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南楚境內,樑俊就察覺到了異樣。
州郡之內的士族多了起來不說,連城門關口盤查也比之前更加嚴格。
好在李淵乃是萊州趙家的總管,趙家的生意雖然不如霍家那般遍佈整個大炎,又是皇商。
但也算的炎朝地方勢力上數一數二的。
因此有了李淵在,這一路上卻也算得上是有驚無險。
只是扎得等人卻沒辦法再像之前一樣,蒙面相隨。
畢竟逢關遇卡,必須都要露臉檢查。
好在雍州改制之後,樑俊打通絲綢之路,炎朝與西域諸國互通有無,大量胡人到炎朝來做生意。
楚秋九在霍讓的建議下,也派了商隊參與其中。
因爲南楚盛產茶葉和香料,這乃是絲綢之路上最爲緊俏的商品。
在南楚一貫錢一斤的茶葉,轉手到了西域諸國,恨不得翻上百倍的價格。
如此暴利的驅使下,讓很多胡人費勁千辛萬苦來到南楚。
最開始的時候,百姓們對這些樣貌不同的胡人還十分的好奇。
時間長了,瞭解之後也就見怪不怪了。
雖然扎得等人和西域的那些胡人還有些不同,但在炎朝人眼裡,外國人不管男女老幼,都長一個樣子。
進了城內,樑俊就去打聽到鹽亭的路,好在當地民風淳樸,加上自從南楚加入絲綢之路後,百姓們的日子也都好起來。
對於樑俊這種胡漢混合的商賈善意十足。
詳細的介紹了去往鹽亭的路,還殷勤的送了些當地的特產。
吃了午飯,樑俊一行人就出城去往炎亭。
快馬加鞭走了快兩個時辰,眼前就出現一座城池。
官道上的讀書人也越來越多,樑俊放慢了腳步,走在一旁聽着,知道他們都是前去鹽亭參加科舉的。
到了城門口,樑俊又發現不對勁。
鹽亭的城門並不像是其他州郡一樣有重兵把守,反而是一個老卒坐在城門前打盹。
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全然都沒把老卒放在眼裡。
官道旁邊乃是一個簡陋的茶鋪,扎得渴了,叫嚷着要喝茶。
樑俊也想先了解了解城內的情況,因此下了馬走到了茶鋪內。
茶鋪此時坐了不少人,七八張桌子坐的滿滿的。
招呼人的夥計見了樑俊一行人,趕緊上前迎接。
“客官,您幾位?”
樑俊出門在外,奉行的是錢財開路,笑臉在後。
見了夥計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張五十文的紙幣道:“小二哥,你們這裡可收紙幣?”
夥計眉開眼笑,道:“收得,收得,如今不收紙幣,怕是連買賣也做不得了。”
這邊一說完,只聽得有剛坐下來的人問道:“小二哥,此話何解?”
夥計轉頭看向那人,那人十八九上下,生的一副好面貌,一看就是家中殷實,知書達理的讀書人。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自打咱們國公爺下令說要與西域的人做生意,這往來的客商可就多了起來。人家胡人那邊和咱們做買賣,只認得紙幣,旁的全都不要。因此咱們南楚現在慢慢的也都用起紙幣來了。”
那公子哥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當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原來外面已經變成這般模樣。”
夥計見他孤身一人坐着一張桌子,樑俊這邊的錢都接了,斷然不能讓他們站着喝茶。
因此向着那公子哥道:“這位公子,小人給您打個商量,您看如何?”
那公子回過神來,道:“小二哥有什麼話儘管說。”
夥計也是個機靈的人,見他好說話,連忙賠笑道:“這幾位客官人多,小店如今客滿,只剩您這張桌子還有空閒,可否讓這幾位客官與您一起?”
不等公子說話,夥計又道:“這壺茶就算是小人給公子賠罪的,等會公子走時,小人再送公子一包上等的點心。”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這公子也是個好面子的人,自然沒有不從的道理。
打量了樑俊幾人,見他們儀表非凡,不像是普通人,呵呵一笑,道:“自當如此,這位公子若是不嫌棄就行。”
樑俊哪裡有什麼嫌棄不嫌棄的,他都做好了站着喝茶的準備,見着公子邀請,也不客氣,徑直坐了下來。
李淵緊隨其後坐在了樑俊的身邊。
扎得等人也都大咧咧的跟着入了坐。
夥計見安排好了位置,眉開眼笑,不斷的點頭哈腰,一邊讓樑俊五人稍安勿躁,一邊謝了那公子哥,快步進了茶鋪取茶端水。
樑俊原本就想打聽打聽消息,如今和這公子坐在了一桌,正是遂了他的意。
正想施禮和他搭話,誰成想那公子卻先笑道:“敢問這位公子,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萬望公子莫要見怪。”
“哦?”樑俊微微一笑,道:“公子有何見教,但說無妨?”
那公子笑着從懷裡掏出一貫錢來,遞給樑俊,笑道:“在下想要用這一貫錢換公子一張五百文的紙幣,但不知公子願意不願意?”
樑俊心生疑惑,用一貫錢換一張五百文的紙幣,天下還有這種便宜的事麼?
再結合着這公子剛剛說的話,樑俊明白過來,估摸着這公子哥之前是沒出過門,不知道現在外面的世界已經開始用紙幣了。
對這紙幣產生了好奇,想要看一看。
樑俊見他舉止之間不像是普通的讀書人,反而像是深宅大院裡的貴公子,雖然衣着普通,可氣質卻騙不得人。
當下又從懷裡掏出一疊紙幣來,抽出一張三張紙幣來,遞給了這公子。
這三張紙幣分別是一貫、五百文和五十文。
那公子一愣,不知接還是不接,樑俊笑道:“相逢便是緣分,公子既然想要,這三張紙幣便送給公子又何妨?”
那公子也不客氣,將一貫錢放在桌上,雙手接過了樑俊遞過來的紙幣,道:“多謝公子。”
正說着,夥計端着茶水送了上來。
扎得一馬當先,拿起一壺茶也不倒,先開蓋子直接往嘴裡灌。
夥計將手中的茶壺放在那公子面前,笑道:“這位公子,此乃小店的特色茶類,名曰酸梅湯茶,用冰鎮了,最是消暑解渴。送於公子品鑑。”
說着又將一壺一模一樣的酸梅湯放在了樑俊的面前。
那公子哥拿着樑俊給他的三張紙幣翻來覆去的看着,一顆心全都撲在了紙幣上,全然沒有聽到夥計說的話。
夥計也識趣,衝着樑俊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姿勢,轉身退了下去。
李淵端起酸梅湯來,只覺得入手之處,壺上冰涼,果然如夥計所說,乃是用冰鎮過的。
不由得點了點頭,給樑俊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樑俊喝了一口,只覺得渾身的暑氣和累乏一掃而空,整個人說不出的爽快。
“不錯,不錯,這酸梅湯着實不錯。”
李淵喝了也是連連讚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正喝着,忽聽那公子長嘆一聲,道:“可惜啊,可惜啊!”
樑俊和李淵一愣,對視一眼。
這公子哥是怎麼回事,對着紙幣說什麼可惜。
樑俊給李淵使了個眼神,那意思明顯是讓李淵問一問公子哥可惜什麼?
可惜這錢不是他的?
不應該啊,這公子看起來不像是缺錢的人。
李淵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這位公子,不知可惜什麼?”
那公子拿着三張紙幣依次放在了桌上,指着第一張道:“這位公子,我是可惜鎮南公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啊。”
公子哥一說這話,李淵皺眉困惑,納悶這公子哥怎麼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樑俊則計上心來,仔細的觀察着眼前的這公子哥。
難不成他還能看出自己的計劃不成?
雍州改制之前,樑俊就考慮過自己沒有政治經驗,根基淺薄,貿然改制只怕最後功虧一簣。
因此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同時也做好了一旦改制失敗,自己翻盤的後路。
這後路就是通過改制創建的銀行。
所有的人都認爲,樑俊要求絲綢之路上的商家全部強行要求使用交行發行的紙幣乃是爲了方便互通有無,讓絲綢之路上的商貿更加方便。
甚至連東宮的人也都是這樣認爲。
但樑俊這樣做更深一層的目的是通過銀行,控制炎朝的貨幣。
這樣只要自己在軍事戰場上不利時,就能通過經濟戰場找補回來。
穿越過來的這幫帝王將相們雖然治國安邦,行軍打仗是把好手,但基本上沒有人懂得經濟學。
樑俊雖然也不精通,但好歹也算的在海上經營多年,和國際上各大銀行打過交道的人。
自己與客戶之間的經濟往來,全都需要經過一系列比較麻煩的操作,方纔能夠將錢正大光明的存入自己的賬戶內。
時間一長,對於貨幣和經濟上的一些常識還算是比較瞭解。
靠着這點知識,對付經濟學家可能差點,但是對付這幫連經濟戰概念都沒有的帝王將相們那是綽綽有餘。
眼前的這個公子哥,難不成看穿自己的目的了?
不應該吧。
就在樑俊胡思亂想的時候,公子哥開口了,這一開口,可是把樑俊嚇了一跳。
只聽那公子哥指着紙幣上的字看着李淵道:“這紙幣乃做工精良,全都由雍州交通銀行印製發行。這雍州是誰的地方?乃是東宮的根基所在。如今南楚與東宮勢同水火,若南楚境內全都用雍州發行的紙幣,若是有朝一日,雍州在這上面動文章,南楚豈不是全無招架之力?”
李淵聽的雲裡霧裡,不知道這公子哥是什麼意思。
看着這三張紙幣,怎麼想也想不通,雍州會怎麼做,才能用紙幣讓南楚招架不住。
樑俊心裡則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表面上卻一副淡然模樣,看着這公子道:“這位公子的意思是?”
他略微頓了頓,想要等待着這公子自己接話。
那公子卻又皺眉搖頭,道:“在下也不知道雍州該怎麼做,才能靠這小小的紙幣打敗南楚,但看到這紙幣的時候,在下腦海裡就覺得,南楚斷然不能用此紙幣。”
樑俊鬆了一口氣,原來是瞎猜的。
不過心裡對這個公子哥不由高看一眼,看來這人還有當經濟學家的潛力。
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打眼就瞧就知道紙幣背後有大學問。
若是有人帶他進門,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猜到自己真正的目的。
那公子也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樑俊,笑道:“在下胡言亂語,胡言亂語,讓公子見笑了,見笑了。”
說着拱手看着樑俊道:“在下姓楚,單一個陽字,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楚陽?”
樑俊心裡默唸一遍,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趕緊回禮道:“楚公子當面,在下姓殷,單一個俊字。”
正說着,突然從城門口傳來急促的聲音。
“趕緊關城門,趕緊關城門!”
衆人尋聲看去,只見一幫讀書人出現在城門口,命令門口的老卒關上城門。
打頭的正是高富。
高富面色焦急,顯然是城內出了大事。
樑俊一見,心道不好,二話不說起身上馬奔着城門而去。
李淵和扎得等人也都緊隨其後。
楚陽那幫喝茶的讀書人也全都跟着着急起身跟着樑俊往城門走去。
好在那老卒年老力衰,高富這幫讀書人也沒關過城門。
加上他這麼一吆喝,門外的人紛紛往城內擁擠。
城門不僅沒關上,反而比剛剛開的還要打。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們是前來應考的學子,爲什麼要關城門?”
樑俊趁亂進了城,楚陽緊跟着他。
高富也是個沒有心機的人,這邊有學子抗議,他直接就把關城門的原因說了。
樑俊一聽愣住了。
什麼玩意,諸葛先生不見了?
老子千里迢迢跑了,眼瞅着要追上諸葛亮了,這到手的鴨子還飛了?
一聽這話,樑俊趕緊上前幫忙。
有了樑俊幾人的幫助,城門算是徹底的關上了。
這城門一關上,樑俊就把高富從混亂的人羣里拉了出來。
他要問一問這個書生,諸葛亮不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