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那裡,老師是怎麼說的?”
鎮南公府經過了三天的大改造,上百名工匠在樑俊的指揮下,在院子裡搭建了一個巨大的沙盤。
爲此,還把楚秋九最喜歡的花園給拆了。
沙盤是按照山南的地形等比例縮小的。
當然,以現在的勘測水平,還做不到真正的等比縮小。
但摸着葫蘆畫個瓢,做出來之後還是有模有樣的。
山川可能因爲沒有數據做的很抽象,但城池與城池之間位置和距離還是相當精確的。
看着做好的城池,手裡捏着一個小假山,樑俊向着旁邊的夫子問道。
夫子端着諸葛亮親手給他做的紫砂壺,一邊喝水一邊道:“我什麼也沒有說。”
“什麼也沒說?”
樑俊將假山放在了成都城的南邊,那裡正是丘山的位置。
夫子點頭道:“沒錯,什麼也沒有說,他倒是來信了。老夫看也沒看,直接燒了。”
劉備站在旁邊,手裡拿着一把尺子,聚精會神的檢測着尺寸。
自從知道長安的太子醒了之後,樑俊什麼事也沒有幹,什麼話也沒有說。
三天的時間,帶着新建的班底鼓弄着沙盤。
諸葛亮手持羽扇,圍繞着沙盤走來走去,時不時的拿起樑俊親手做的城池模型連連點頭。
每個城池雖然看起來差不多,但拿在手裡仔細觀瞧,卻差別很大。
至少在城門的牌匾上的名字是不同的。
“老師是打算看一看劉文靜到底心裡怎麼打算的?”
諸葛亮晃悠到夫子面前,正聽到二人的對話,插嘴道。
夫子點頭道:“沒錯,這個時候,總歸是要小心點好,哪怕是自己親自教出來的弟子,也不能完全信任。”
劉文靜和樑俊相處多日,樑俊對他十分的信任。
聽到夫子這樣說,心裡有些爲劉文靜抱不平。
“老師這樣說,未免對文靜有些不公了吧。”
“不公?”夫子喝了一口茶,看着樑俊笑道:“權力這種東西,一旦擁有了,別管是什麼樣的人,都會變的。”
樑俊有些不以爲然。
霍讓這事看來在夫子心裡影響很大啊,以至於老頭還有些耿耿於懷了。
見樑俊露出不以爲然的表情,夫子又道:“你認識的劉文靜和現在的劉文靜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難不成還是一條狗麼?”
樑俊哈哈一笑,道:“老師的擔心我是明白的,但文靜的性子我還算是瞭解的。”
“你瞭解的只是東宮的軍師祭茶劉文靜,並非是現在掌握東宮,朝堂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劉文靜。”
夫子見樑俊還有些不在意,臉色馬上沉了下來。
“老師你這話要是讓文靜聽到,他該多傷心。”
劉文靜畢竟是自己的下屬,當着那麼多新下屬的面,自己這位老闆若是不爲劉文靜抱不平,只怕大傢伙心裡也不舒服。
“也不是說所有人嚐到了權力的滋味就要登基造反,這諸葛師兄上輩子不就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麼。”
樑俊說着,看向旁邊看戲的諸葛亮笑道。
諸葛亮一愣,沒成想樑俊還攀扯到自己身上。
看了一眼身邊好像沒有聽到的劉備,輕聲咳嗽道:“太子,你說的那位諸葛師兄,也應該不是我。”
而後又道:“當然,就算是我,也不會做曹操的。”
夫子一聽樑俊還拿諸葛亮舉例子,氣更不打一處來,放下紫砂壺擡手做勢就要打樑俊。
他活了那麼多年,因爲權勢和皇位,兄弟相殘,父子失和,夫妻反目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劉文靜現在鬧不清南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無法確定哪一個太子纔是真正的樑俊。
若是這個時候,方纔是能夠徹底看清一個人真實面目的最好機會。
樑俊若是對他依舊像之前那麼信任,只怕最後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聽夫子動了怒,拿着尺子在旁邊檢測的劉備擡起頭向這邊看來。
這三天裡,他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活祖宗。
上一世他認識的夫子就已經有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
過了這幾百年,夫子的心境更是到了隨心所欲,基本沒有任何事能夠讓他動怒的,
可樑俊只要和夫子一說話,最多三句,保準能夠把夫子氣的暴跳如雷。
而後樑俊再舔着臉給夫子道歉。
道歉的態度十分的誠懇,就連劉備都覺得,他肯定不會再犯。
可這邊剛道完歉,倆人一轉頭再說話,雙方好像都忘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說上幾句,夫子又能罵起來。
聽到樑俊又要道歉,保證下次不再犯,劉備只得苦笑搖頭,繼續投入檢測的工作中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師,你在長安待了那麼多年,又在南楚苦心經營,這些玩意不都是爲那位太子準備的麼?”
樑俊道完歉,沒事人一樣問夫子。
夫子也好像忘了剛剛樑俊氣他的事,端起紫砂壺喝了一口,道:“是,這些確實都是給太子準備的,但你先來的南楚。這叫什麼?”
“叫什麼?”
樑俊好奇的問道。
夫子看了他一眼,正色道:“這就叫命。”
而後臉色又沉了下來,道:“還有,老子準備的這些,不是什麼玩意,那是給不爭氣的太子東山再起的資本。”
樑俊見老頭的火氣又上來了,趕緊認慫求饒道:“是,是,弟子說錯了,該打,該打。”
說着裝模作樣的擡起手往自己臉上輕輕拍了拍。
見夫子的火氣稍微下去了,樑俊又道:“不過老師,你這話就有些不對了,我怎麼就不爭氣了?”
“你爭氣?”
一聽樑俊還敢犟嘴,夫子的鬍子恨不得氣的翹起來。
“你爭氣?你爭氣雍州弄成了這個樣子?你爭氣被天下諸侯圍在長安城裡出不來?”
夫子連珠炮一般的衝着樑俊咆哮起來,引得周圍人全都放下了手頭的活。
“好了,老師你也別生氣了,事已至此,還是讓太子說一說,他做這個沙盤是要做什麼的。”
諸葛亮見夫子臉都氣白了,趕緊上前打圓場。
夫子誰的面子也不給,唯獨諸葛亮說話最是管用。
老頭冷哼一聲,看着沙盤道:“你來說說,你接下來想怎麼做?”
樑俊捏了捏鼻子,拿起旁邊魏都給他做好的指揮杆,看了看碩大的沙盤道:“沙盤自然是有大用處的。”
說着挪步走到了旁邊。
沙盤的周圍搭設了架子,以便於居高臨下觀察沙盤的整體。
因此樑俊一上架子,其他人也都跟上。
好在架子上的高臺寬敞,七八個人上去之後也不覺得任何的擁擠。
樑俊手拿指揮杆,嬉皮笑臉的態度消失了。
“老師,南楚的消息既然已經全部封鎖,各路諸侯得到的情報也都是咱們篩選過的,那麼長安城內到底會怎麼做,咱們就沒有必要先管了。”
衆人見樑俊進入了狀態,全都不敢分心。
自打知道長安那位太子醒來的消息後,這三天裡,所有人私下裡都想了很多。
首先是大義問題。
太子這個招牌現在是很好使的。
畢竟經歷過洛陽之戰後,太子的威望在炎朝達到了頂峰。
先帝樑老三的死,僞帝樑植的下臺。
這兩件事在天下諸侯眼裡,都認準了是太子乾的。
再加上洛陽之戰中東宮的軍隊展現出來超越時代的武器,讓所有穿越者們都按捺住了蠢蠢欲動的野心。
如果樑俊沒有了太子這個大義。
那麼在接下來的統一戰爭中勢必會增加無數的麻煩。
其次便是樑俊手裡本錢的分割。
如果長安的那個太子沒醒,雍州和長安,乃是樑俊的地盤,也是基本盤。
如今南楚又在樑俊的手裡。
只要樑俊帶着人回到長安,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雍州和南楚還有長安連成一片。
手中握着這三處,樑俊便是天下勢力最雄厚的諸侯。
在此之前,因爲樑俊的昏迷,東宮勢力四分五裂。
已經有不少有心人開始私下裡活動。
如今東宮那位太子醒了,就算他不想參與到天下爭霸這場遊戲之中,但誰敢保證他手下那些穿越者們沒有這個心思?
要知道,長安可還有一幫實力逆天的人物十分低調的存在着。
其中的代表就是陳慶之和王陽明。
樑俊在長安的時候,因爲手下的地盤不多,但人才濟濟,因此這批穿越者大佬們並沒有得到合適的安排。
比如王明陽,雖然樑俊打算把他放到京兆尹這個位置上,甚至已經讓他代職。
但因爲自己的昏迷,王陽明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地位。
而陳慶之,這位千軍萬馬避白袍的超一流統帥,在長安之戰和洛陽之戰中不僅沒有發揮任何的用處,反而閒置在長安城內。
目前的身份還只是一個東宮參議的小官。
就算劉文靜心裡還是向着樑俊,可誰敢保證長安城內那些沒有樑俊壓着的大佬們不動心思?
但凡有一個人倒向醒來的太子,以他們的本事絕對可以替那位太子謀劃出一條稱帝之路來。
這中間的變數實在是太多。
劉備等人想了三天,只覺得越想越頭疼,最後只能乾脆什麼也不想,一心跟着樑俊做沙盤。
而樑俊也是這般心思。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醒來的太子。
但經過三天沒日沒夜的做沙盤,樑俊的心慢慢的平復下來,接下來要如何做的方案,慢慢在腦海裡成型。
“長安城內的變數太多,咱們能夠控制的太少,就算咱們能夠穩住文靜,可其他人呢?”
樑俊的聲音有些沉重,衆人聽了,臉色也都不怎麼好看。
即便是諸葛亮,也沒有什麼好的主意。
就像樑俊說的,長安實在是太亂了。
任何時代都沒有像長安這麼亂過。
如果長安是一個湖泊的話,別的時代,一網下去,可能會撈出幾條大魚,運氣好,可能會有條金鯉魚。
可現在的長安,隨便一個魚叉插下去,都可能插中一條盤着的龍。
見氣氛因爲自己的話有些凝重,樑俊忽而莞爾一笑,道:“所以我覺得咱們就不用去管長安了。反正有文靜在,不如任由他們折騰,咱們先把南楚接下來如何發展確定了,等長安亂上一陣子,局勢明朗了,咱們再商議長安的對策。”
諸葛亮點了點頭,道:“臣附議。”
一旦進入了狀態,諸葛亮絕對是不可挑剔的好臣子。
他這位丞相表態了,其他人也都跟着恭敬的回答。
樑俊點了點頭,道:“既然大家都是這樣想的,那就好辦了。”
他伸出指揮杆,在沙盤上饒了一圈,看着衆人道:“那咱們就商議一下,若南楚爲咱們的大本營,這重心放在哪裡。”
又怕別人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趕緊解釋道:“就是咱們如果要在南楚立國,京師該放在哪裡。”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以南楚立國,他們倒是沒有意見。
但南楚立了國,京師放哪,不應該是成都麼?
諸葛亮則陷入了沉思,看着樑俊的指揮杆思索着。
“成都,不好麼?”
wωω⊕ тт kдn⊕ C〇 一直沒有說話的楚秋九,弱弱的發問。
劉備也不解的看着樑俊。
前世裡他就是在成都建立的蜀漢政權,如今樑俊佔據了山南,難道不應該以成都爲主麼?
“成都好,但是如果我們做最壞的打算,成都就不好了。”
樑俊看着沙盤上的成都城緩緩的說道。
夫子也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樑俊,臉上露出了讚賞的表情。
雖然他不知道樑俊爲什麼這麼說,但這小子能說出讓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還是很有本事的。
樑俊也不賣關子,看着諸葛亮和劉備道:“師兄,漢王,前世裡你們在山南成就的霸業,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我們只有南楚,想要北伐統一天下該是如何的難。”
他又看了看楚秋九道:“鎮南公,你應該也深有體會,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外地雖然很難攻入南楚,但你想要出去也很困難。”
楚秋九點了點頭,樑俊說的一點也沒錯,其中艱辛,她是深有感觸。
“我說的最壞的打算就是雍州和長安,全都不在咱們手裡,咱們只有南楚一地。”
樑俊手中的指揮杆落在了一座城池上。
他環繞四周,看着衆人道:“我個人建議,咱們將南楚的都府定在這裡。”
衆人順着指揮杆看去,只見樑俊指着的城池上寫着渝州二字。
“渝州?”
衆人眉頭緊鎖。
樑俊看着那個前世叫做重慶,現在叫做渝州的城池點了點頭,道:“沒錯,渝州。”
他接着解釋道:“有三個原因。”
“第一,渝州乃是山城,雖然成都周圍也有高山險阻,可一旦劍山等屏障失守,則是一馬平川,軍隊頃刻之間就可以到成都城下。”
樑俊看着衆人道:“大家都是打仗的行家,這一點不用我多說。”
劉備點了點頭,卻又十分的不解,道:“殿下說的沒錯,但只是因此,便遷到渝州,只怕還是有些不妥。”
樑俊笑道:“漢王不要着急,我還沒有說完。”
說罷指揮杆指着渝州道:“之所以要定在渝州,最主要的原因是爲了日後的發展。渝州和成都都有險峻可守,但成都的天險卻只能防得住騎兵,卻防不住空軍。”
“空軍?”
衆人頭一次聽到這個詞,腦子裡一片空白。
張角則一本正經的點頭,道:“沒錯,太子說的極是,空軍,在天空之中作戰的軍隊,這個也真是我現在在研究的。”
樑俊沉聲道:“諸位可別忘了,當初我是如何攻克洛陽的。”
“便是用的熱氣球。”
一提到專業領域,張角馬上踊躍起來。
“若是我能夠造出太子所說的飛機,想要攻下成都,簡直是易如反掌。”
張角十分的得意,拿起多餘的指揮杆在沙盤上指指點點道:“這些山,在空軍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說罷,神采奕奕的給衆人講述着,若是自己有了空軍之後,會採取什麼方式攻打山南。
衆人越聽臉色越白,就連夫子也皺眉緊鎖。
用鐵做成的鳥,在天上飛,還能把軍隊大批的翻過高山。
這,這真是讓人不敢想象。
他們原本以爲熱氣球就已經夠匪夷所思的了。
可聽了張角所言,腦子更是一片空白。
“這...”
楚秋九瞠目結舌,看着張角道:“這怎麼可能呢?”
樑俊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陰沉道:“現在的世界沒有不可能。”
他看着衆人,嚴肅道:“你們不知道,我前世的船也來到了炎朝,那種船可以在大海之上疾馳,而且全身都是鐵做的。誰知道這世上,國外有沒有人把飛機開過來呢?”
“那,那你那艘鐵船呢?”
衆人覺得腦子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沉了。”
樑俊嘆了口氣,露出十分遺憾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