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御等人輕輕推開山中酒樓的大門,再穿過足足有着五道用以保暖和防風的獸皮簾子,踏入酒樓大堂之時,才發現在這座天門關南城最繁華的酒樓,其內部的空間,其實並沒有衆人在外面所看到的那般龐大。
“很安靜,也沒有想象之中的這般喧鬧。”
平穩的聲音自環顧四周的趙御口中傳出之後,年輕帝王的眼睛微眯,只見整個酒樓的大堂之內,並非燭光盞盞,宛如白晝的模樣,而只是點亮了幾根向外散發着微微光芒的油燭,使得大堂的氛圍,有着如星辰夜空般的靜謐。
“此地讓人感覺很不一般。”
司馬安南搖擺着摺扇,同樣望着面前並不喧鬧的酒樓大堂,喃喃開口,而大堂內那微弱橙光的照耀之下,幾乎每一張桌子旁,都坐着一個或者一羣默默喝着酒的天門關獵戶或商人,彼此之間皆神色肅穆,好似在等待着什麼。
隨後一位正在酒樓大堂內走動的中年夥計,看見於門口站立的趙御等人,趕忙快步走來,剛想開口招呼,忽然見到恭敬站在趙御身旁的指揮使郭嶺,眼睛頓時一亮,立馬加快腳步,上前開口道:
“郭指揮使,您可是稀客啊,快快這邊請,恰好樓上還空着一包廂,我這就讓人給您和您的朋友們空出來。”
“不必如此客氣。”
郭嶺面色不變地開口迴應,隨後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面色不怒自威的趙御,隨後繼續開口道:
“不需要上包廂,我們就在大堂之內尋一個座就行,不過記得要緊靠說書檯的。”
“好嘞,我這就安排,諸位請隨我來。”
中年夥計也是個心思活絡之人,毫無贅言,立馬便在前方帶路,隨後一行人穿梭大半個大堂,來到中心位置處,在一張空座之旁停住身形,接着司馬安南往前一看,面露驚訝,清朗的聲音隨後傳出:
“難怪我說這大堂比想象中的要小一些,原來這下方還有一層,這是一個天井?”
“這位公子好眼力,這下方是咱們掌櫃平日裡用來說書的臺子,因爲諸位都是我山中酒樓的貴客,自然不可讓食客們擡着頭聽書,因此掌櫃便在大堂下方弄了一口天井,搭了一個說書檯,如此一來,食客們便完全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聽書。”
中年夥計說完之後,便擡手招呼趙御等人坐下,而他沒發現的是,在衆人身後默不作聲的雪半城,注視着下方漆黑的天井,藍色的眼眸之中,滿是濃濃的駭然。
因爲雪半城清楚的記得,之前江越對他解釋過這天門關地面的複雜構造,以及遠超極北之地凍土的堅固,因此其深知要在如此堅固的雄關地面之上,挖一口如此深的天井,是多麼的不尋常。
隨後在雪半城精神思索之際,那位中年夥計與郭嶺交流比劃一番之後,點點頭,躬身開口道:
“郭校尉,按照您的吩咐,我們會上一些咱們天門關的特色菜,請貴客們稍等片刻,對了,咱們掌櫃之前說了,今日說書不一會便將開始,如果貴客們有興趣,不妨聽上一聽。”
這位中年小廝說完之後,臉上露出頗爲自豪的神色,擡起手遙指遠處,聲音繼續響起:
“咱們掌櫃的說書,在天門關極受歡迎,這些在坐的食客們,有大部分皆是爲了聽掌櫃說書而來。”
中年小廝的話音還未落,整個大堂內,忽然響起了一陣騷動,隨後下方天井之內,亮起了一盞燈光,這一盞慢慢亮起的燈,在略顯昏暗的大堂之中,就好似緩緩升入空中的孔明燈,將所有人的目光紛紛吸引。
這燈光傳出之後,四周微亮,隨後映照出了一張臺子,一簾豎起的帷幕,以及帷幕後,一個模模糊糊,看不清真切面容的身影。
“諸位的運氣尚佳,掌櫃立馬開始說書,都無需等候,那小的這就先行告退去安排吃食,對了,郭校尉,掌櫃的之前吩咐過,您若是來咱們山中酒樓吃飯,一律半價。”
中年小廝笑着行一禮離去之後,司天監天門關總指揮使郭嶺上前來到正低頭看着下方的趙御身旁,低聲解釋道:
“陛下,這山中酒樓掌櫃每一次說書,都似這般不露面容,天門關內無人可知其容貌,甚至連姓甚名誰都未有半絲流露,顯得神秘無比,但是便是這般神秘之人,卻詭異的對老王爺的事蹟瞭如指掌,而北安王府也對其無動於衷,怪異的很。”
“看着燈光映照在帷幕之上的身影,嬌小玲瓏,果然如朕之前所猜想的那般,是一個女子。”
趙御那平穩的迴應聲剛落,下方天井之中,驟然響起一聲極爲清脆的拍案之聲,此聲一出,宛如平地驟然響起一聲驚雷,整個酒樓大堂內所有其餘的聲音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極爲寂靜。
幾息之後,一道帶着些許滄桑的女聲緩緩自下方傳出道:
“時光流轉,距離上一回說書已有一段時日,近日大雪延綿不止,行事多有不便,在此情況之下,諸位能夠賞臉捧場,奴家很是感激,因此今日我這做掌櫃的便任性一回,今晚於山中酒樓的所有的費用,全部分文不收。”
此言一出,整個酒樓大堂內先是停頓了足足三息,隨後轟然爆發出一陣極爲熱烈的叫好聲:
“好,掌櫃大氣!”
而有個別脾氣暴躁一些的獵戶,則大手一揮,自懷中取出一把銀子,重重拍在面前的桌子之上,意思是這點錢,大爺都不放在眼裡,如此一來,整個大堂瞬間變得鬧哄哄起來。
隨後燈光之內那道帷幕後模糊的人影輕輕擡手,做了一個向下一壓的手勢,周圍的吵雜聲頓時戛然而止,等待着下方掌櫃繼續開口。
但是詭異的是,帷幕之後的掌櫃一直沉默不言,好似給人一種欲言又止之感,過了許久之後,下方韻味十足的女聲才繼續向外傳出道:
“那麼今日說書,奴家便和諸位說一個說書女和負心漢的故事。”
這一聲帶着獨特韻味的女聲落下,趙御微微擡起頭,烏木般的黑眸之中,思緒流轉,而一旁的江越,直接伸手一把按住面前的桌子,整個人驟然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