紀相差不大,麻建國總是跟在馬榮芝的屁股後玩,小時候的這點情意始終延續到了今日,這才斗膽帶着兒子麻有爲來到徐家求助。
“大姑,大姑父,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有爲年紀不小了,我不想讓他一直在家裡種地,想讓他出去學點手藝,他雙全叔有手藝,能修家電手機又能修汽車,我想讓有爲過去跟着他學點手藝,有爲自己也是這個意思。”
本來這不算事,學徒不會有店裡嫌多的,況且徐家都收了那麼多人,我老馬家來一兩個人又如何?讓馬榮芝猶豫的是這麻有爲的孩子在外的惡名,從小到大仗着天生神力是到處惹是生非,同齡的小朋友都被他打怕了,稍微大一點家裡附近的人都被他打了個遍,誰也不敢惹他,那拳頭有着一拳將成年大牛打翻在地的輝煌戰果,這樣的人弄到雙全店裡,會不會給他招惹麻煩。
麻建國焉能看不出徐德勝夫婦的猶豫,一排胸脯子,擡手照着兒子的後腦勺就給了一下:“大姑大姑父,孩子我送來,那就是對雙全老弟放心,在他手裡就跟我一樣,不聽話該打打該罵罵,打死打殘都行。”
“大姑奶,我聽話,我想學修車,我也想學開車,我叔開車太帥了,我保證聽話,我叔讓我幹啥就幹啥。”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馬榮芝還能說什麼,這邊給徐斌打了電話得到應允,那邊麻建國當天就帶着麻有爲出發前往省城,下午就到了七號,爲此徐斌還專門從車行那邊回來電器行,迎接這個小時候的玩伴。
“雙全老弟。”麻建國滿臉堆笑,盡是謙恭。
“叔。”麻有爲傻笑着,可即便是再憨厚的笑容,放在他的臉上你也看不出任何的憨態,只會讓人覺得可怖,什麼時候看到他都會聯想到恐怖片。
麻有爲只比徐斌小兩歲,在農村他這個年紀都有成家的了,可作爲他,整日打架鬥毆惹事胡鬧,附近的鄰居鄉里鄉親誰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別的不說,半夜醒了都容易自己把自己嚇一跳。
徐斌卻一直很喜歡這個大侄子,小時候甚至對方都沒少幫他出頭打架,小個現在不過一米五多,拳頭不大身體不壯,可就在這樣的身體內,卻擁有着讓人想象不到的天生神力。
“五兒,想學修車?”徐斌摸了摸麻五腦後那枯黃的頭髮。
“嗯。”小名麻五的麻有爲點點頭,一旁的麻建國更是連連點頭幫着解釋:“雙全啊,這孩子放你這我最放心了,他要是不聽話你就給我打,我不在,你就是他爹……”
麻建國的話引得劉麗等人低頭捂嘴淺笑,還爹呢,就這位的長相,絕對是少年老成的典範,你說他三十多歲都有人信,太醜了,套用一句話,麻有爲絕對算得上是醜到靈魂深處。
麻建國說什麼也要請客吃晚飯,徐斌沒爭只是在飯店的時候提前把賬給結了,弄得麻建國臉紅脖子粗的不高興,拒絕了晚上留宿一宿的提議,昨晚上的火車返回梅城,留下渾愣完全對任何事都不太在意的麻五。
“行了,你爹也走了,跟我說實話,說你想要學習修理,我咋不信呢?”徐斌摟着麻有爲的肩膀,絲毫沒有嫌棄他長相難看的意思,對於他的到來,明顯也要比趙虎那一羣人要熱情許多。
因爲,兩人之間有着唯有彼此才知道的小秘密,麻有爲並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渾愣,他是個聰明人,因爲這樣貌和天生神力,才讓他用一種蠻橫不講理的狀態來面對世人,徐斌小時候長相也是絲毫不起眼,也唯有他,才能跟麻有爲玩到一起去,才能擁有這唯有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叔,我想出來,想要混的好點,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玩最好的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麻有爲是咬牙切齒,恨到牙根癢癢的一種決然,似乎不這麼做就對不起自己,不這麼做自己活着就沒有意義一樣。
徐斌能感受到他話語中那種憤怒的力量,生活在一個並不能夠給予他自信的家庭,一副註定會讓所有女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長相,年紀也不小了,經受過的挫折該十分多,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情緒表現。
“那你有什麼?”
想要得到,先要學會付出,你能付出多少,相應的纔有可能得到多少。
麻有爲堅定不移的舉起了自己的拳頭:“我只有這個。”
徐斌笑了:“夠嗎?”
麻有爲先是搖頭又是點頭:“只要有人給我個機會,命在我這裡並不值錢,與其被人嘲笑的活着,不如拼一把,誰給我機會我給誰賣命,讓我幹什麼我幹什麼,這拳頭,我想還能賣點錢。”
徐斌看着他,心裡略有些不是滋味,或許自己會害了他,可誰又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呢?是煙花璀璨還是火苗微弱苟延殘喘呢?
“你行嗎?”
“我行,雙全叔,你知道嗎?就連我花錢到那聲色犬馬之地,那些女人都不願意接待我,那種感覺是什麼樣子你能理解嗎?”說這話的時候,麻有爲哭了,一個大老爺們,剛剛步入青春年華最爲璀璨的時節,卻沒有享受這個世界美好的權力,那滋味,但凡有些野心的,都扛不住。
徐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凡點不好嗎?”
麻有爲堅定不移:“不好,我不要,我寧可死。”
徐斌喃語了一句:“死,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
麻有爲用自己的行爲詮釋了自己的決心,兜裡掏出一把類似水果刀的小刀,沒有任何停頓的劃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鮮血順着刀鋒的痕跡流淌出來,麻有爲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指了指手臂上那些沉積的傷痕:“嘲笑,鄙夷,躲避,惡嫌,對比這些,疼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徐斌嘆了口氣,這是個自尊心很強卻一直埋藏在心裡的人,本沒有打算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心,卻不得不面對殘酷無奈的現實,最終選擇了相信兒時玩伴能給自己打開一扇不同世界的大門。
“希望以後建國哥不會怪我吧?”
麻有爲將自己那臺老款的手機拿了出來,將裡面的一段錄音放給徐斌聽。
“我死了,滿足,我很滿足,我過上了自己期待的生活,我死而無憾。”
平靜,淡定,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麻有爲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徐斌自己的信心。
“吃得苦中苦?願意面對這世界真實的殘酷?”
徐斌不覺得努力讓一個麻有爲這樣的人像正常人那樣去工作會有什麼大出息,麻有爲也沒有那種想法,他要更直接更加有效的方式,徐斌能給予的,也是他現在正半隻腳踏進去的世界。
夜幕下,拳館內很熱鬧,每天晚上來這裡練拳的人都很多,類似張義東子的社會人也不少,剛剛睡了一天起來,晚上到自己練到十點十一點,能打善打會打能躲善躲會躲,在這裡多揮灑一些汗水,有些時候就能讓自己少受一些傷,不敢說拯救自己一條命,避免在混戰中被砍中要害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
轟!
拳臺上,麻有爲被一拳轟倒在地,虧得徐斌戴着的是厚厚的拳套,緩衝了很多直接的殺傷力,即便如此麻有爲還是嘴角溢出鮮血撞在拳臺立柱上彈回來摔倒在地。
“第幾次了?”有一些人圍在擂臺前,有一些人則即便是在遠處訓練着也暗中偷瞄這邊,他們不是忍着好奇心,是從剛剛圍觀的羣衆中撤出來的,不忍看的同時也受到了深深的刺激,那徐斌是瘋子,這醜鬼就是瘋狗。
“沒數過,得有幾十次了吧。”
“徐斌的拳越來越重了,不過這醜鬼實在是太抗揍了,怎麼打都不趴下。”
“看,又起來了。”
擂臺下,金剛抱着臂膀和羅剎站在一處,兩人本來是有事相商,發現徐斌來了還帶來一個人,最初還沒多大興趣,聽聞徐斌狂虐帶來的醜鬼這纔出來看看,這一看作爲專業中的專業人士,馬上就發現了麻有爲的強悍之處。
“好醜,有點像是惡鬼。”羅剎倒吸一口涼氣。
“可怕的骨骼肌肉力量,天生的神力,醜陋的外表被世俗侵擾練就的堅韌內心,徐斌從哪找來這麼一個不死惡鬼。”金剛給其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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