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雞鳴犬吠之中,旭日東昇,整個寬闊無比的大夏朝,逐漸甦醒。
氣溫頗高的鎮荒城,自然不像北方那般起牀困難,因此天矇矇亮之際,家家戶戶便已經起牀,梳洗過後,端着碗站在在屋子門口,和鄰里之間,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交流着。
今日的話題自然依舊是南蠻大捷,而昨日班師回城時,那些騎着高頭大馬,露臉受到嘉獎的少年才俊,同樣也是那些婦女們談論的主要目標。
畢竟誰家或自身,或親戚還沒有個姑娘待字閨中呢?
一羣莫約十歲左右的小娃,揹着自家的母親用藤葉所編織的背囊,相互嬉鬧着匯聚到位於西蠻王府旁邊的學堂之內,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有來自王府的先生,來學堂內進行的授課,而授課的內容,自然是王朝內人人都要知曉的,大夏律!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活潑好動,因此還未到學堂,便各個臉上手上,佈滿了污垢,相互追逐打鬧着,飛一般地躍入學堂之中,但是下一秒,小娃們的聲音卻戛然而止,緊接着笑容逐漸僵住和停止。
因爲學堂之中,除卻最上方已經早到的老先生之外,底下案桌的後方,坐着一位身材極度魁梧,龐大如山一般的健壯身影。
古銅色的皮膚,猶如岩石一般向外凸起的肌肉,猙獰的臉龐之上,滿是長長的鬍鬚,編成了辮子垂下,向外散發着的蠻荒強悍氣勢,直接完全鎮住了那些調皮的小娃們,乖乖地坐在位置之上,目不斜視。
感受着的眼角那尊龐大的陰影,各個小娃們的內心之中發出一聲哀嚎。
天知道爲什麼還有這麼一個狠人,長的如此嚇人,簡直就是和阿孃口中那些殘暴的荒民一般無二,更爲怪異的是,都這麼大年紀了,竟然還要來湊這個熱鬧,和不到十歲孩童們一起學習大夏律!
最後還是上方見多識廣的老先生比較鎮定,端坐的筆直,面色不變,老先生面前的案桌之上,放着長長的一卷竹簡,見時辰已到,其看向下方,環顧一週,只在熔岩誇魁梧的身軀之上停留了幾息,隨後淡淡開口道:
“來隨我一起念,大夏律第一條,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此言一出,熔岩誇面前的案桌,因其太過震驚,被直接捏碎,衆小娃一陣大驚,有些小姑娘,大眼睛中已經掛上了淚珠。
大夏明州,煙雲城。
煙雲城是除卻明州首府之外的第一大城,人口衆多,極爲繁華,同時此城毗鄰幷州,可以說一半位於明州,一半位於幷州之內。
大夏明州多山川,其中自然以最爲險峻的中原雄關虎跳峽最爲出名,但是煙雲城所在之地,同樣有着極爲聞名遐邇的一座山川,大夢山。
大夢山其形狀就如一位喝酒臥倒的醉客,仰着頭,握着酒壺,呼呼大睡,而且頗爲奇異的是,每當下雨之時,山中便會自發地產生大量雲霧,繚繞於整個山川之地,形成一座座虛無縹緲的仙宮,宛如仙境一般。
相傳前朝有一位大文豪曾遊歷此地,發出一句由衷感嘆:
“大夢幾千秋,夢裡煙雲客。”
自此,大夢山下的這座大城,就被稱之爲煙雲城,一直流傳至今,而且城中仙神傳說頗多,更有傳言說此乃某位聖人的坐化之地,因此平日裡同樣有着大量尋仙問道的修士前來,企圖去尋那一線機緣。
再加之大夢山是明州往西,最後一座山,有着一過大夢,便是碧波鬆海的說法,極爲吸引幷州子民前來遊玩,所以煙雲城很是繁華。
今日一早,濛濛細雨自天際灑滿煙雲城,使得整個大城上方的大夢山,再次出現雲霧繚繞,仙宮若影若現的奇景,但是除卻來遊玩,早已等着下雨天的外鄉人駐足仰頭讚歎之外,本地居民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紛紛撐着油紙扇,腳步匆匆。
在煙雨朦朧之間,極爲突兀地出現了一位中年模樣的道士,慢慢悠悠地向着前方走去,其隨意地梳着一個道士髮髻,雖然道服之上滿是破洞,也並未撐傘,任由細雨清風拂面,但是行走間,飛舞的寬袖大袍,配合着上方大夢山中的奇景,卻隱隱有着遺世而獨立的出塵之感。
“霓爲衣兮風爲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人羣間的中年道士將雙手背向身後,輕輕開口吟唱一句,一步步向着前方走去,但是詭異的是,明明其身軀就在人羣之間,但是周圍所有的人,都好似並未看到他一般,穿梭而過。
煙雲城的東街,有着一間極爲出名的早膳鋪,其出產的雞子茶不但味道鮮美,並且極爲滋補,因此常常有城中的達官貴人,每日派人來取上一碗,已經養成了習慣。
但是今日,這些前來取茶的護院小廝們,在鋪子門口,一律被一位紅甲紅盔的人影,伸手攔住,同時被告知要晚上半個時辰,纔可入內。
大夏上四軍之中,每一位的將士都是整個朝廷全軍的佼佼者,氣勢自然不凡,光光站着不動,足以鎮壓周圍的所有虛空,使得那些護衛小廝,不敢有任何怨言,乖乖在側等候。
這間早膳鋪子並不大,店家是一對年事已高的老夫妻,並未想着靠此發個大財,因此鋪子坐落的位置在一條小巷之內,若非對這煙雲城極爲了解之人,尋到此地,還真要費上一番手腳。
“確實不錯,味道很鮮美,就是甜了些,但是我老人家,牙口不必年輕人,因此剩下了幾個,店家千萬別有所想法。”
早膳鋪子內,響起老太后淡淡的聲音,而老太后的身旁,站着這家鋪子的老闆,正極爲感激涕零地點着頭,欲跪下磕頭,卻被阻止。
特地將店家喊來,告知未吃完剩下的原因,足以見這位母儀天下老人的細心和宅心仁厚,隨後老太后笑着看一旁的胭脂和魚苗將所有的雞子茶吞入腹中,如普通老人般,安詳和慈愛。
與此同時,煙雨朦朧之間,那位一直向前,邁步行走了半個煙雲城的中年道士,走進了這條小巷,路過了這間早膳鋪,突然停下了身形。
他轉身,看向鋪子,雙目之內,星辰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