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咆哮,大雨蔽日。
天又開始下起了雨來,這一次下雨,旱村裡的人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一個個都打起了傘來。
雨水早就已經不是生命中必要的東西了。
勞作的人們因爲大雨坐到一旁,悠哉閒暇之餘欣賞着雨景,享受田園樂趣,豈不美哉。
“變身,美少男戰神。”
白沉身形膨脹,化作白龍,鑽入了這湖泊之中。
李雲望着天邊的狂風暴雨,說道。
“白沉,他並不平靜啊,以前變身可是不會念臺詞的,更不會呼喚狂風暴雨...”
這雨是白沉召來的。
不過並不是主動召來的。
是變身時無意識帶來的結果。
大雨如心,並不平靜。
白沉下水尋找,李雲則是來到了村長的面前,坐到了臺階上。
村長悠哉悠哉的喝着便宜的雜茶,一邊幸福的笑着。
“咿?道長,那位小兄弟呢...”
“如廁去了吧。”李雲隨口口胡道:“現在村子應該能吸引一些青壯年回來了吧...”
遊蕩一會兒,李雲發現青壯年還是那幾個哥們。
“無論經歷了什麼樣的改變,村子終究還是村子啊,落後貧瘠,和城市是沒辦法比的喲,去了城市裡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回來,咱們村子就是,出去了,大部分都回不來了,能回來的,都是放不下我們這些老骨頭的人...”老村長感慨道。
人,終究還是自私的...並不是自私,在有更好的生活環境下,人們會想當然的選擇更好的生活,李雲對此表示十分的理解,當年自己不也是一樣,不想當個道士,想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社會人就好。
所以有些青年終究前半生都沒有出過村子,怕的就是覺得自己意志不堅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不再留守村子。
“不過呢,我也覺得他們應該出村子追求自己的人生,畢竟現在我們不用去外邊取水了,乾乾農活,養養魚的話我們這幫老骨頭還是應付的過來的,政府也說要來修路了,到時候啊,無論是回來還是出去都沒區別呢。”老村長咧嘴一笑:“好了,我要去幹活兒了,桌子上有餅子,想吃就吃吧,不用客氣。”
“多謝...”
天還下着雨,老村長沒出去幹活兒,而是拿着材料,去院子,一邊享受着涼爽的風雨,一邊做着手工活兒,唱着山歌,好不幸福。
李雲閉目思考,這也是【力量】的一種體現。
自己使用【力量】讓村民們改善了生活,得到願力和心裡上的滿足,美滋滋。
青年使用年輕人的【力量】幫助老人們打水,讓老人們能夠活下去,同樣心滿意足,無愧於心。
老人們因爲自己有了能活下去的【力量】,所以就不再束縛青年們,讓青年們能好好的追尋自己想要的未來,不被束縛在村子裡。
“力量,果然是個好東西...”
“也有可能是壞東西,比如說,爲惡之人擁有力量的話,就會作惡多端,傷害他人,給世界帶來不幸...”系統頓了頓,又說道:“有些力量,從出生開始就代表着不幸,擁有這種力量的人,無論意志如何,都沒法改變...想要爲善也好,爲惡也罷,終究是出於自己的意志。”
“身不由己的使用着自己的力量嗎,還有這種東西...”李雲有些意外。
“很多妖留存着動物的本能,無法和人類相處,不是有很多奇聞軼事記載着人和妖的生死之戀嗎?那當然是可以的,狐妖,蝶妖,畫皮,蛇妖,這些經常出現的形象是比較【高級】的種類。”系統說道:“比如說狐狸,天生有着魅惑柔和外貌,然而作爲犬科動物,和人類相處起來是沒有什麼難度的,比如蝶,本身就以花粉爲食,對人類更沒危害。”
“畫皮和蛇雖是冷血動物,可很多時候,感性是能駕馭住理性的...當然,這也僅僅只是少部分,血食依然是他們必不可少的東西,頂多是不會傷害自己所愛之人而已。”
李雲表示明白,一般來說怪奇志異裡記載傷人的大多都是蛇妖或者畫皮之類的妖怪,當然也有很多跟人友好相處的例子,但這真的很少很少。
因情而剋制己身,逐漸朝【人】靠近,李雲覺得,成妖的過程,就好像是由獸性邁向理性,有些獸性濃的,就悲劇了...
“但有些妖就不同了,情感不能駕馭住野性,和人類在一起,註定是悲劇,比如說虎妖,豹子妖,夜叉鬼,殭屍,獅子精...在它們對人產生感情之前,就會將其作爲血食殺掉並吃掉,這就是天生【力量】帶來的悲劇,它們可能在某一時刻強極一時,可最終的結果就是孤獨的只剩下一個人的存在。”系統的語氣突然有那麼點點感傷。
“我以前以爲不拿他們來寫故事是因爲醜而已...”
“其實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邊,畢竟兩邊的審美觀有那麼些微小的差異...”系統沉默片刻後說道:“還有,你破壞氣氛的功力還挺強的。”
李雲:“......”
“怪我咯...”
人非草木。
妖鬼也非草木。
萬物有情,可最終還是要被什麼東西給束縛住...
李雲思考着系統兄的話,感官的另一邊,在共享着白沉的視野
這貨並沒有急忙忙的衝過去將東西拉出來,而是小心翼翼的在這水中探索,搜尋,生怕破壞掉了那東西。
原本的白沉並不是會做類似事情的人,八成會二話不說,衝到最底,然後一嘴巴叼起來,得意洋洋的開着黃段子笑話。
白沉,很認真。
他認識躺在水裡的貨。
要親自去確認。
水,有些渾濁。
同樣渾濁的,還有白沉的雙眼。
每靠近一分,白沉的心情就會沉重一分。
一段屬於白沉,又不屬於白沉的記憶開始涌現。
“如果是你的話,我應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是劈叉嗎?還是吃瓜,明明我們都死了那麼久,還要來糾纏我...真是沉重的命運啊。”
“終究,還是記起來了啊,那段早就應該被我忘掉的事情。”
白沉不知道,自己的這一份心情,究竟是什麼...
到最後靠近的時候,神態愈發的凝重。
快要靠近了。
無視着眼前的泥沙和土塊,白沉直直鑽了進去,和如水沒有任何區別,土塊和石頭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一塊石制的棺材,呈現在了白沉的面前。
嘆氣一聲,尾巴一卷,就將棺材捲了出去。
棺材傳遞來的絲絲熱度,白沉無比的熟悉。
一滴龍淚從眼角劃過...
“原來,真的是你啊...”
雨停了下來,天一下子就放晴了,大家都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軌跡上。
李雲當時就和白沉傳送回了道觀裡,連同着這石制的棺材。
棺材上的花紋早就已經模糊不可見,可見經歷了多長的時光...
白沉化爲人形,撫摸着石棺...
一旁的柳燕璃看着這突然出現的大石棺好奇道。
“爲什麼不打開呢,還拖着那麼個大棺材回來。”
白沉心不在焉,沉默片刻後才說道:“只能在道觀裡打開,如果在其他地方打開的話,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李雲同樣觀察這石棺,按照並不算淵博的修真知識還有系統的提醒後,知道這石棺頂上唯一清晰的花紋是做什麼用的。
是【封印】。
不是什麼強力的封印,作用僅僅只是【封閉】,讓裡邊的靈質不流出來而已,同樣也說明了裡邊的東西是危險的。
“不是道家的,不是佛家的,更像是巫法之類的封印手段...”
“那是當然了,畢竟,當初製作這石棺的時候,可沒有什麼道家,佛家之類的說法呢。”白沉溫柔的撫摸着這石棺,好像在撫摸情人一樣。
放在往常的話,李雲肯定吐槽一句死宅真噁心。
但着一次,白沉是認真的,發自內心溫柔...
已經不是罕見了,這根本就是見所未見。
“很多人,渴望得到力量,包括我,認爲力量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得到了力量就能得到一切,登天成仙,滅殺仇敵快意恩仇,爲所欲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百無禁忌。”白沉自顧自的說道:“可是啊,有時候力量就是那麼不詳的東西,至少對於她來說,這絕對是不詳的...從出生開始,就想要擺脫,卻沒能擺脫的宿命...其實仔細想想,我和她又有什麼區別呢?同樣沒辦法擺脫...”
李雲沒有說話,將道觀的禁制全部打開,將後院再次【隔絕】於道觀。
本身道觀就隔絕與世界,現在後院再單獨分離開來。
“現在你可以將這棺材打開了,無論跑出什麼東西來都能控制住...”
“不愧是這‘天庭’之主,真厲害。”白沉笑着讚歎了一聲,將這石棺擡了起來。
嘎吱——嘎吱——
聲音響徹,一股肉眼可見的熱流從石棺裡涌了出來。
“媽耶——”
柳燕璃差點嚇尿了,趕緊和阿二躲到天桃花樹後避難。
“咿?怎麼不怎麼熱...”
這熱流看這嚇人,好像沒什麼卵用。
李雲也一樣,感受這熱流,大概相當於柴火的熱浪。
然而着熱流要吞噬一切,燃燒一切,威勢越來越大,幾乎都朝着白沉涌去了。
“哇,什麼仇什麼怨,他是欠錢不還了還是怎麼滴?”柳燕璃很想吐槽,這白沉究竟怎麼惹毛棺材裡的大神了,死了都妖幹掉他。
“你再仔細看看...”阿二微微眯着雙眼,用深沉的口音說道:“那樣子,就好像...在擁抱他啊。”
熱浪形成的模糊人形,在懷抱着白沉。
出自本能,出自這逸散靈質的想法。
白沉也反手摟住這熱浪,身上的衣物燃燒,皮膚在被熱浪灼傷。
幾乎所有熱浪,都被白沉承受了。
看着就很痛,不過白沉並不在乎,直到身體的灼傷嚴重時,李雲纔出手。
“風。”
李雲揮舞拂塵,將熱浪吹散。
白沉還有留戀,撫着指尖殘留的熱量。
“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眼前,可是我沒有珍惜,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想說...”
“真的,很抱歉啊...我們還是不可能的...”
躺在石棺內的,是一個樸素的少女,沒有配得上她清麗相貌的華貴衣衫,沒有首飾掛飾,只有一席粗布配獸裙,活脫脫的一副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原始人模樣。
屍身不腐,雙目緊閉,好像在久睡不醒的少女一樣。
即使死去,身體依然在逸散着熱量,難以想象活着的時候究竟多麼強悍,李雲覺得至少自己是打不過她的。
水火不容。
白沉是水。
這少女是火。
兩者不相容,產生的愛情註定是悲劇。
李雲想起了系統的話。
【力量不是萬能的,身不由己的力量只能造成悲劇...】
水與火之間的愛情也註定是個悲劇。
“她的名字叫什麼。”
“叫天女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