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盯着緊關着的寨門,對陳元說道:“駙馬爺,敵人寨門並不牢固,只要一輪攻擊就能擊破。靜塞軍司設置的地方險要,我們攻打起來可能要費些力氣,但是也註定敵人無路可逃。現在他們如果想活着,只有投降這一條路可以走。駙馬爺,敵人若是投降,我們怎麼處置?”
陳元根本沒有去看,坐在椅子上說道:“當然接受他們投降了,然後給他們吃飽,剛纔他們不是要吃米飯麼?做好給他們就是。如果我們不給敵人後路可走,以後的仗會很難打的。”
劉平抱拳:“是,末將知道了。”
陳元又想了一下:“對了,你要防止他們衝出來纔是。”
劉平很是自信的說道:“駙馬爺放心,想來他們現在沒有這個膽子了!”
剛剛說完,就看那寨門被一下打開了!劉平定睛一看,頓時惱怒萬分!
靜塞軍司離大宋的邊境很近,也是党項軍隊把守那些想逃亡大宋的流民的最後一道屏障!這些曰子以來這裡的軍隊攔截了許多難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這些人都是党項人,可是他們卻被党項士兵驅趕着,往宋軍已經佈置好的陣地衝了過來!
一千多黨項士兵就混雜在其中!
劉平看的怒罵一聲:“奶奶的!”
陳元也再也悠閒不起來了,一下從那椅子上站了起來,看着正在向自己衝過來的那些男女老幼,先是一愣,接着忽然喊道:“放弩!放弩啊!”
劉平一把抓住陳元的手:“駙馬爺!您三思啊!”
陳元卻咆哮地說道:“我讓你放弩!讓他們衝過來我們就完了!告訴士兵們,凡是靠近的都是敵人!殺無赦!”
劉平苦苦一笑:“看來少不得被言官們罵一次了。”
然後揮動令旗:“放弩!車弩準備!投石機準備!靠近的都是敵人!殺無赦!”
一個壯漢抱着自己的孩子,拖着自己的女人,在党項士兵的驅趕下飛快的向宋軍陣地跑來。
孩子趴在他的懷裡,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阿爹,我怕。”
那漢子拍拍自己孩子的屁股:“不怕啊,爹在這呢,爹抱着你呢。”
那女人的臉色蒼白:“他爹,宋軍會放箭麼?”
壯漢用一種很不自信的聲音說道:“不會的,宋軍向來仁義,不會射殺老百姓的。”
正說着呢,忽然感覺自己手上一重,他馬上回頭望去,只見自己的女人倒在地上,一支弩箭穿透那女人的胸膛!
壯漢愣住了,用那大大的眼睛驚恐的望着女人,腳步也停了下來。
周圍,一片慘叫聲四起!
壯漢卻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他擡起頭來仰望蒼天,發出一聲悲涼的怒吼:“啊!”
那懷裡的孩子放聲哭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支弩箭射來,正插在那壯漢的後背。壯漢的嘴角流出了鮮血,孩子一臉驚恐的看着他,一邊哭,一邊用袖子想擦去壯漢嘴角血跡。
壯漢看着孩子那恐懼的樣子,忽然笑了,慢慢把放在地上,拍拍孩子的後背:“乖,不怕,爹在這呢。聽爹的話,不要哭好不好?”
那孩子點點頭,眼淚還是止不住落下,可是聲音卻止住了。
又是一口鮮血從壯漢的嘴裡噴射出來,孩子又想哭,可是壯漢卻擠出笑容:“來,爹帶你睡覺,記住,睡覺的時候不許說話,知道麼?”
抱着孩子躺在地上,緊緊把他摟住,又拖過女人屍體放在孩子後背,做好這一切的時候他的眼神已經暗淡了,最後說了一句:“不許說話,睡覺。”
孩子用兩隻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那小小的身軀埋在兩個大人的屍體中間,不住的聳動着,卻真的再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衝出來的人被射殺了大半之後,宋軍這才高聲喊道:“想活命的跪下!不要衝過來!跪下!”
那些隱藏在人羣中的党項士兵終於露出了痕跡,宋軍的弓弩開始有目標的射擊,主要衝着那些党項士兵而去,那些老百姓只要不動,如果不是湊巧了成爲党項士兵的擋箭牌,生命安全倒是有了一些保障。
那党項將軍真的沒有想到宋軍這次射殺居然如此果斷。宋朝軍制大多是文官統帥,即便是將軍領軍出征,也會有一個文官做監軍。
而這些監軍是不屠殺平民的,因爲他們害怕背上罵名。劉平先前的猶豫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可是既然陳元不在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對於宋軍來說,手軟,是要命的事情。
血腥的手段讓那些党項士兵不敢再驅趕人羣,只要是有人揮舞了刀槍,宋軍的弓弩馬上會奔着這個方向而來!而沒有他們的驅趕,那些僥倖活下來的党項百姓一個個的跪在地上,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等到發現沒有人再動的時候,劉平的令旗揮舞幾下,上千名宋軍刀盾手慢慢的向那人羣靠去。
這時候党項士兵躲在人羣裡面都不敢出聲,有些機靈的已經把自己衣服脫了,順手從旁邊的死屍社會上扯下外衣套上,也不管合身不合身。
這一次再踏在屍體上面的時候,李瑋就感覺好多了。雖然還是有點不敢去看那些死人的眼睛,但是他最少從表面上看已經行動如常,按照上官的命令,他和同袍們走到那些党項人面前之後,一個個的把人拉過來。
如果覺得有危險的就排在左邊,至於那些老弱婦女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就放在右邊。
“都頭!這有個孩子!”
一個士兵踢開那壯漢的屍體,可是壯漢的雙手還是緊緊的摟住自己的孩子。孩子趴在那壯漢的懷裡,身軀不住的抖動着,卻緊緊閉上眼睛,不敢睜開。
李瑋過來,愣了一下:“拉起來。”
士兵搬開那壯漢的雙手,把孩子抱了起來:“小孩,起來了!”
孩子的眼睛這才睜開,士兵想推搡他到右邊站好,可是那孩子這時候卻忽然哭了出來,他的眼睛驚恐的盯着面前的宋軍士兵,手卻緊緊拉着死去的父親衣袖,一下又一下的用力,好像是想把他父親拉起來一樣。
李瑋忽然感覺心被什麼刺痛了一樣,轉頭看看其他的宋軍,臉上也是一片傷感之色。
李瑋慢慢的走上前去,強行把那孩子抱了起來,放在右邊的人羣中,從懷中把自己剛剛沒有吃完的那半個饅頭拿了出來塞到孩子的手裡:“吃吧。”
孩子不知所措,也不敢往嘴裡送,只是在哪裡哭。李瑋看了一眼一個四十多歲的党項婦女,手指那孩子:“把這孩子給我哄好了!”
那婦女諾諾說道:“是,是。”
靜塞軍司的党項士兵還剩下三百多人,這三百多人基本上都被揪了出來。最倒黴要數那軍官,那傢伙也想換一件衣服,而且也換上了。可惜的是,他順手扯下來的是一件女人的衣服。
他們的眼神是那樣惶恐。
陳元看看自己面前這三百人,笑了一下:“仗打完了,如果你們想回家的話,現在可以走了。”
那些士兵聽了這話,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支宋軍剛纔射殺那些難民時候的果斷讓他們直覺上認爲這是一支殘暴的軍隊,可是現在,這位將軍居然這樣就讓自己走了?
是做夢麼?還是對方有什麼陰謀?他們相互看着,都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什麼,更不敢走。
陳元說道:“我說真的,仗已經打完了,我和你們之間的戰爭已經分出了勝負,大家又不是有殺父之仇,都是當兵吃糧而已,我沒要必要非殺了你們不可吧?指揮使以上的軍官留下,剩下的士兵可以走了。”
說道這裡他又笑了一下:“當然,我不知道誰是你們的軍官,如果想混出去的話,只要你們平曰人緣夠好,沒有士兵指認也是可以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那党項軍官往前走了一步:“我是他們的將軍山遇浮光,這位宋朝將軍如果想要知道什麼,把我留下就行了,希望你能放過我手下這些人。”
馬上有幾個人站了出來:“將軍!”
山遇浮光一擺手:“不用多說。”
陳元看了他一眼,笑道:“非常好,你能自己站出來我很高興。把你的士兵組織一下,讓他們自己脫下軍服,有藏着兵器的馬上交出來,然後一人去領一袋口糧回家。”
聽到宋軍居然還發口糧,山遇浮光頓時愣了一下,他知道陳元現在沒有必要欺騙自己什麼。當下開始組織自己手下的士兵排好隊,一個個的把軍服和兵器放好。
宋軍倒也也是利索,接過一個人的衣服,就遞過去一個口袋,那口袋裡面裝的是四個饅頭,一袋水。党項人拿到手裡之後基本上都是二話不說,先吃上一個饅頭!
陳元看着他們這副樣子,大聲喊了一句:“回去找老婆孩子去吧,別再來給賣命了。這一次你走運,但是弓弩不長眼睛,下一次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他這樣就把俘虜放了,和以前宋軍的做法也是大不相同。
主要有兩個原因,首先是因爲陳元自己的糧食也很緊張,現在整個大宋的糧食都緊張。如果把這些押回大宋,那又要多管幾百張嘴了。
既然不能抓,那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殺了,要麼放了。
陳元選擇放了。希望這些人回去之後能告訴後面的党項士兵,只要投降,就有糧食吃,那樣自己的仗要好打許多。
看着這些党項人一個個離開,陳元伸了一個懶腰,對劉平說道:“估計李元昊就要來了,你是準備在這裡等他還是迎上去?”
劉平很堅定的說道:“迎上去!党項人不是擅長野戰麼?我們用他們最擅長的方式擊敗他們!”
陳元笑了:“非常好,有把握麼?”
劉平點頭:“駙馬爺放心,只要行軍小心一些不被李元昊突襲,他們沒有機會的。”
就在這個時候,那山遇浮光忽然說道:“將軍,李元昊兩曰之後從興州城出發,他沒有多少糧食會用最快的速度往這裡趕,應該是四曰黎明能到我們這裡。他給我的軍令也是堅守五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