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嘲諷的看了雁南來一眼,淡淡說道:“忠肝義膽,功在千秋,堪稱楷模?是你在說漂亮話,還是你這句話只代表你個人?”
“現如今,太虛觀上古四傑,名聲最響亮的人是雁星河,太虛觀的頂樑柱,匡扶神州,當年更與朕同歸於盡,迫朕退位,秉承太虛道尊遺志,是太虛觀最正統的傳人。”
“但是在朕生活的那個時代,呵呵,提到太虛觀,所有人第一個想起的人永遠不是他這個觀主,而是聞赤陽,就像提起神州浩土人族至強者,永遠不會有人想到天辰道人和夏方禹,而是首先想到聞赤陽一樣。”
冥皇搖了搖頭:“朕雖然直到近年才真正復生,但這麼多年以來消息可並不閉塞,似乎你們太虛觀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對這位忠肝義膽,功在千秋堪稱楷模的赤陽祖師,一直都是諱莫如深,淡化處理吧?”
“除了實力卓絕,這一點舉世公認,永遠無法改變之外,他的生平,在你們看來,更多恐怕是當做污點來看待吧?”
冥皇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讓朕猜猜看,你們是如何看待聞赤陽的?”
“在你們看來,聞赤陽根本就不該和雲妖相愛,否則也不會有日後的悲劇。”
“在你們看來,聞赤陽在自己妻子和夏皇之間產生矛盾的時候,應該果斷休妻,甚至殺妻。”
“在你們看來,若不是聞赤陽爲了保護有孕在身的雲妖留下一道法力禁制,夏皇就可以輕鬆殺了雲妖,然後仍然不耽誤他去解決神淵靈極。”
冥皇一笑:“所以,你們沒錯,錯全在於聞赤陽?”
雁南來的目光有了一閃即逝的晦暗,悠悠歷史到如今,太虛觀內部知道歷史詳情的人中,對於聞赤陽的看法。這是主流。
冥皇哈哈大笑:“在朕看來,聞赤陽落得這樣一個可悲又可笑的結局,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太強大了,可是他自身卻沒有這個自覺。”
“活在他陰影之下的人,不僅僅是天辰道人和夏方禹,還有一個人。也一直被他的身影遮蔽,便是那個他從小帶大,做了上萬年師兄弟的太虛觀第二代觀主,雁星河。”
“聞赤陽從不干涉人皇內政,雖然與雁星河在大的路線方針上存在意見分歧,卻從不以自身力量專斷。也不影響雁星河身爲觀主對太虛觀內部日常事務的處理和領導,他的眼睛永遠只盯着天荒廣陸。”
“在他心目中,自己背後是戰友,是同胞,卻不會想到,在那些躲在他身後的人眼裡,他其實更多是個彷彿昊天鏡一樣具有強大力量的器物。但不同於昊天鏡的一點在於,當他失去力量,失去價值之後,剩下的並非惋惜,而是嫌惡與厭惡。”
“或許在某些人看來,如果上古時代那一場大戰,聞赤陽就能拖着神淵靈極同歸於盡,一切纔是最完美的結局。”
冥皇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不過最終結果也算不錯。只要夏方禹能斬殺重傷的神淵靈極,結果仍然是完美的,所以在聞赤陽本命燈熄滅之後,夏方禹找上門來,雁星河也心安理得幫助夏方禹找出聞赤陽的隱居之地。”
“只可惜,雁星河對聞赤陽和夏方禹的瞭解都還不夠,他算錯了夏方禹對殺子之仇的執着。也少算了聞赤陽還給雲妖留了護身法力禁制。”
雁南來靜靜說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心中只有自己。”
冥皇輕笑一聲:“至少夏方禹和朕一樣。”
他身前的夏皇邪魂面無表情,但目光中卻滿是落寞。
看着夏皇的邪魂,雁南來、清一道尊、青寧道尊、吳孟其等人也都是一聲嘆息。
“感謝冥皇爲大家講述了那個時代的一些隱秘見聞。不過本座有一個疑問。”林鋒這時突然輕輕一擊掌,開口說道。
冥皇視線向他看過來:“玄門之主但說無妨。”
林鋒淡然說道:“夏皇縱容族人,包庇子嗣爲非作歹,這是私德有虧,但功是功,過是過,他登臨皇位期間,對神州浩土終歸是有貢獻的。”
“與聞赤陽夫妻的恩怨,也是私仇,但這件私仇,卻引發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因私廢公,縱走了極皇神淵,以至於爲神州浩土留下大患。”
“誠如冥皇所言,這件事情最可笑的地方在於,幫他善後,幫他收尾,幫他扛起責任的人,恰恰就是被他屠了妻兒的聞赤陽,而更可笑的地方在於,聞赤陽本來坐擁冥海,如果不是因爲與極皇神淵一戰,他其實不用死,有機會重回大千世界。”
林鋒語氣平靜的說道:“當然了,如果是那樣的結果,他回來之後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就很難說了。”
雁南來、清一道尊等人神色都有些晦暗。
不過接下來林鋒話鋒一轉:“但這不是本座的疑問,本座的疑問是,夏皇因私廢公,縱走了極皇神淵的時候,冥皇你在做什麼呢?”
林鋒看向冥皇,輕輕拍了拍額頭:“哦,對了,你在尾行追蹤夏皇,然後暗算殺死了他。”
冥皇神色平靜,與林鋒對視,林鋒淡淡說道:“通過神州鼎,本座可以清楚知道,閣下在當時的神通法力,就已經勝過夏皇,閣下當時雖然沒有造化法寶在手,但戰力也足夠強大,不說一定能斬殺重傷的極皇神淵,至少也是有機會的。”
“夏皇固然私德有虧,也損了大節,難稱稱職皇者,但閣下也同樣如此,在個人私利與神州公義之間,你選擇的是前者。”
“更不用說你登臨皇位之後,意圖構建幽冥世界,奴役死者,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答應的。”林鋒雙手揹負身後,不急不緩的說道:“夏皇如何,與閣下之後被廢黜,沒有任何關係。”
冥皇同樣神情淡然,微微一笑:“成王敗寇而已,其他無需多言。”
林鋒微微側了下腦袋。嘴角也浮現一抹淡淡笑意:“哦?未必吧?很多事情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夏皇因私廢公,縱走了極皇神淵,就算雁星河原先再支持他,雙方相處再和睦,之後兩者之間也必然會產生裂痕,這和雁星河的道德品質無關,而是源於實實在在。後患無窮的大局勢。”
“夏皇失德,其族人更鬧得整個神州浩土怨聲載道,而閣下如果能成功擊殺了極皇神淵,那你的聲望必然遠遠蓋過夏皇,就算不如聞赤陽,也相差不多。你本身實力便在夏皇之上,夏皇因私廢公的醜聞如果傳揚出去,此後人皇之位屬誰,還是一件很難講的事情。”
林鋒看了雁南來等人一眼,搖頭失笑:“就本座所知,閣下登位前中期,和太虛觀相處的關係很好。不比夏皇差多少。”
“至於說夏皇活下來的後患,呵呵,這後患能有極皇神淵更大嗎?你之後被廢黜推翻是不假,但本座相信閣下自身肯定是想坐永恆鐵桶江山的,你想在人皇的位置上一直坐下去,極皇神淵不死,你總有重新面對他的一天。”
“畢竟,在當時沒有人知道。連本命燈都熄滅的聞赤陽,還有重回神州的一天。”
冥皇面無表情,半晌之後,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歷史無法重演,你所言之事,也並非有絕對把握。”
“不過此後漫長的歲月中,朕有時也經常會想。當初如果是選擇另一個方法,會是怎樣的光景?”
林鋒也是一笑:“你在如何登位上的選擇,與你自身行事作風一脈相承,藏頭露尾習慣了。便總會在有意無意間忽視正大光明的行事方法,並非你真的想不到,而是你習慣性忽視了這些選擇。”
“不過,真要說的話,你用你自己的方法,也成功登基了,也坐了許久的太平江山,但只要你不改初衷,妄圖掌控生死輪迴,就算你踏着極皇神淵的屍骨登基,你爲皇者最終的結局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林鋒說罷,也不再看冥皇,視線轉向雁南來、清一道尊等人:“至於赤陽道尊和貴派第二代觀主雁星河之間,原諒本座用一句凡人之間的市井俚語來描述。”
“聞赤陽一腔赤誠,到頭來全喂狗了。”
太虛觀衆人勃然變色,饒是雁南來一貫沉穩,此刻也臉色微變,青寧道尊更是怒喝:“你說什麼?”
林鋒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本座說話不習慣說兩遍,你要真想本座重複,也可以,站近一點。”
指了指自己面前,林鋒淡淡說道:“要質問本座,別站那麼遠,站到這裡來。”
青寧道尊一窒:“你……”
林鋒不再理他,環顧四周,淡淡說道:“之前讓大家看到的是聞赤陽入冥海之後的記憶,而現在,則是他入冥海之前,上古年間,生命中倒數第二戰時的一段記憶。”
說罷,林鋒手指輕彈,一道光影在虛空中浮現,卻是上古年間兩界戰爭中,聞赤陽馳援白雲山,大戰極皇神淵的一幕。
感受到了極皇神淵的強大,聞赤陽對自己的命運有了預見,但他無所畏懼:“必須誅除此妖,否則有可能重演太古紀元的黑暗歲月。”
聞赤陽看向面前的雁星河:“星河,這次我需要昊天鏡相助,我即便身死,也有信心換得神淵靈極重傷,到時候就需要你和夏方禹來將之徹底誅除。”
雁星河點了點頭:“我主導太上虛空陰陽大陣,夏方禹新煉成神州鼎,定不叫這猴子有命返回天荒廣陸。”
聞赤陽沉默了一下:“星河,我知你一直對雲兒有成見,但她並非神州浩土的敵人,現在更懷了身孕,即將成爲一個母親,我們的孩子將成爲她最看重的事情,而不再是仇恨。”
“若我真有不測,我不求你照顧善待她們,只希望你保持沉默,不要難爲她們,這是我唯一的牽掛。”
同志們!
距離前面的人距離越來越大,後面的人卻越追越近,這真是一件很憂傷的事情啊。
要爆菊,不要被爆,要爆菊,不要被爆,要爆菊,不要被爆!
重要的事情都要說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