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的夜,是朦朧無常的,是特殊的。
因爲漂浮於夜空之上的寒霧,如同一縷縷縹緲的雲煙,遮住了上方的圓月,並且於地面之上,留下一片又一片斑駁遊動的陰影。
整個崖下鎮的子民們,在用完晚膳之後,便幾乎不會再在寒冷的夜晚出門,因此此時鎮子的小道之上,格外寂靜,偶爾可以聽到夜間出行的飛行異獸,揮舞着雙翅的騰空之聲。
一陣寒風自遠處吹來,帶着白濛濛的霧氣,將正在踏步行走的司馬安南身上那翩翩白衣向後吹起,隨後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側方的陰影之內,一道略顯冷厲的聲音輕輕向外傳出:
“司馬公子,陛下有令,讓你早日回京。”
此言一出,司馬安南的臉色一苦,喃喃開口道:
“陛下終於想起我了,好日子沒了,沒了哇。”
“這數月下來,想必司馬公子定然玩的盡興,我等旬休假才只有區區半月,真是羨慕公子瀟灑快活。”
淡淡的聲音繼續響起,隨後陰影之中,走出一位身穿漆黑色大袍的身影,來人與黑夜不分彼此,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就夜。
司馬安南望着前方,帶着一片夜色而來的大袍身影,面露凝重,淡淡開口道:
“看來這一次陛下是鐵了心要將我押回神京城了,竟然派出了夜魘司的大人來了幷州,敢問哪位大人當面?在下有禮。”
語畢之後,司馬安南向前行一禮,隨後前方的聲音再次傳來:
“夜魘司夜一,見過司馬公子。”
話音落下,夜一來帶司馬安南面前,同樣彎腰行一禮,繼續開口道:
“大夏曆九十年的波瀾已起,司馬公子這種翹楚和弄潮兒,豈能錯過?”
司馬安南聞言,眼睛一眯輕聲開口詢問:
“北方?”
“不好說,但是發生了一些突發情況。”
夜一說完,自懷中取出一封信,遞出,隨後冷厲的聲音繼續傳出:
“前段時間前往贏氏皇陵追擊拓跋運奄的道宮弟子李長纓,昨日重傷傳送而回,而另一位道宮雙魁鍾神秀生死不知,最爲關鍵的是,李長纓身上的有兩道槍傷,皆爲超一品道魂禁忌者所傷,一道爲運奄拓跋,另一道,疑似關正卿!”
夜魘司夜一的聲音還未落下,司馬安南臉色突變,直接開口道:
“這不可能!”
白衣少年司馬安南臉色凝重無比,接過夜一遞來的信封,右手都忍不住有着一絲顫抖,隨後凝重無比的聲音繼續傳出:
“夜大人,你應該知道獨佔三榜的關正卿,在大夏年輕人心中的地位有多麼崇高,甚至就連我,都視其爲偶像,而其叛變的消息如果傳出,大夏將會陷入巨大的波瀾之中,因此請務必證實啊!”
“這一點,陛下心裡也很清楚。”
夜一側身,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後二人繼續沿着崖下鎮的小道,向着鎮子中央的客棧走去,接着濃霧和月色之下,繼續響起夜一同樣凝重的聲音:
“現在的關鍵在於李長纓的神魂,直接被強悍的神通剝離而出,因此哪怕身體的機能已經全部恢復,還是無法醒來,因此陛下的意思是來找你,看看你有沒有何方法,具體情況已於信中說明,司馬公子可詳細觀看。”
“神魂剝離?”
司馬安南喃喃重複一句,隨後點點頭,輕輕開口道:
“此事茲事重大,且於神魂有關的神通自古以來都極爲難纏,晚上我會詳細推敲一番,明日便回神京城,有勞夜一大人了。”
談話間,二人便已到小鎮中心的客棧附近,隨後夜一點頭,化作一片黑暗深邃的夜色,直接消失不見。
夜一消失之後,司馬安南並沒有馬上回到客棧之內,而是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接着他雙手揹負於身後,重重嘆了一口氣,繼續於月色之下來回踱步。
少年此時的臉龐之上,沒有任何平日裡跳脫的神色,反而肅穆無比,甚至讓人感覺有一股極爲成熟的韻味,司馬安南一脈,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竊賊,而且所犯的是盜取時間的重罪。
在其他人所難以見到的時間之河中,這些時間竊賊看到了太多不應該看到的東西,因此司馬安南纔會形容自己是與大道爭東西,但是這卻是世上最危險的事情之一,猶如走鋼絲,稍有不慎,大道震怒之下,便是神魂俱滅的下場。
天地之下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作爲懲罰之一,司馬安南的腦海之中,有着太過繁瑣的信息,就好似有一雙大手,將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和念頭,硬生生塞進他的腦海,
但也正因爲司馬安南平日裡大大咧咧,無所謂的的性格,才能夠在這無窮的念頭之下,保持本心不腐,心魔不生。
在神州浩土,在這方天地之下,每一個人的生活裡,都沒有容易二字!
幷州最西段的圓月之下,白衣少年踱步思索,滿臉惆悵,而小鎮子的另一端,小院子中,一位綠衣少女坐在鞦韆之上,緩緩前後盪漾着,精緻的臉上,掛滿了愁緒。
二人並不在一處,但是皆有着屬於年輕人的憂愁。
“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天涼好個秋啊!”
淡淡充滿磁性的聲音自後方傳來,隨後遊蕊兒稍稍用力,將鞦韆停下,微微回頭,開口問道:
“爹,你怎麼來了?”
“女兒有心事,我來看看你。”
話音落下之後,遊庭堅披着一件外衣,緩緩走到少女的面前,父女二人隨後四目相對。
說來怪異,遊氏這一對父女,好似天生犯衝,從小便不對付,幾乎沒有像現在這般好好靜下來相處。
正在父女二人沉默以對之時,天際之上的雲霧剛好飄過,皎潔的月光照射而下,隨後遊庭堅微微低頭,看着出落的越美麗的女兒,發出一聲嘆息之後,繼續開口道:
“爹看的出來,你喜歡司馬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