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府,張元已經知道這個帝國現在的困境,現在的党項就像是一艘行駛在狂風暴雨中的小船,周圍浪頭不斷的打來,被對手破壞船身會在哪個浪頭下徹底碎裂,張元也不知道。
李元昊兵敗歸來之後性格有些變了,這一次連續的失敗不光是讓他在所有党項人心中那戰神的形象轟然倒塌,就連他自己的信心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所有人都處在一種對前途充滿迷茫的情緒之中,只有張元還是那樣的執着,他依然堅信靠他的能力和李元昊戰鬥力的完美結合,一定能實現他理想中的那副藍圖。
看到李元昊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張元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鼓舞氣李元昊的鬥志,當下說道:“大王,我想您現在可以稱帝了。”
李元昊愣了一下,戰爭之前他計劃好的,只要打贏了宋朝,自己馬上稱帝,建立大夏帝國,和遼國還有大宋一爭長短!但是現在戰爭輸了,党項損失慘重,還能稱帝麼?
李元昊有些猶豫:“張元,我現在稱帝,不光授宋朝和遼國以口實,也會引起臣民不滿的。還是等等再說把。
張元對這個意見卻很不贊同:“大王,正是因爲我們現在困難重重,所以您纔要儘快的稱帝,以穩定軍心民心!”
李元昊覺得有些道理,其實他的內心也是盼望着這樣的一天能來臨,只是他希望這是在自己取得了勝利情況下被臣民們山呼海嘯般的擡上皇帝的寶座,而不是現在這種情況。
張元還準備說些什麼,李元昊一聲長嘆:“吳昊有消息麼?”
張元明白,李元昊並不是關心吳昊,而是關心吳昊的消息,包括大宋現在的動靜,還有野利氏的情況:“大王,昨天接到吳昊的書信,大宋的部隊已經撤回去了,宋朝的糧食和流民的問題也很嚴重,現在宋朝的皇帝把一切都放下了,正在全力救助災民。至於王妃,吳昊說王妃無恙,宋朝到時沒有虧待於她,他正在交涉這件事情,只是宋朝現在咄咄逼人,不太好說話。”
李元昊當然明白宋朝不好說話,這一次雙方打成這樣,臉皮都已經撕破,好說話纔是怪事。不管怎麼樣,野利氏一定要就出來,她是聯繫自己和野利兄弟的紐帶,萬萬不能出了差錯。
李元昊現在對野利遇乞有些不太放心,沒有什麼理由,只是在他現在實力遭受重創的時候,野利遇乞手上的那些重兵成了李元昊擔心的事情。
當一個人感覺自己對某些格外看重的東西即將失去的時候他總是會把這些東西看的更緊一些,甚至不允許別人接近。
李元昊的眼睛掃了一下張元,這個宋人好像唯一值得他信任的了,因爲他是宋人,沒有能力在党項做出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事情來。
“張元,你說陳世美那次爲什麼一點條件都沒有談,就放了野利遇乞的老婆?”
張元猶豫了一下:“大王,這個,可能是宋軍帶着兩個女人不太方便吧,臣也不太清楚。”
李元昊忽然輕輕笑了一下:“我聽說,在野利遇乞的軍帳裡面,還發現許多兵器和皇上才能穿的錦袍玉帶?”
張元對李元昊太瞭解了,他一聽這話就知道李元昊在想什麼!忙的跪了下來:“大王!此必是陳世美的挑撥之計!野利將軍對大王忠心耿耿,大王萬萬不可心生疑慮啊!”
李元昊的臉色變了一下,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忙的換了一副神色:“如此低劣的挑撥之計豈能瞞的過我?你放心吧,我就是順口問一下。”
張元知道李元昊並不是順口問一下,他更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放在以前,李元昊會一笑了之,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就在這個時候,野利遇乞走了進來:“大王,緊急軍情,李士彬對我們發起了攻擊,他率領剛剛被他組織起來的五萬羌兵攻擊我們的邊境兩座城池!角廝羅也和他一起出兵了!”
李元昊的手一下拍在椅子上,那椅把應聲而斷:“這幫跳樑小醜也該來蹦躂幾下了!當真以爲我沒有力氣打她們麼?”
野利遇乞說道:“是該給他們一點厲害看看,咱們必須打贏這一仗!”
李元昊看向野利遇乞:“大哥說怎麼辦?”
他們是結義兄弟,野利遇乞最大,李元昊一直尊稱他爲大哥。野利遇乞說道:“我手上還有四萬士兵,我帶三萬人,去收拾李士彬!”
李元昊愣了一下,野利遇乞這樣做就是挑起了最重的擔子,三萬人去打李士彬五萬人,這絕對是很危險的事情,就算打贏了,野利遇乞也損失慘重。
如果他真的有什麼想法的話,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會保存實力。李元昊的心裡忽然有些愧疚,爲自己剛纔對野利遇乞的懷疑而愧疚。
張元這時候說道:“大王,臣也以爲必須教訓一下他們,我們現在太需要一場勝利了。”
李元昊站了起來:“好,大哥你去對付李士彬,等我收拾了角廝羅,自然會去幫你。張元!”
張元一抱雙拳:“臣在。”
李元昊拍拍他的肩膀:“家裡就交給你了,陳世美絕對不會這這樣住手的,而且現在形勢不好,很多人可能有異心的,你要小心纔是,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維持興慶府的穩定!這家祖上就是以這彈丸之地起家,只要還有這裡,我什麼都不怕!”
張元受此重託,在他看來是李元昊對他的信任,當下很是激動的說道:“大王放心,微臣必然不負大王!”
李元昊又想了一下,他的眼神忽然流落出一絲狠辣的神色:“必要的時候,寧可殺錯,也絕對不能放過!”
張元應道:“臣明白。”
李元昊現在真的沒不想再打了,但是戰爭不是一個人操控的,就像他偷襲宋朝一樣,管住自己拳頭很簡單,管住別人的拳頭是需要實力的。
可是現在他不想打,對手卻不肯罷休。李元昊心中明白的很,這李士彬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東山再起,和宋朝對他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這一仗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必須擊敗對手才能讓党項人相信他依然是戰場上的狂人。
如果輸了的話,那麼所有人都會知道,曾經戰無不勝的戰神,現在已經連那些跳樑小醜都收拾不掉了。
党項現在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糧食。
現在糧食的危機困擾着大宋,党項,遼國。其中以党項的問題最爲嚴重。
李元昊沉默不語,張元當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什麼,上前一步說道:“大王,臣會爲大軍準備口糧,請大王不必擔心。”
野利遇乞看了張元一眼:“張大人,你打算這麼解決?”
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會這樣問,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在野利遇乞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
陳元解決糧食的辦法是從其他的地方買糧,這個方法在党項卻並不適用,党項周圍的地區基本上也都缺糧食,大宋依然在封鎖着貿易,他手裡的那些錢已經被榨乾了,還有什麼辦法?
野利遇乞說道:“張大人,你最少要解決五萬大軍一個月口糧,纔有打勝仗的可能。”
張元點頭:“我知道,我一定會做到的。我準備在民間再次徵集糧食。”
他這方法以說出來,野利遇乞和李元昊的臉色頓時變了,現在民間還有糧食麼?就算還有那麼一點,但是誰願意拿出來?這件事情別說難度很大,就算是做成了,整個党項也會怨聲四起的!
但是現在李元昊卻是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點頭:“好,你去做吧。”
就在這個時候,李元昊的親兵隊長李元術跑了進來:“大王。”
李元昊看到李元術那滿頭的汗水,就知道可能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他現在很是緊張,因爲他的帝國實在是太脆弱,稍微一點風吹過來,說不定都能吹走自己的一切。
“什麼事?”
李元術說道:“我們在外面抓了一個宋人,兄弟們看他那樣子像是宋軍的奸細,抓起來一番拷問,果然如此。”
李元昊的眼睛亮了,總算是個好消息!
“問什麼來沒有?”
李元術說道:“他說他們這次是受陳世美的指派來刺探情報的,一個小隊十人,一次來了一百多人。”
李元昊忽然哈哈一笑:“陳世美,又是他!把那個奸細給我帶來,我要親自審問!”
李元術領命:“是!”
一會的功夫,一隊党項士兵押着一個五花大綁的看起來很是枯瘦的男人進來了,那宋人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剛剛遭到了毒打。現在一看到李元昊拉出這副架勢,嚇的腳都站不住了,沒等党項士兵吆喝,自己就跪了下來。
這就是陳元找的下九流,下九流有點旁門左道的功夫,可是他們中間有氣節的人卻非常的少。
這人本來就是一個小偷,這次答應來党項就是抱着說不定能弄點情報,然後回去過下半輩子的舒服日子的想法來的。
被党項士兵認出來的時候,他還狡辯,可是人家一頓暴打就扛不住了,有什麼說什麼,當真是知無不言。
李元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宋朝奸細?”
那人拼命的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也只是犯了官司,不想蹲監獄了纔來做這行當的,小人無意冒犯大王,請大王饒命啊。”
李元昊笑了,心中暗暗想到,原來陳世美也有出昏招的時候,如果這次利用的好,說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李元昊換了一副臉色:“嗯,你只要實話實說,我就會放過你的。”
那人聽了這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張元馬上替李元昊問道:“你們來了一百多人,怎麼樣能把他們都找出來?你們怎麼聯繫的?”
那人說道:“我們十個人一個小隊,每個小隊只有隊長知道和上面聯繫的辦法,只有上面的人知道怎麼和所有的小隊取得聯繫。”
他有些緊張,說的有些混亂,不過張元還是聽明白,笑了一下又問道:“那你的小隊其他人都在哪裡?隊長都在哪裡?”
“我們小隊今天剛剛進城,隊長說了,在城東的茶樓前集合。”
張元轉過身來,衝李元昊一抱拳:“大王,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做吧。”
李元昊點頭:“做的漂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