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誠身份的轉變,讓太守府裡的這羣鄉紳士族門閥家主們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明明是一個山賊匪盜,怎麼就突然變成了太子殿下?
太子不是說剛醒來沒多久麼。
怎麼就千里迢迢的跑巴陵來了。
而且還帶了那麼多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經人家的野漢子?
如果說夫子的那句話還讓衆人心有疑惑。
可文淵接下來的表現卻讓所有人都不敢再質疑殷誠的身份。
文淵恭敬的走到正堂中間,跪拜道:“臣武衛殿統領文淵,參見太子殿下!”
武衛殿統領乃是文淵在東宮的官職,武衛殿親衛又是太子的貼身護衛,心腹中的心腹。
他這麼一公開身份表態,白葉羅在外面吆喝起來:“參見太子殿下!”
白葉羅乃是搞氣氛的一把好手,他這麼一吆喝,又領頭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在地,舉動之浮誇,看的殷誠連連側目。
不過,也正因爲白葉羅的動作十分的誇張,沖淡了厲興南等人的疑惑。
別管是在巴州收攏的山賊強盜,還是剛剛跟着入夥的厲興南的人,就連對甘寧歸降都有些意見的廬州水賊,全都跟着跪了下來。
大部分們心中疑惑怎麼出來個太子。
但是厲興南這種機靈的人,馬上興奮起來。
太子,自己投誠的人居然是太子,親孃,書上說的可是一點都沒錯,這次可是賺大發了!
厲興南的造反經歷是與同行們是不同的。
其他人一造反,不是遇到官府的圍剿,就是被周邊更強大的匪盜吞併。
又或者因爲頭一次造反,經驗不足,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而厲興南原本是一個讀書人,雙親早就不再了,光棍一條。
之所以造反,原因也很簡單。
整個村子裡只有他一個人認得去巴陵城的路。
其他人莫說是巴陵,就算出了附近的村子都會迷路。
而厲興南一當上這幫起義者的大當家,直接就按照平日裡聽書得來的造反理論武裝手下人的大腦。
每日裡給他們講述最多的就是三國如何如何,水滸如何如何,瓦崗寨的綠林豪傑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巔峰的。
直接導致這幫連出門都會迷路的嘍囉們,還沒成事,眼界就居高無比。
厲興南又是一個妙人,十分擅長揚長避短。
劉備會編草鞋,他們也會編,甚至還有一個叫做草鞋張的,祖傳三代都是編草鞋出身。
張飛是殺豬的,他們也有幹屠戶的。
甚至於說梁山一百單八將裡有人擅長偷雞摸狗,他們更是此中高手。
長期的這種優勢對比下,整個山寨裡的人從上到下,總有一種自己雖然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但以後絕對會參與到天下大勢中的感覺。
怎麼樣,現在應驗了吧。
一出門就碰上太子了,而且還成爲了太子的手下。
因此相對於在巴州被收編的山賊匪盜們的震驚,厲興南這羣人則不以爲然,甚至十分的興奮。
震破天的聲浪,幾乎要掀翻太守府的屋頂。
周噴虎等人的麪皮原本就因爲驚駭暫時喪失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叫喊嚇的一機靈。
不少人在驚慌失措的情況下,雙腿一軟,跟着跪拜下來。
殷誠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多看了厲興南一眼。
巴陵這幫匪盜,果然不是一般人。
大勢已定,巴陵太守站在殷誠身邊,別提有多高興。
打從自己來巴陵任職以來,老頭在周噴虎這幫人面前還未曾像今天這樣,腰板挺的筆直。
殷誠道:“都起來吧。”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恭敬謝恩起身。
白葉羅興奮的走了進來,高聲道:“殿下,城內想要造反的那幫賊子,全都被我抓住了。”
說着從身後拎出一人來,這人身後又跟着一羣人。
全都被白葉羅拴螞蚱一樣用繩索串成一串。
周噴虎的臉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來,白葉羅捉的賊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周府的管家。
其他家主的臉色也都極其難看。
那一串人裡,不少都是他們的親信。
噗通一聲,趙青麟又跪了下來,眼淚汪汪求饒道:“殿下,草民不知殿下駕臨,萬望太子殿下恕罪!”
他一跪,剛起來的各家家主也都跟着下跪求饒。
這幫人雖然不是官,但常年把持巴陵的政務,又是讀書人,自然明白今日裡撞在殷誠手裡是個什麼罪過。
太子雖然喬裝打扮,假裝是水寇,自己這羣人也以對付水寇的手段對付太子等人。
可太子一旦表明身份,他們的性質可就變了。
深諳大炎官場之道的鄉紳士族們十分的清楚,在權貴高層,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不知者不罪這種說法。
只要殷誠想,他完全就可以以大不敬之名,將他們抄家滅族。
若是心狠一些,誅九族也是不是不可以。
更何況現在他們被一鍋端,生死全都掌握在這位突如其來的太子手中。
一向倔強的周噴虎都不敢倔強,緊跟着趙青麟跪了下來。
見到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世家鄉紳們,魏成別提有多舒坦。
報應啊報應,你們也有今天!
跪了好一會,殷誠方纔道:“都起來吧,既然要算賬,自然是要慢慢的來,你們讓我恕罪,也得先弄清楚到底犯了什麼罪纔是。”
這話就好比鈍刀子殺人,讓周噴虎等人生不如死。
還要慢慢的算賬?
這擺明了是要將他們連根拔起的節奏啊。
太子這不僅是要殺人,他還要誅心啊!
可勢比人強,巴陵世家們如今成爲刀板上的魚肉,只能任憑殷誠擺佈。
而巴陵的世家也不是鐵板一塊,不少平日裡周家和趙家吃肉,他們只能跟着喝湯的一聽,莫名狂喜。
妙哉!機會來了!
世家之人最是勢利無比,眼見得太子要動手清剿巴陵,馬上就有人站出來高聲道:“殿下說的沒錯,須得將大傢伙的罪過全都說清楚,便是殺人也得讓他心服口服。”
周噴虎和趙青麟擡眼望去,恨的牙癢癢,這幫落井下石之輩。
他們是想讓自己萬劫不復啊!
殷誠早就料到會有牆頭草出現,絲毫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先說一說岳陽樓記的事吧。”
冷不丁的提起岳陽樓記,衆人反倒是有些蒙逼。
尤其是剛剛跳反投誠的家主,腦袋上全都是問號。
岳陽樓記?什麼岳陽樓記?
趙青麟臉色發青,顫顫悠悠的轉過頭來看自己的外甥楚籍。
楚籍一愣,早就被嚇蒙了,背的滾瓜爛熟的岳陽樓記一個字也記不得了。
趙青麟心中暗罵一聲爛泥扶不上牆,道:“岳陽樓記!太子殿下所寫的岳陽樓記,爲什麼你說是你寫的?”
殷誠趕緊道:“趙家主,莫要這樣說,岳陽樓記也不是本宮所作。”
一聽殷誠否認,趙青麟心中叫糟。
他本就是讀書人,平日裡也喜歡吟詩作對,最是清楚讀書人的忌諱。
若太子上來就要和他們算自己手下僕從想要反抗的事,他還有說辭辯解。
就算最後要殺,也有周噴虎等人跟着自己作伴。
可太子一上來就提岳陽樓記,在趙青麟看來,這就是最壞的信號了。
如果因爲岳陽樓記,他趙家被誅殺全族,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
思來想去,趙青麟對楚籍這個吃自己喝自己,平日裡就會舞文弄墨的廢物外甥更加惱恨。
蹭的一聲站了起來,衝着一臉茫然的楚籍啪的一聲給了一大巴掌。
鮮紅的掌印瞬間出現,楚籍明白過來:“啊,啊,岳陽樓記,那是,那是我買的!”
趙青麟怒道:“放屁,你從哪裡買來的?誰人敢售賣太子殿下的詩作?”
眼見得趙青麟一副吃人的架勢,而且鐵了心要把岳陽樓記作者的名頭扣在自己腦袋上,殷誠哭笑不得。
“趙家主,還有諸位家主,也都別跪着了,全都站起來說話吧。”
周噴虎等人趕緊謝恩,以爲太子只是要拿趙家開刀,只是想殺一儆百,安下心來。
趙青麟又是一巴掌,把想要起身的楚籍一巴掌扇倒在地。
“還不趕緊從實招來,你是從哪裡買來的?”
眼見得大廳內的人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楚籍害怕到了極點,擡着手擋住臉頰,哀聲道:“是從王,王啓年,王啓年手裡買的!”
“王啓年?原來是他。”
殷誠一愣,這是個熟人啊。
“王啓年?”
聽到殷誠喃喃自語,所有人都有些疑惑,太子殿下認得此人?
殷誠一亮身份,大傢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身上。
因此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在衆人心中都會引起諸多猜測。
眼見得楚籍說的這個王啓年,太子好像認得,趙青麟也愣住了。
難不成這岳陽樓記當真是楚籍從別人那裡買來的?
殷誠問道:“楚籍,你說的這個王啓年,他除了賣給你岳陽樓記,還賣給你什麼了麼?”
廳堂裡的人不知道王啓年的大名,殷誠卻是清楚的很。
這個名字和李雲睿、趙慢熊還有林深河,號稱網文四大龍套。
出現在無數本小說之中,有無數種身份。
有的時候是變態,有的時候是路人,還有的時候則是戲份很重的配角。
打一聽到楚籍說賣給他岳陽樓記的是王啓年,殷誠馬上就知道,這其中又是穿越者在搗鬼。
殷誠發問,趙青麟也不打了,楚籍捂着發紅的臉絞盡腦汁的思索。
“沒,沒了...”
楚籍想了半天,方纔弱弱的擡頭看向殷誠說道。
只是話音一落,趙青麟的大巴掌又打了下來。
啪的一聲,直接甩在了楚籍沒有捂着的臉上。
“放屁,太子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楚籍眼淚都被打出來了,哽咽道:“我,我沒有說謊,當真沒有說謊。”
說着向殷誠投來求救的目光。
只是他一看向殷誠,趙青麟的巴掌又來了:“狗東西,沒有教養,目視君主,你是想刺王殺駕不成?”
楚籍都快被巴掌打自閉了,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殷誠剛想勸解,只聽旁邊的厲興南自言自語道:“王啓年,這名字怎麼那麼熟悉?”
殷誠一聽,問道:“哦,厲大當家,你知道這王啓年?”
厲興南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回殿下,只是覺得這名字熟悉,卻不知道在哪裡聽說過。”
一旁的陳大猛哎呦一聲,嚇了衆人一跳。
陳大猛道:“大哥,大老王先生不就是叫王啓年麼?”
“啪!”
厲興南轉手一個大巴掌,甩在了陳大猛的臉上,怒道:“你鬼叫什麼,嚇到了太子,你是想嚇死太子不成?”
打完之後,心情十分歡悅,不由得看了趙青麟一眼。
哼,你敢在太子面前打人,我就不敢打麼?
當然,沒有人知道厲興南的小心思,但所有鄉紳士族心全都沉下來了。
他們素來知曉,厲興南這種匪盜剛被收編,尤其是被太子收編,那是最急於建功立業的。
如今太子殿下要拿世家開刀,必然不會親自動手。
弄清自己的罪名之後,定然要交給同爲巴陵人的厲興南。
這厲興南表現的如此急功近利,自己等人若是落在他手裡,還能有好日子過?
雙方的腦回路壓根就不在一條線上,以至於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厲興南見自己一巴掌下去,氣氛涼了,還以爲他們是笑話自己只敢打一下。
皺眉思索剛剛趙青麟打了楚籍幾下,下意識的擡手又要去打陳大猛。
陳大猛皮糙肉厚,被打一下根本不在意。
盯着臉看這厲興南,尋思自己爲什麼捱打。
眼見得第二個巴掌又要落在臉上,殷誠問道:“厲大當家,這大老王又是何人?”
厲興南趕緊收回手,道:“回太子殿下,這大老王乃是幾個月前被我們從老窩山強盜窩子裡救出來的人。”
陳大猛也跟着道:“而且山鬼就是我們從他手裡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