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樑俊回了一聲,大廳外又恢復了安靜。
長城來人了,這個消息早在樑俊的意料之中。
自己幫樑植忽悠了樑鳳皇的長城守衛軍,這事早晚要有個結果。
算着日子,長城的人也差不多該到了。
樑俊對這事不意外,徐皇后也老神在在的沒有任何的慌張,反而饒有興趣的看着樑俊,笑道:“對於本宮的建議,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皇后身爲一代女皇,今個又大張旗鼓的來東宮,早已料定本王絕對不會推辭。就算本王不答應娘娘,六皇子那裡也絕對不會和本王化干戈爲玉帛,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給娘娘。”
對於徐皇后拋來的橄欖枝,樑俊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雖然靠着掀桌子換來了暫時的和平,可時間一長,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幺蛾子。
再者說看含元殿裡的架勢,想掀着桌子的好像並不知樑俊一人。
未雨綢繆永遠都不是錯的,現在的長安城裡,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
徐皇后對樑俊說的話不置可否,笑道:“太子殿下,本宮倒是有一句話想勸告殿下。”
樑俊道:“娘娘請講。”
“想在如今的長安城裡站穩腳跟,殿下一定要分清誰是你的敵人,誰又是殿下的朋友。”
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樑俊對徐皇后有這種政治覺悟並不感到意外。
有些道理,就算是過了千年那也是適用的。
“但不知本王和娘娘算是朋友還是敵人?”說到底樑俊並不相信樑羽,也不怎麼信任這位主動找上門要合作的娘娘。
不管在前世還是在此朝,樑俊愈發的明白,只有自身實力強了,纔會有朋友。
落後就要捱打,處於食物鏈的最低端,擡起頭來看誰都像是要吃自己。
徐皇后知道樑俊是聰明人,也不遮掩,笑道:“在秦王沒有除掉之前,本宮和太子自然是朋友。”
“既然咱們現在是朋友,敢問皇后娘娘,您這位朋友可以爲本王提供什麼幫助呢?”
樑俊現在要處理的事實在是太多了,進城之前,就和樑錦結了盟約。
有何樑濟達成了協議,現如今又弄出來半成品的穿越者同盟。
和天牢裡那幫大佬們交流一番,效果並不美好,如今長城那邊又來了人。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都得樑俊過問,自己手下內政型人才本來就少。
這兩天劉文靜和劉三刀等人還得在新豐等着魏都帶兵轉移災民。
所有的事堆積在一起,想起來就讓人頭大。
如今徐皇后這位政治高人主動拋出橄欖枝,依着樑俊的性子如何能讓她只靠口舌之利就讓自己站在她這一邊。
當然,若是光有口舌之便,也不是不能考慮。
只是這個節骨眼上,樑俊哪裡敢趁人之危,日後一旦這位得勢,還不得把樑俊千刀萬剮?
徐皇后笑道:“今日本宮來到東宮就是對殿下最大的幫助。”
“此話如何說起?”樑俊皺了皺眉,倒是不明白徐皇后說這話什麼意思。
“當今皇帝讓太子身負監國之任,所謂何故?”
樑俊冷冷一笑,道:“只不過是想將本王架在火上烤而已,名爲監國,其實長安城內的權力哪裡有本王半分?”
徐皇后搖了搖頭,道:“太子殿下此乃身在局中不自清,滿朝文武之中有多少人知道皇帝讓太子監國的真正意思?在這幫大臣眼中,他們看到的只不過是皇帝重病,不得已讓太子監國而已。”
嘶,樑俊瞪大了眼睛,聽了徐皇后這話,當真有醍醐灌頂,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效果。
對啊,雖然軍機處和自己這幫人都知道皇帝不出來,純粹是想當得利的漁翁。
可其他人卻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啊,不管文武百官怎麼想,明面上皇帝可是重病在牀,無法處理朝政了。
該死,剛剛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若是早想到這一點,何至於說服不了天牢裡的那幫大臣們。
樑俊再看徐皇后,眼神全然變了,薑還是老的辣。
也許之前還有人對皇帝生病的事持懷疑態度,可今日皇后親自來東宮,對外釋放的是什麼信號?
換位思考一下,樑俊若是其他不明真相的文武大臣,就算再怎麼懷疑皇帝沒事,也不敢不去想皇帝不行了要傳位太子的這種可能。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只要大家都這麼想,就算軍機處那幫人再怎麼清楚皇帝的身子倍棒,也難以阻攔一部分人對自己投誠。
只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能拉攏到一些官員,就算皇帝突然上朝,昭告天下他身子倍棒。
那些對自己投誠的人也只能將錯就錯,跟着自己走到黑。
而東宮太子黨現在最缺的可不就是人麼?
“娘娘當真是不愧是史上唯一的女皇帝,這一招借花獻佛實在是高明。”
樑俊這時候對眼前這位城府極深的皇后娘娘佩服萬分,明明什麼也沒有犧牲,卻幫了自己大忙。
明明是她主動來找自己去,卻讓樑俊不得不跟着她的節奏走。
“太子殿下若是能在長安城裡站穩,對本宮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徐皇后既然決定和樑俊合作,就吃定了樑俊不會拒絕。
整場談話的節奏牢牢的被她掌握着,樑俊倒也不反感,畢竟這事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倒是樂得跟着徐皇后的方向走。
“那依着娘娘的意思,本王接下來該如何做呢?”
劉文靜不在身邊,姚廣孝也遠在城外,自己身邊沒有一個能夠出謀劃策的謀士,樑俊倒是想聽一聽徐皇后這位隱藏在幕後的黃雀的想法。
徐皇后皺了皺眉,知道這個時候若是幫了樑俊,對雙方接下來的合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可她之前畢竟迫於樑羽的壓力,並不敢大張旗鼓的冒頭蒐集各方信息,也不知道含元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已經唬住樑俊,讓樑俊以爲她對長安城內的事瞭如指掌,這個問題若是回答不好,漏了自己的底,讓樑俊小瞧了自己反而不美。
斟酌一番,緩聲道:“依着本宮來看,既然殿下已經回到長安,皇帝能將殿下推到臺前與軍機處爭利。太子如今有監國之權,不如效仿皇帝。”
樑俊皺了皺眉,心裡對於徐皇后出的這主意有了個大概的輪廓,卻不是很清楚到底怎麼執行。
“娘娘的意思,本王倒是能知曉一二,只是這監國之權聽起來威風,實際上整個長安城皆在軍機處和皇帝的掌控之中。本王心有餘而力不足,就算想在五城兵馬司裡安插人,幾乎都不可能。”
樑俊也不怕自曝短處,苦笑一聲,接着道:“不知娘娘可有法子教我?”
徐皇后見樑俊如此有自知之明,心裡暗暗點頭,太子能不爲監國這種虛權所迷惑,還知道自己真實斤兩,這份冷靜當自己的盟友綽綽有餘了。
常年的政治鬥爭形成的萬事留一手的習慣,也讓徐皇后對樑俊產生了一絲警惕。
現在自己和他合作,你好我好大家好,太子的實力越強,自己的目的成功的可能性也越高。
可一旦除掉六皇子之後呢?
這樣的太子一旦和自己反目,可算得上是勁敵了。
思來想去,徐皇后還是決定給樑俊自己來之前就考慮好的方案。
“太子可知炎朝成年的皇子有多少位?”
“自然是八位。”樑俊接口回答,自己一說完,隨即明白過來:“娘娘的意思是?”
徐皇后點了點頭,道:“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遠在天邊,八皇子又在長城,太子殿下雖然不能在長安城內安插自己的親信。可以監國之權召回三位皇子卻是易如反掌。”
說到這樑俊不住的點頭叫好,看來自己問徐皇后算是問對了。
這老姐還真是有兩把刷子,一上來就給自己送了個這麼大的禮。
二皇子和三皇子當年就是因爲爭太子之位,才被貶出長安城,發配到千里之外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不管這兩位是是不是也被穿越了,一旦將他們召回,勢必可以分擔一些自己身上的壓力。
八皇子身爲長城守衛軍的紫衣大統領,一旦回到長安城內,別的不說,肯定會和樑植死磕。
到時候樑植必然要死死的抱緊自己的大腿,不管怎麼說,讓他們三回來,對自己的好處都很大。
“娘娘這一步棋當真巧妙。”樑俊面露微笑,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果然是很有道理的。
徐皇后見樑俊明白過來,也跟着笑了笑,隨後說道:“不過這旨意太子絕對不能主動提出來,不僅太子殿下不能提,若是有人提出來,殿下必須極力的反對。”
政治鬥爭中這一塊是樑俊的弱項,畢竟上輩子是個體戶,手下的小弟滿打滿算不到五十人,乾的事武力爲主的事。
習慣了直來直去,這種勾心鬥角樑俊雖然一直在學習,卻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
既然徐皇后這位宮鬥王者這麼說了,必然是有大道理,樑俊不恥下問道:“爲何要這麼做,還請娘娘明示。”
這個時候樑俊的性格優勢就體現出來,不懂就問,絕對不會不懂裝懂。
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就難了,尤其是到了樑俊他們這個位置,誰也不願意被人小瞧。
說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寧可吃虧也不願讓旁人覺得自己不如他。
樑俊沒有這層顧慮,讓徐皇后有些意外,看着一臉真誠發問的樑俊,沒有任何的瞧不起:“剛剛本宮也說了,皇帝既然要假託重病不能親理朝政。那麼在百官心裡,太子殿下便是日後的皇帝,可殿下身爲太子,若是主動讓三位皇子回長安,豈不是自相矛盾麼?”
“哦。”樑俊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娘娘說的極是,沒錯,沒錯,本王又把這茬忘了。哎呀,慣性思維害死人啊。”
徐皇后雖然不知道什麼叫慣性思維,卻也知道樑俊身爲當局者,就算再聰明,也難以因爲自己一兩句話就從裡面跳出來,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思考問題。
“因此此事絕對不能殿下來做,殿下不僅不能做,有人提出來的時候,太子殿下還要極力的反對。”
一設計到自己擅長的領域,徐皇后整個人容光煥發,雖然是一個女子,卻猶如一柄鋒利的神兵,發出讓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那依着娘娘的意思,該由誰來說最合適呢?”
“禮部尚書蘇德芳。”徐皇后緩緩說出一個人來,接着道:“只要他提出將三位皇子召回長安,一來不至於讓人懷疑此事和太子有關,二來,也可以讓百官們以爲皇帝當真是不行了,他讓皇子回長安,乃是要奪帝位。”
“當年二皇子和三皇子爭奪太子之位,蘇德芳身爲首輔大臣,乃是站在三皇子這邊。後來因爲此事,才被皇帝以守孝三年的名義讓蘇德芳遠離朝廷。”徐皇后做足了功課,將整條邏輯鏈娓娓道來,聽的樑俊是心服口服。
原來蘇老頭還有這檔子事,沒備足功課果然是會吃虧啊。
樑俊聽到徐皇后所說,心裡也想到了該如何說服那幫關在天牢裡的官員們了。
“此事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難,只怕蘇德芳並不會輕易配合太子。”
徐皇后說到這,面露擔憂的神色。
樑俊搖了搖頭道:“娘娘放心,本王自有辦法。”
徐皇后道:“太子殿下有辦法,那是最好了。”
話說到這,樑俊尋思,反正該問的都問了,不該問的也都問了,也不差這一兩句,又道:“依着娘娘所見,這長城來的人,該如何處置的?”
徐皇后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既然早已有了主意,又何必來問本宮呢?”
樑俊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道:“娘娘高深莫測,樑俊佩服。”
“借蘇德芳之口召二皇子三皇子回長安,借長城來的此人,讓八皇子回長安,此非上天也在幫太子。”徐皇后說完,莞爾一笑,讓樑俊有些晃神,站起身來道:“本宮出來也有些時候了,若是一直在東宮反而不美。”
樑俊也趕緊起身,高聲道:“兒臣恭送母后回宮。”
送走了徐皇后,樑俊站在東宮門口看着遠去的儀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着一旁的文淵問道:“三弟,長城來的人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