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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貴賓室的門被工作人員打開,二人回頭,發現暮純手提食袋站在門口。

暮純看着屋裡這拉着手,眼圈卻紅紅的兩個人,稍微有些尷尬,畢竟人家正在傾訴衷腸的時候被她撞見了。

“鶴寧,怎麼把我們奕馨惹哭了?!”暮純馬上緩和房裡這沉重的氣氛,“還不快出去檢討!”

鶴寧心領神會,便起身把時間留給暮純和奕馨。

“暮純姐……”還未平復的奕馨,口中囁嚅道,晶瑩的淚珠兒就掛在眼角,嘴角微微撇着,模樣楚楚可憐。

“咳!看這可憐樣!”暮純見狀心中也不免心酸起來,擡臂摟住了奕馨的肩頭,輕輕拍撫着,“你們都是快要結婚的人了,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至於一聲不吭地出走嗎?非要鬧到這來?”

這一說,奕馨眼淚更止不住了。奕馨沒有姐姐,平日裡有什麼心裡話也不敢輕易和年事越來越長的媽媽說,這麼多年孤身一人奮戰在海外,更沒有機會得到長輩的愛憐;和思琪雖然是好朋友,可又不能總是因爲自己的煩惱去麻煩她,佔用她的時間。奕馨和暮純是後來才認識的,卻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日常裡見面的次數雖不多,可心裡面一直惺惺相惜,她也早把暮純當做姐姐看待了。聽了暮純這番話後,奕馨彷彿一直緊繃着的心絃被她溫柔地撫開,眼淚便像是泄閘的洪水,傾瀉而下。

“好了,好了!”暮純安慰着奕馨,“他們男人都是悶葫蘆,遇到什麼問題只知道自己扛着,不懂如何溝通,以爲把一切安排好就完備了,熟不知這卻會讓對方誤解爲不尊重,不信任。你別和鶴寧介意,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再說,無論戀愛還是婚姻都是要經營的,多包容,多交流,多理解,才能走下去;如果遇到問題,兩個人都憋着,這結就越積越大了。及時說出來,別管對錯,只要直面表達心裡最直接的想法就好,把問題攤開了,就不會有誤會了!”

“暮純姐,對不起,我剛纔……”這

一席話,聽得奕馨羞愧極了,和鶴寧吵的時候,她還含沙射影地遷怒於暮純姐。

“呵呵,剛纔怎麼了?”暮純輕輕地眨了眨眼睛,巧妙地難得糊塗。

其實暮純心裡清楚,在鶴寧和奕馨的關係中,她扮演了一個非常微妙的角色,雖然她已經和駿倫結婚多年了,可在經常見面和交往的過程中,如何來拿捏這個度是要非常精細的,多一分則會因過於殷勤而顯得曖昧;少一分則會因缺乏人情而顯得冷淡。

“沒事…….”奕馨擦乾眼淚,握住暮純的雙手,感激尊重之情不言而喻。她感謝暮純的聰慧,敬服她的大度,更敬佩她的善解人意。

“一大早就上演離家出走的戲碼,一定沒時間吃早飯吧!”暮純打趣道,“這是鶴寧叮囑我一定要給你做的,都是你愛吃的,快趁熱吃點。本來身子就弱,哪禁得住這麼折騰。”

暮純轉身將食袋裡的食盒一樣樣拿了出來——糯糯的黑米紅豆粥,金黃的蘿蔔糕,嫩嫩的蝦皮豆腐,酸甜的糖醋小排,爽脆的涼拌海帶還有飽滿的素蒸餃。

純正的中式早餐,葷素巧搭,營養豐富,碟碟都是德通軒的招牌。

奕馨看得傻眼了,沒想到鶴寧還會細心地考慮到她還沒吃早飯,霎時水霧再一次從眼底涌出。

“他肯定也還沒吃呢。”奕馨低聲說道。

“還真是一對歡喜冤家!都這時候了,還惦記着他呢!不是要走嗎?還管他做什麼?讓他餓着!”暮純佯裝生氣罵人的樣子,“誰讓他把你弄生氣了!懲罰他!”

這話到真把奕馨說得轉涕爲笑了,紅着臉接過暮純遞來的碗筷,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餃子就別吃了!”暮純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把裝着餃子那一盒收了起來。

“嗯?”奕馨一臉問號地看着暮純。

“都不走了,還吃什麼餃子啊!”

原來上車餃子下車面。鶴寧和暮純說,如果奕馨怎麼也勸不回來,就只能尊重她

的選擇。所以特意讓暮純多準備出一份送別的餃子。

奕馨心頭一暖,有種冰雪融化,流水淙淙的清涼感,長久以來積壓在心頭的悶滯感,漸漸消散。

吃過飯後,奕馨在暮純的陪伴下出了貴賓室,向停車場走去,因爲鶴寧在那裡等着他們。

在距離停車位置還有一條機動車道的地方,奕馨看到鶴寧背靠着副駕駛座位的車門焦急地向她們的方向瞭望着,當看清楚奕馨的出現,緊張的神情瞬間柔軟下來,嘴角上揚出好看的弧度,眉頭舒展,眼底明亮的笑容真切得能將一切照亮,張開雙臂,期待着奕馨的迴歸,整個人都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

人們都說戀愛中的人會被特殊的氣層籠罩,其中有一條叫做幸福的紐帶,聯繫着每一對戀人。

此刻向鶴寧走去的奕馨,想必也一定是微笑的,柳眉彎彎,幽黑晶透的雙眼蘊藏着千萬愛意,小巧挺拔的鼻子,櫻脣彷彿紋繡出的笑容一般精緻迷人;初夏正午的陽光剛好,耀眼卻不炙熱,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彷彿是一雙來自天堂的手,慈愛而輕柔地溫暖了每一個人的靈魂。

就在那一瞬間,奕馨覺得自己彷彿真的抓住了那雙無形的手,像是精靈一般拋下一切煩惱和負擔,翩翩地,緩緩地飛向了天堂,。

可奇怪的是,爲什麼會傳來刺耳的尖叫聲,混亂,聒噪,恐懼,驚慌,無助,呼救充斥着她的雙耳。

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忽近忽遠的傳來——

“天啊!!”

“奕馨!奕馨!”

“奕馨,你醒醒!”

“奕馨,能聽到我嗎?”

“文奕馨!我不准你死!!”

那聲音由僥倖到驚叫,由恐慌到憤怒,再由暴躁到無助,無措。

直到冰涼的淚水滴滴打在她已無血色的臉龐上。

奕馨突然感到好笑,幼稚的人們啊!去天堂本應該是件平靜而又快樂的事情,爲何要這般地凌亂與不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