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神州浩土的地域廣無邊際,因此兩個天南地北的二人,在車馬很慢的時代,想要再一次重逢,並不是那般容易。
雖然如今隨着石像塔的出現,大夏三十六州被極爲緊密地聯合至一處,但是以如今年輕帝王大夏之主的身份,若非有着一年前的百年服役之約,哪怕九尾天狐茱萸是合虛山異獸之王,這輩子或許也極難於白帝宮之內再見到趙御。
短短一年,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卻沒變,但是不知爲何,望着正在樹枝之上的那道年輕身影,茱萸的內心,卻沒來由的變得極爲平靜,好似趙御的身軀之中,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枝丫龐大的蓮樹之上,剛剛舀取了一杯白輪玉蓮花花露的趙御,收回看向遠處的目光,重新低下頭,望着下方撐着傘,仰着頭,露出明媚笑容的胭脂,眨了眨眼睛,隨後左手輕輕往下方的樹枝一撐,整個身軀飛落而下。
隨後落於胭脂身前的趙御,輕輕掃了掃身上殘留的雨水,笑着開口道:
“朕不負重託,完成姑娘的請求,可有謝禮?”
趙御淡淡的聲音之中,帶着一絲打趣,隨後大眼睛眯起的胭脂,刷的一下紅了雙頰,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後,上前一步,在趙御的臉頰上小雞啄木般的輕輕一吻,換來趙御一陣爽朗的笑聲。
細雨聲,笑聲中,姑娘的臉猶如蘋果般緋紅。
“樑大人,昨夜黑龍衛匆匆自豐城趕回浮空島,據說是李長纓醒了?”
光頭鋥亮,撐傘站立的樑破身旁,司馬安南面色凝重,望着前方奼紫千紅,花團錦簇的花之海洋,輕輕開口詢問,隨後樑破點點頭,開口迴應:
“昨夜後半夜醒的,陛下連夜召見了他。”
“那之前的那些猜想以及疑慮都已解開?”
司馬安南的話音落下之後,樑破並沒有立馬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隨後司馬安南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奇差無比,最後竟然緊握拳頭,狠狠地低聲罵了一句:
“真是該死!”
司馬安南此番舉動,讓一旁抱着小月季,默默觀察着四周的九尾天狐茱萸很是不解,因爲能夠在時間長河之中游弋之人,定然能夠極爲輕易的控制住自身的情緒,早已處變不驚,意志堅如磐石。
九尾天狐茱萸不理解,但是一路同行進京的樑破卻理解,因爲他知道司馬安南,一直以來都是將關正卿視作偶像和榜樣,一路上甘願端茶送水,同時也對關正卿一事抱着最後一絲僥倖,然而其隸屬前朝餘孽一事被證實之後,可見對於這位白衣少年的心神衝擊有多強烈。
“其實心裡面最不好過的,是陛下。”
樑破的聲音之中有着淡淡的惆悵,隨後極爲魁梧的身軀之內,甚至傳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
趙御的朋友並不多,而關正卿這位話不多的年輕人,定然算一個。
雖然爲帝者,或許註定要孤獨,但是那種被親朋背叛的滋味,對於任何人而言,都是極爲痛苦之事。
可是趙御是大夏之主,是扶搖大帝,因此他只能將這些負面的情緒都獨自消化,然後再以最沉穩,最淡然的姿態,以及最清晰,最正確的判斷,給予大夏無數子民以無上之信心。
神京城的這一場雨,有愈來愈大的趨勢,豆大的雨滴,落於油紙傘之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隨後御花園之內,輕輕走出一位宮女,對着樑破幾人行一禮之後,輕聲開口道:
“樑大人,陛下召見。”
樑破點頭,率先擡腿向前邁入這美輪美奐的御花園之中,身後恢復常色的司馬安南對着九尾天狐擡手虛引,示意其跟隨。
天際雨水瀝瀝,但是玄天木之下,卻滴水未落,那些打在寬闊樹葉之上的雨滴,瞬間便被前者完全吸收,而樹下的草坪之中,趙御和胭脂二人坐於一張石桌兩旁。
年輕帝王正撩起袖子,一隻手握着一個小小的玉杵子,一隻手扶着桌上一個不大的臼,輕輕搗着,隨後其轉頭望着巧笑倩兮的胭脂,開口問道:
“這些花蕊都已經搗好,接下來呢?”
詢問聲落下之後,胭脂伸出手指,輕輕指了指之前趙御自蓮樹白玉輪上取的花露,紅脣輕啓,柔柔的聲音傳出:
“陛下,將這白玉輪花露與淨化藥水都一併加入其中,與搗好的花蕊融於一處。”
隨後趙御點點頭,按照胭脂的講述,將一系列操作有條不紊的完成,隨後整個玄天木之下,一股股玄奧的生命氣息向着四面八方飄散。
忽然,一陣爽朗的笑聲直接自遠處傳來,隨後司馬那白衣飄飄的身影緩緩而來,人未至,聲先到:
“陛下,您什麼時候有空搗鼓這些花花草草,某非是忽然對岐黃之術產生了興趣不成?”
司馬安南的聲音環繞之間,趙御身旁坐着的胭脂,輕輕轉頭,笑着開口迴應道:
“是本宮有興趣,這第一場春雨的花露極爲珍貴,不願錯過,但又礙於行動不便,所以陛下他只是幫幫本宮。”
“娘娘與陛下伉儷情深,令人羨豔。”
司馬安南幾人走近之後,其帶着的由衷羨慕的聲音隨後響起,大夏之主趙氏一族,除卻勤政愛民這一點之外,還有一點常被天下人津津樂道,雖然褒貶不一,但是卻讓世人皆爲之肅然起敬,那便是專情。
自太祖陛下趙無極開始,再到後來執掌天下的趙景,以及現在的扶搖大帝趙御,後宮都只有一人,三代皆如此,足以可見趙氏一族的專情程度。
幾人行禮問安過後,九尾天狐的懷中的小月季,感受到了周圍那愈發濃郁的生命氣息,好似發現了一個極爲想靠近的事物,從自家母親的懷中探起頭,轉着有着粉紅色頭髮的小腦袋,伸出手,遙遙抓着趙御所在的方向,並且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隨後注視而來的胭脂眼睛一亮,面帶欣喜地對着九尾天狐開口問道:
“真可愛的孩子,本宮可以抱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