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三河六岸,到底漂浮着多少條花船,難以計數,太祖陛下當年定都神京城時,就立下規矩,神京城的大地之上,一律不得開設煙花之所,所以這金鑲玉三條河其實是被人鑽了空子,漂浮在河流之上的花船,從某種意義上說,不算是神京城的大地之上。
玉河中段附近,一艘花船之內,自成世界。
血紅雷霆所化作的一條條巨蟒,每一片鱗片之上電芒閃爍,在虛空之中如平地一般遊動,攀爬,長長蛇信吐出,雙眼之內冷漠無情。
神情不怒自威的老北安王,散亂着的白髮整個向後飛揚,繼續喝道:
“敢選擇在這白日之下,人流密集的花船之內,好膽!”
“老北安王您風流成性,要是不來這三河六岸,那纔是真正的反常。”
花船空曠的房間之內,出現了一面鏡子,話音落下之後,這面鏡子之上,逐漸浮現了一道人影,面容模糊,只得看出一個輪廓。
老北安王面露不屑,淡淡開口,帶着嘲諷之意。
“鏡花水月,藏頭露尾。”
“可你還是來了,不是麼?”
鏡子中傳出的聲音依舊平穩,帶着一絲沙啞,讓人分不清年紀,老北安王踏步向前,隨意尋了一處位置坐下,隨後擡起茶壺,爲自己倒上一杯,目光看向鏡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鏡子中的人影也絲毫不急,一動不動,而老北安王幾乎是將手中的茶當作了酒,一杯接着一杯,許久之後,才輕輕開口,問出了一句話: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遠親而已。”
淡淡的迴應聲從鏡中內傳出,身穿花花綠綠衣袍,端坐着的老者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於桌面之上,冷冷開口:
“那你憑什麼約我於此。”
此言一出,殺氣四溢,虛空之中盤旋纏繞的雷霆血蟒紛紛張開巨嘴,獠牙畢露,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連帶着雷霆炸裂所帶來的噼啪作響,甚至連老者周圍的座椅,都出現了絲絲細縫,而鏡中的人影卻依舊模糊,
“憑什麼?憑她還有後人於我照料,所以如今貴爲大夏三王之一的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當年她逃走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懷上你的種?”
從鏡子中傳出這淡淡一句話,就如同引爆炸藥的引火線,使得老北安王身邊的桌椅直接化作齏粉,寬大而花哨的袍子一瞬間向外膨脹一圈,老者擡起右手,向前一握,一條又一條猩紅色的雷霆巨蟒剎那之間,向着前方的那面鏡子直撲而出。
“贏氏餘孽,這麼多年,依舊陰魂不散。”
雷霆巨蟒的速度奇快,幾乎就是瞬移,但是詭異的是鏡子前方的那片虛空突然像是被風吹拂湖面一般,泛起了陣陣漣漪,隨後竟真如湖面一樣,清晰地倒映出奔襲而來的道道紅線。
就在血色巨蟒即將撞入湖面的那一瞬間,電光火石之間,從鏡子之前虛空中同樣衝出張着巨嘴,獠牙畢露的雷霆巨蟒,兩者的形態,威勢,軌跡一模一樣,之後直接撕咬至一處。
贏氏皇族神通.鏡花水月。
鏡花水月神通號稱前朝皇族最爲強大的防禦神通之一,幾乎可倒映複製所有對手的神通,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且威勢還能根據自身的修爲進行加成。
因此在鏡花水月神通的作用之下,整個花船內部,血蟒瘋狂碰撞,血色雷霆炸裂,消弭之間,淡淡的嘲諷之聲從鏡子內再次傳出:
“怎麼,惱羞成怒?當初你下死手,差點將她殺死之時,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親手對着你摯愛的妻子下手,這些年你過的很痛苦是吧,北安王江玉!”
“塵歸塵,土歸土,即將入土之人,談什麼痛苦,對於我來說痛苦早已習以爲常。”
老北安王眼神之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認真,就像是恢復了昔日開朝之時,坑殺百萬敵軍眉頭絲毫不皺的殺神江玉,雙手輕輕微擡,虛空之中的血色雷霆全部倒吸而回,纏繞着老者並不魁梧的身軀,但是血雷閃耀之間,宛如天神下凡,緊接着繼續淡淡開口道:
“區區藏頭露尾之輩,以爲憑藉這一式鏡花水月,就敢和本王弄虛作假,要知道死在我手裡的贏氏皇族,我都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
話音未落,北安王身影瞬間出現在鏡花水月之前,伸出血雷纏繞的雙手,抓住前方的虛空,狠狠往兩邊一撕。
老者的雙手極爲平穩,隨着其雙手向兩邊撕開,虛空之中出現噼裡啪啦的碎裂聲,同時開始密密麻麻的開裂。
“給本王,開!”
老北安王的怒吼之聲再次響徹在整個花船之內,前方湖面應聲而碎,其欺身而入,右手虛握,血戟乍現,至上而下砸下。
血戟的下方,坐着一個佝僂的身影,整個身軀被大袍全部籠罩,擡起頭來,看着血戟在眼中不斷放大,然後於眼前一寸穩穩停住,滾滾而至的勁風使得其大袍向後吹起,露出了略帶灰色的頭髮。
“本王給你機會,最後還有何言語?”
冰冷無情的聲音自上方傳下,大袍下模糊的面容之內,傳出了一聲輕笑。
“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想要知道她是不是還活着,後人之中到底有沒有你的血脈,那就去極北雪原,親眼看看,要知道當年,奄奄一息的她,逃亡的地方,可是北邊。”
“我是大夏三王之一的北安王,鎮守天門峽,整個極北雪原誰人不知我的名號,無論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要逼我去殺人。”
“世人都認爲你北安王近五十載沉迷美色,被酒色掏空身體,卻未曾想過你修爲卻更近一步,真令人難以置信。”
老北安王神色不變,右手發力,一聲音爆之後,血戟繼續向下,砸入下方的人影之中。
下方的虛空再次破碎,那道人影也隨之如泡沫一般消散。
神通,鏡花水月,既有鏡花,修煉到深處自然會有水月。
老北安王面色不變,彷彿這一幕已經預料之中,在原地呆立許久之後,才緩緩走出花船之外,然後鑽入馬車之中,馬車內又傳出妙齡女子不依不饒的嬌哼聲,還有老者的哄慰聲。
寬闊宏偉的馬車徐徐先前,隨後在一聲聲尖叫,驚呼聲之中,那條花船寸寸碎裂,包括原先在船上的姑娘,小廝,一同化作齏粉,剎那間消失於這個世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