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諸葛亮看着風塵僕僕的樑俊,臉上有些詫異。
“你怎麼在門口?”
樑俊同樣詫異的看着站在茅草屋門口的諸葛亮問道。
“皇叔不願意見我...”
諸葛亮嘆了一口氣,而後看着身邊的呂布道:“也不願意見他。”
樑俊下了馬,扎得將馬牽到一旁,立即警戒起來。
“不用如此緊張,想要靠近三十丈之內不被我發現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呂布的語氣明顯帶着怒意。
“三十丈才一百米,小心駛得萬年船。”
樑俊衝着扎得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聽呂布的話。
“哼!”
呂布也不知道這哼聲是對誰的。
樑俊也不在意,反正貂蟬在自己手裡,而且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老弟對待,呂布就算再跳,也跳不出自己的手心。
“怎麼個情況,皇叔爲什麼不願意見你?”
樑俊撩起衣襟,坐在了火堆旁,拿起烤架上的野兔聞了聞。
諸葛亮嘆了一口氣,看着茅草屋道:“從前日裡找到皇叔,他就一直不肯與我見面。”
樑俊掏出匕首,一邊片兔子肉吃,一邊道:“不願意見面你就衝進去就是。”
說着看了呂布一眼,道:“我記得皇叔的戰鬥力對上溫侯,根本不夠看。”
呂布哂笑道:“若非是諸葛亮攔着,我早就衝殺進去。前世裡若非是這大耳賊,我焉能死在曹操手中?”
“行了,行了。”
樑俊有些不耐煩的衝着擺了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不說,你當初是被曹操弄死的,關皇叔什麼事。再者來說,皇叔叫你三姓家奴了麼?”
“你!”
呂布一聽這話,火冒三丈,蹭的一聲就站了起來,像是要來揍樑俊。
樑俊毫不畏懼,接着道:“我說老姐夫,你若是打了我,讓我乾姐姐知道了,只怕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
呂布停住了腳步,十分古怪的看着樑俊:“你,你叫我什麼?”
樑俊一笑,道:“我前日裡與貂蟬已經義結金蘭,她現在是我的義姐,你可不就是我的姐夫麼?”
諸葛亮在一旁看着倆人不說話。
樑俊一開口,他就知道是在忽悠呂布。
畢竟樑俊說話的精神狀態,完全就是一副胡說八道的樣子。
呂布雖然莽,但並不是傻子。
若是其他的事,必然會懷疑。
關心則亂,一旦事情牽扯到貂蟬,呂布原本就有些讓人頭疼的智商更是慘不忍睹。
果不其然,樑俊一說完,呂布的態度馬上就變了。
一臉和藹的坐在了樑俊面前,道:“哎,其實我也不怪大...劉玄德。畢竟當年我取他徐州,也是不對。可亂世之中,哪裡有什麼道義...”
“打住,打住,姐夫。我呢,來這裡不是和你們打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官司的。“
樑俊把野兔一分爲二,扔給扎得道:“現在雍州張角作亂,長安又出了些幺蛾子,這些事都等着我去救火。”
“今天來,就是請...”
“師弟...”諸葛亮打斷了樑俊,接着道:“只怕你是白來一趟。”
樑俊將手中的烤兔放下,站起身來,笑道:“我是來請劉皇叔的,並非是爲了師兄而來。”
諸葛亮一愣,而後苦笑起來。
話已至此,他也沒有理由再說什麼。
樑俊這話自然是爲了堵住他的嘴巴。
他請劉備幹什麼?
劉皇叔與呂布一樣,都是不能久居人下者,樑俊請他出來當皇帝?
諸葛亮不再說話,任由樑俊胡鬧。
樑俊站起身,走到了劉備的茅草屋前。
“前世裡,我們有一個網絡,全國的人都可以在那個網絡上說話,交流意見。”
樑俊自顧自說着,聲音並不大。
但這周圍十分的安靜,又是荒郊野外,聲音傳的很遠。
諸葛亮和呂布擡起頭來,想要聽一聽他打算說什麼。
從昨日到現在,諸葛亮在門外求見了三次了,劉備都只說先生回去吧。
連面都不願意跟自己見。
他倒是希望樑俊的話能夠讓劉備出來,哪怕是見一面也是好的。
“然後在那個網上,有一個人提了個問題,叫做,劉備是不是英雄。”
“三國演義在後世乃是一本家喻戶曉的書,就算是上過幾天學的孩子,也曾聽說過裡面很多典故。”
山風吹來,有些冷。
樑俊抄着手,看着茅草屋不急不緩的說着:“三國演義的作者叫做羅貫中,他寫這本書,是擁劉抑曹的。這種思想影響了十幾代人。”
“但是到了我那一代,出現了很多聰明人,他們爲了博人眼球也好,或者其他的原因則罷,總是喜歡提出一些與常識相反的說法。”
“比如說,崇拜喜歡屠城的曹操,崇拜這位有奸雄之稱的魏武帝。”
“因此便有很多人認爲,有臥龍鳳雛輔佐,手下又有五虎大將的劉備不能一統中原,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劉備是個廢物。”
諸葛亮的眉頭皺了皺,呂布也陷入了沉思。
三國演義在炎朝傳播的也很廣。
尤其是很多說書人知道樑俊乃是說這本書的第一人之後。
會不會說三國,就成了說書行業裡的一個標準。
會說三國的不一定是個好說書先生,不會說三國的一定卻一定是個不合格的說書先生。
整本三國呂布聽了好多遍。
每一次聽都十分的氣憤。
因爲書裡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十分不講道義的人。
這和事實是有很大出入的。
因此當樑俊說到劉備是個廢物的時候,呂布心裡的同理心涌了上來。
“若劉備是廢物,那我呂布又是什麼?這幫說書的,端的是顛倒黑白。”
他一邊想,一邊聽樑俊說話。
樑俊說的很慢,像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沒有任何的邏輯與準備。
“於是有一部分不明真相,沒有看過史書的人就真的以爲劉備是一個廢物。”
樑俊踢着腳下的乾柴,一邊踢一邊轉頭看向身後的諸葛亮道:“甚至還有人說劉備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臨死之前託孤諸葛亮。表面上告訴師兄,若是劉禪不可爲君,就讓師兄取而代之,實際上營帳後面躲着五百刀斧手。”
“只要諸葛師兄敢遲疑或者答應,五百刀斧手就直接將他剁成肉泥。”
樑俊說着,自己都逗樂了。
他蹲下身,將腳下的乾柴撿起,扔在了火堆上。
而後又開始撿乾柴。
諸葛亮只得搖頭苦笑。
若劉備當真是這種人,他前世怎麼可能等着劉備三顧茅廬,甘願任憑他驅使?
“反正在劉備是不是一個英雄的回答下面,說什麼的都有。”
樑俊默默的撿着乾柴,堆成一堆,一邊說道:“不管說劉備是英雄的還是說劉備不是英雄的答案,都說服不了我。”
“直到我看到有個答案說,當年劉備在荊州的時候,和劉表一起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四十多歲的劉備摸着自己的大腿哭了起來,說自己馬上就要老了,多年未曾騎馬,大腿上都長了肥肉,卻大業未成,寄人籬下。”
腳下的乾柴已經堆成了小堆,樑俊一邊用腳踢了踢,一邊笑道:“當時我只是有些感觸,並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我帶着一幫兄弟在海上討生活,我才知道創業之艱,帶領一個團隊之苦。”
回想起前世的日子,樑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又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爲了太子,江山有多重,只怕玄德公也並不清楚。畢竟當年你也只是漢中王,所謂的昭烈帝也只是地方政權。”
樑俊絲毫不掩飾心中的嘲諷,因爲他聽到了屋內響起了推門的聲音。
周邊的乾柴讓他收集起來,堆成了堆。
樑俊似乎很喜歡收集乾柴這個項目,樂此不疲。
“當了太子之後,我才知道什麼叫顫顫驚驚如履薄冰。”
樑俊長嘆一聲,悠悠說道:“千鈞的重擔壓在身上,黎明百姓嗷嗷待哺。有句話說,我本可忍受黑暗面,若是我未曾見過光明。”
他抄着手,停住了腳步。
“一樣的道理,我若是沒見過百姓安居樂業,國富民強,炎朝這種世道,也許我也能視若無睹,心安理得的做一世昏君。享盡榮華富貴之後,哪裡管死後大浪滔天。”
“只是我知道什麼叫做人過的日子,我知道百姓臉上洋溢着發自肺腑的幸福是什麼樣樣子,所以我要改變這樣的世道,這樣的亂世。”
“只可惜,事情並非我想的那麼簡單。一直想要至我死地的人,終究還是把我殺了。”
樑俊想到了霍讓和一直隱藏在成都城內的陳寒。
自己和他們的賬,遲早是要算一算的。
“好在老天又給了我一次再來一次的機會。但是在沒來南楚之前,我心裡是畏懼的。我並不想再恢復太子的身份,只因爲不想再去承擔那份責任。”
說到這,樑俊沉默了下來。
這是他真實的想法。
當看到扎得等人的時候,樑俊甚至一度想和自己這些兄弟們在海邊度過此生。
“當我決定不再做太子的時候。躺在牀上,心裡就在想,當年劉備看到自己大腿上的肥肉,痛哭流涕,爲自己未曾建立一番事業而沮喪。我也時常有類似的感慨。”
“我想很多人,在失敗之後,或者在低谷時期,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英雄與凡人,區別就在於,有了這種想法之後該如何去做。”
樑俊的聲音忽而高昂起來,他衝着茅草屋高聲道:“劉玄德,你前世裡前四十年一事無成,惶惶如喪家之犬,尚且有東山再起的雄心壯志。此世,你大好年華,又有諸葛亮輔佐,爲何像是烏龜一樣,躲在這破爛茅草屋裡,打算了此殘生?”
說着,樑俊從寬大的衣衫下拿出一個盛酒的皮袋。
擰開蓋子,將皮袋裡的東西倒在了乾柴上。
不等諸葛亮和呂布反應過來。
只見樑俊又從袖筒之中拿出火摺子,吹着了之後丟在剛剛堆在茅草屋旁的乾柴堆上。
此時天乾物燥,又有冷風吹來。
再加上樑俊將早就準備好的猛火油倒在了乾柴上,乾柴堆一點就着,很快就燃燒起來。
火勢包裹住茅草屋,讓諸葛亮和呂布瞠目結舌。
“師弟!”
諸葛亮想要上前滅火,只是樑俊堆的乾柴實在是太多。
再加上火勢太猛,自己想要去救,已然阻止不了了。
“劉備,你若真沒有了鬥志,那邊別出來了。一把火燒死,也許你就能穿越到其他世界。”
樑俊絲毫不在意火勢已經燒到了茅草屋頂上,衝着屋內高聲叫嚷。
諸葛亮想要衝進去,卻被樑俊死死的拉住。
“師兄,這樣的人也值得你輔佐?”
樑俊抱住諸葛亮,高聲喝道。
“太子說的沒錯。”
就在茅草屋馬上就要完全燒着的時候。
只見一個身影出現在衆人的視線內。
“玄德公...”
諸葛亮停止了掙扎,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淚目。
呂布也跟着站了起來,眼神裡露出我就知道的神色。
鬍子拉碴,不修邊幅,一看還以爲丐幫弟子的劉備看着眼前的諸葛亮,眼神十分的複雜。
茅草屋轟然倒塌。
好在周圍遠離樹木,燒完了之後也就完了。
劉備走到諸葛亮面前,看了一眼樑俊道:“先生,現在的劉備不值得你如此。”
“玄德公...”
年輕的諸葛亮雖然未曾與眼前的男子有過君臣之情,但通過史書卻知道,在另外一個時空,自己與眼前的男子乃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呂布走了過來,鐵塔一般的身子站在了劉備面前。
“溫侯,咱們又見面了。”
劉備衝着他擡起手,呂布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他。
“劉玄德,當年我兵敗徐州,死在曹賊手中,也未曾似你這般狼狽。”
劉備搖頭苦笑,並不打算反駁呂布的話。
“劉皇叔,既然出來了,那就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樑俊來的路上就已經料到劉備不會見諸葛亮,也料到了他會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因此早就打算用火燒的辦法,把他逼出來。
之所以說那麼多話,純粹是吸引諸葛亮和呂布的注意,給自己堆乾柴的機會。
樑俊坐在火堆旁,看了看已經被大火吞噬的茅草屋道:“你若是想接着回去睡覺,得等一會了,現在火燒的正旺,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
說着,將已經烤的有點焦的野兔遞給劉備,邀請他坐下。
事已至此,劉備也只能聽從樑俊的安排,走到火堆旁,席地而坐。
“玄德公,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如此這般...”
既然劉備已經出來了,他也沒必要再出言嘲諷。
“現在炎朝這世道,也許你還不清楚,哎...”
樑俊一想起這被穿越者穿爛了的炎朝,腦袋有些疼。
“我知曉...”
劉備嘆了口氣,看着諸葛亮道:“先生,前世裡辛苦你了。”
諸葛亮反倒有些尷尬,輕聲咳嗽一聲道:“玄德公,當日,當日你第三次來我茅廬,我便來到了這個世界,因此,因此...”
劉備有些錯愕,看着年輕的諸葛亮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哦...啊...”
好在有樑俊在,氣氛也不會尷尬起來。
“所以說,玄德公,沒來之前,夫子已經給我說了,你是遇到了什麼事想不通。”
樑俊長嘆一聲,道:“其實,做人呢,很多事沒必要鑽牛尖角。”
“就算上一世沒有一統中原,你也沒必要灰心喪氣。就算生了個不爭氣的兒子,更沒有必要喪失鬥志。”
樑俊試着寬慰劉備,通過與夫子的對話,他已經猜到了劉備自閉的原因。
“至於說你那不爭氣的兒子,現在就在長安,我之前已經幫你打過他了。”
而後又看向諸葛亮道:“師兄,司馬家父子倆也在,到時候你們跟我回長安,咱們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反正啊,現在這世道,還想統一天下當皇帝,是不可能的了。”
他看了呂布和劉備一眼,別有深意的道:“我也知道兩位都是不甘人下的英雄豪傑。但是有句話我還是要說清楚的。”
“要麼,你們斷了當皇帝的心,咱們齊心協力,一起收拾了外面的那羣妖孽賤貨。要麼你們就弄死我。反正以後誰當皇帝,就是和我爲敵。”
樑俊又趕緊補充道:“放心,我也絕對不會當皇帝。”
劉備並沒有因爲樑俊的這些話有什麼反應。
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火堆,輕聲道:“若是劉邦想當皇帝呢?”
全場全都安靜下來,看向了劉備。
劉備擡起頭來,看向樑俊道:“太子覺得,你覺得和高祖皇帝爭奪天下,你有贏的希望麼?”
“劉邦?劉邦也來了麼?”
樑俊有些錯愕,劉備嚴肅的點了點頭。
“啊,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四個裡來了倆了,老朱家來了倆,現在廢了一個。五代十國的標杆,柴榮現在被李老二按着頭皮擡不起頭...”
看着臉色十分沉重的劉備,樑俊喃喃自語。
周圍人也都不知道他在念叨什麼。
樑俊看着劉備道:“玄德公,你知道現在炎朝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麼?”
劉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樑俊捂住了臉,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你就是因爲這事,方纔沒了鬥志?”
劉備的臉色又沉了下來,緩緩的點了點頭。
“要不然,我從頭開始給你說起吧。”
而後又看了看諸葛亮和呂布道:“想必師兄和溫侯,只是知道外面很亂,具體亂成什麼樣,也沒有個底吧。”
諸葛亮和呂布緩緩的點了點頭。
畢竟這個時代信息傳遞十分不發達。
諸葛亮和呂布又一直遊離在外,就算知道現在天下大亂,穿越者衆多,卻也沒有樑俊清楚,到底都是哪些穿越者過來了。
“這事啊,說來可就話長了。”
樑俊悠悠的嘆了口氣,拿起枯枝來扒拉下火堆。
“劉邦老哥要是知道他要面對的是哪些人,估計自閉的就是他了。”
樑俊抽出一根菸來,緩緩的點燃:“早知道你是因爲這事自閉的,我這把火就沒必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