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瑋說的很對,他身體強壯。
隨軍的郎中說這樣傷換做別人,少說也要挺三四天才能醒過來的,可是一天多的功夫就睜開了眼睛。
李瑋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還活着?”
陳元笑了,微微點頭:“活着。我們打贏了,你立了頭功。明天你和受傷的兄弟都可以回去了。”
李瑋忽然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臉上苦笑了一下,面部肌肉一動,他馬上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痛:“我的臉怎麼了?”
他臉上的那道疤痕正橫在面部的中央位置,陳元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心中甚至害怕他看見現在這副摸樣之後心態發生變化。
李瑋看到陳元猶豫,小聲說了一句:“拿鏡子給我。”
瞞不住了,就算現在不給他鏡子,曰後他自己也能看到的。陳元拿過放在牀邊的銅鏡,遞到李瑋的眼前,時刻準備接受那咆哮的聲音。
讓陳元意外的是,李瑋看過之後笑了一下:“不錯,如果在偏一點,我的眼就完了。”
對於李瑋平靜陳元很是錯愕,李瑋擺頭示意他把銅鏡拿開,嘆息一聲說道:“那麼多兄弟死在我面前,能活着,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了。世美,我到現在終於明白你爲什麼不讓我上戰場了。”
見他如此豁達,陳元放心了不少,放好銅鏡之後拍拍他的手臂:“明天回去好好養傷,你本來張的就不如那樑懷吉,不用和他比什麼相貌。”
李瑋微微搖頭:“算了,如果公主真的喜歡和他在一起,我也沒必要強求什麼。前幾天我在戰場上收了一個孩子,現在估計到延州了。”
陳元點頭:“這事情我知道,你打算帶那個孩子回去麼?”
李瑋笑了一下:“帶着孩子回去,找一個能受氣肯爲我老孃端茶倒水的婆娘過一輩子就成了。”
陳元的臉色忽然變了:“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長公主了?”
李瑋見他的神色變的嚴肅,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說道:“回去之後我會再去找她,不過我想,沒有必要刻意去追求什麼了,世美的好意,我心領了,這輩子感激不盡,真的。”
陳元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有點不甘心,可是畢竟這樣事情他付出了一些心血,最後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不過這是人家兩個人的事情,他和李元昊一樣,不甘心也只能不甘心。當下說道:“好吧,我還是再說一句,李兄,你最好去看看公主是不是真的幸福。”
說完這一句,陳元向李瑋告辭,走出了他休息的病房。
劉平就等在外面,見到陳元出來趕緊迎了上來:“駙馬爺,城池已經修葺的差不多了,我們下面就守在這裡麼?”
陳元點頭:“嗯,就守在這裡,皇上爲我們籌集的第二批糧草已經在路上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安撫難民,我想,以後會有很多黨項難民選擇逃亡我們這裡的,不管怎麼樣,人來了,我們就要給他們一口吃的保證他們活下去。”
劉平點頭,卻不無擔憂的說道:“駙馬爺,我們大宋的糧食本來就緊張,這些党項的難民,是不是控制一下數目的好?”
陳元擡起頭來看着耀德城的天空,想了很長時間之後說道:“這事情你看着辦,記住,只要讓人能活下去就行了。省着點吧,高麗和東瀛的糧食也不知道夠不夠我們撐到明年春天,若是不夠,麻煩可就大了。”
劉平點頭正待退去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匹宋軍快馬急速奔來,那馬上騎士的摸樣狼狽不堪,陳元立刻意識到可能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他和劉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懼,兩個人馬上跑下城樓。
等他們下來的時候,耿天德等人已經把那宋軍扶下馬背,陳元幾步衝了上去:“兄弟,什麼事情?”
那士兵喘息聲濃重,臉色蒼白的看着陳元:“將軍,我們的軍糧被人劫走了!”
劉平上去一巴掌拍在那士兵的肩膀上:“怎麼回事?快說!”
那士兵說道:“陝西人王倫在山東造反,張海,郭邈山,黨君子,李鐵槍等人在陝西響應,我們的軍糧,被他們劫去了!”
陳元的雙手急劇的顫抖,王倫!他終於開始朝着他的理想邁進了!
“地圖!”
衛兵忙的跑了過來,打開地圖,陳元的眼睛盯在地圖上面。
陝西,也是重災區之一,加上地處大宋邊陲,這一段時間的戰爭讓陝西成了大宋最苦的地區之一。如果不是范仲淹來這裡的時候進行一些救急的措施,可能矛盾早已經爆發了。
陝西爆發叛亂並不稀奇,可是讓陳元想不通的是,王倫爲什麼會自己去山東呢?
山東去年可是沒有受災,即便因爲糧食緊張而產生了一些流民,也不足造成動盪的。王倫爲什麼會把山東作爲自己起事的地方?他自己就是陝西人,沒有道理去外面做這麼危險的事情的!
陳元想不明白,他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現在大宋最怕的就是糧食的危機引發暴亂,可是暴亂還是發生了!更可怕的是,他們劫走了自己的軍糧!
陳元看着那士兵:“賊寇現在在什麼位置?”
那士兵說道:“光化軍紹興叛變投賊,我大軍進剿失敗,現在賊人就在光化!”
陳元馬上直起腰來:“劉平!”
劉平上前一步:“末將在!”
“把軍隊中所有會騎馬的兄弟都給我挑出來!楊文廣,帶上你的親兵,我們一起去找黨君子!”
楊文廣抱拳說道:“是!”
劉平大驚:“駙馬爺,你沒有軍令擅自回軍,要被言官彈劾的!”
陳元冷哼一聲:“等軍令到了,我的糧食就被他們吃完了!從這裡到興化城有一千三百多裡地,五曰之內必須趕到!”
上一次和党項戰鬥讓宋軍繳獲了兩百多馬匹,加上楊文廣的親兵,正好湊足六百人。
陳元帶着這六百騎兵還有自己的十幾個包括呼延平和鐵安裡在內的衛隊,一路快馬加鞭的向光化軍城挺進。
光化軍城本是大宋的一座要塞,裡面駐紮着三千大宋守軍,這個軍城的主要職責就是送往前線物資的一箇中轉站。
當仁宗給陳元籌備的第二批物資剛好進入光化的時候,上千暴亂的流民馬上包圍了這裡。
他們到不是衝着這批物資來的,只是張海等人剛剛起事,缺少糧食,缺少物資,缺少兵器。在這個時候按理說他們應該是先打一些小的郡縣,然後再碰最硬的釘子。
可是由於他們事前和紹興早已經聯絡好了,那看起來嚴密無比的大宋軍城其實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看着上千流民手拿木棍圍過來的時候,興化的守將並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一千多個手拿木棍的流民就敢來打軍城?自己正想着找他們呢!
於是他帶着部隊出擊,結果城門打開,他還沒有發出攻擊的命令,就被紹興從後面砍掉了腦袋,失去了指揮的宋軍在流民的衝擊下放棄了所有的東西,包括他們的城池狼狽而逃。
張海得到了補給之後採用黨君子的計謀,又把宋軍的援軍給擊潰了。短短几天的功夫,張海身邊的人就已經達到了五千多人,響應他的城池也達到了十餘座。
這讓張海很是滿意。
張海決定在興化呆上幾天,按照他的想法,宋軍想要再派軍隊來進剿,最少要十曰之後的,因爲宋軍出兵那一套程序十分的繁瑣。
這些天正好可以用來好好的整編一下部隊。
張海不是無能之輩,他當過兵,知道憑着流民可以造反,但是絕對不可能憑着流民得到天下。他把五千流民分成幾隊,其中精壯都交給郭邈山和李鐵槍還有紹興等人帶領,至於那些老弱,打起來的時候也能上去擋一些箭矢的。
郭邈山剛剛領到屬於自己的軍隊,五百多流民,拿着剛剛從軍城中繳獲的長槍,頭上紮了一塊藍色方步就當是軍服了,正在訓練着一些簡單的隊形。
看着那些流民出槍的速度,郭邈山很不滿意。太慢了!沒有一點力量!
這樣的出槍如果真的到了戰場上,只能是對方屠殺的對象!
他拿過一把搶來:“剛纔不都是吃飽了麼?爲什麼一點力氣沒有!看清楚!”
說着他挺起手中長槍向一根木樁扎去,同時嘴裡大喊一聲:“殺!”
槍頭一下扎透木樁,這一槍贏得了滿堂的喝彩,那些流民一個個使勁的拍着巴掌,彷彿跟着這樣將軍將來一定能打贏對手一樣!
郭邈山也很是陶醉,現在,他終於知道大哥的理想有多偉大了。目前他只有五百人,可是等到再打幾仗,自己可能會有上千人,上萬人!甚至十幾萬人!
那個時候大哥做了皇帝,自己好歹也能落一個王爺來噹噹。
他相信王倫一定能成功,因爲王倫和黨君子都說,宋朝的糧食撐不到明年秋收,流民的問題會越來越嚴重,而依附他們的人會越來越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