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東郊的雨,越下越大,由細雨綿綿,逐漸轉爲傾盆而下,將天際蒙上了一陣幽邃的青灰色,響徹在耳邊嘩啦啦的雨聲,在不同心境之人聽來,有着不同的情感。
愉悅之人覺得這是歡呼,而傷心之人,則感覺這是哭泣,也是一顆心正在破碎和墜落。
道宮其中一座弟子山腰,大雨淋溼了一切,也淋溼了一位冰雪般的少女,少女的全身上下都好似由冰晶組成,散發着金瑩剔透的光,只是白皙的臉蛋之上,涌出的淚水與雨水相互交織,不分彼此。
少女冰藍色的眸子,緊緊地盯着身前,於雨中散發着寒意的雪碑,擡手輕輕撫摸,帶着不捨,隨後少女耳畔,再次響起那一道蒼老的聲音:
“少主,事不宜遲。”
蒼老的聲音落下之後,冰雪般的少女點點頭,轉頭望向遠處灰濛濛的天際,喃喃開口道:
“這雨,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見到,極北雪原只有雪,沒有雨,還有胖子那傢伙,估計也見不到了。”
“少主,倘若您的那位同窗正如我等猜測的那般不凡,或許還能再相遇也說不定。”
“這世界如此之大,茫茫人海,無邊雪原,談何容易,有些錯過,那就是一生,而此行你我能不能全身而退,也實屬未知。
“不過這樣也好,見識到了春夏秋冬四季,也做了一場夢。”
淡淡的聲音落下之後,少女自懷中輕輕取出一枚散發着五彩琉璃色的雪花,雪花莫約巴掌大小,其內有着一股浩瀚的聖人法則之力不斷流轉,並且向外釋放着一波又一波光芒。
少女緊緊抿着嘴脣,隨後不再猶豫,直接一把將琉璃雪花直接捏碎,下一剎那,濃郁至極的琉璃之光驟亮於雨幕之內,隨後裹挾着竹屋之外的倩影,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真正的聖人無距之境!
莫約兩息之後,一道又一道人影相繼出現於竹屋之前。
道宮宮主老者文修齊,縱橫院院主楚正陽,以及撼山院和破天院院主、四大掌緣生滅境大宗師皆齊聚於此。
隨後鬚髮皆白的老者文修齊,伸出右手,輕輕對着前方一點,一縷又一縷琉璃色的聖人法則氣息於虛空之中顯現,並且帶着凍結靈魂般的極致嚴寒。
一襲紫袍飛舞的楚正陽緩緩上前,儒雅的聲音隨後響起:
“雪原女聖家的那位,回去了,看來極北雪原現在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咱們大夏之外,皆不太平,而一股巨大的暴風雪,即將自北方肆虐而起。”
蒼老的聲音自道宮宮主文修齊的口中向外傳出,隨後他的目光,望向北方,好似穿透了那無數距離,和層層阻隔的十萬大山,穿透了那要持續三年之久的極夜,看到了在迷幻漂浮極光之下極北雪原。
雪原之上,無數雪獸嘶吼着奔騰,雪獸之上,一位位雪民戰士將自己的身軀趴伏而下,完全融入於那長長的獸毛之中,用以抵禦那極致的嚴寒,而他們的雙眸之中,皆有着瘋狂的戾色。
四面八方雪民軍隊圍聚的方向只有一處,那就是那一座宛如黑暗之中燈塔一般耀眼的琉璃大城,也是所有雪民心目中的無上聖城!
極北雪原,五顏六色的極光之下,狂風肆虐,吹起了一陣又一陣雪霧,遮天蔽日,使得黑暗之中的可見度極低,甚至連不遠處沖天而起的琉璃之光,都被遮蔽。
肆虐咆哮的風吼聲中,四散飛舞的雪霧之內,一頭接着一頭體型極其龐大的雪駝獸緩緩走出,這些雪駝獸的身後,拉着一節節車廂,同時車廂之上,兩面旗幟來回飛舞。
一面爲金色鳳翱九天旗,代表着神州浩土當之無愧的霸主大夏,而另一面旗幟之上,則是寫着南客二字,代表着的是這一支商會的名字。
忽然,整個商會的最前方,響起一聲極爲清晰的敲鑼之聲,隨後每個車廂之內都依次敲響鑼鼓,來傳遞着自身還安全的信息,同時也預示着飯點的到來。
極北雪原環境艱苦,食物匱乏,商會所攜帶的乾糧有限,因此幾乎商會內的每個人一日進食的量只能勉強維持身體機能所需,想要吃飽,幾乎不可能。
人在飢餓狀態之下,對事物渴望難以想象,所以每日飯點,是整個於雪原前進的南客商會之人而言,是最快活的時光。
商會最前方的車廂,一位將渾身上下裹的嚴嚴實實,身子嬌小,但是極爲矯健的身影,順着車廂自外部幾個起落,隨後來到車門處,帶着一身寒霜,鑽入其中,然而這車廂之內,溫度卻不低,因爲車廂內部,有一截銀色的玄天木,正向外散發着溫暖的熱量。
這極寒到溫熱的劇烈變化,使得剛剛自外歸來的少女珍珠,大眼睛睫毛之上的冰霜直接急速融化成水珠,隨後車廂內,響起中年男子的一聲詢問:
“珍珠,這每一節車廂的乾糧都已經發放完畢了麼?”
少女珍珠取下臉上厚厚的頭套,露出了一頭幹練的短髮,以及有一些小雀斑的臉頰,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之後,自信地開口迴應道:
“放心吧,爹,我辦事,你放心。”
珍珠少女話音剛落,其肚子卻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陣咕咕叫聲,少女原本自信飛揚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無比,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珍珠那可愛的模樣,使得車廂之內響起一聲蒼老的笑聲,接着一身黑袍的北安王擡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繼續開口道:
“珍珠過來吃飯吧,這兒離炭火近,而且暖和。”
珍珠點點頭,拿了一份乾糧,來到炭火面前坐下,小口小口地吃着,隨後好似想到了什麼,繼續開口道:
“方纔我去分發乾糧之時,雖然前方雪霧濃厚,但是我還是隱隱約約看到了那屬於琉璃城的沖天光芒,好似就在眼前一般,爹,我們是不是快到了?”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別看光芒正在眼前,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車廂內,身爲掌櫃主事的中年男子,聽聞女兒的話語,輕輕開口,隨後他自身旁拿了一個水壺,遞給身邊的少女,雙眼微微眯起,好似感嘆地緩緩開口感嘆道:
“不過琉璃之光近在眼前,那是真不遠了,這一趟,真的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