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前面就是涼州境界。”
斥候站在高丘上,看着遠方道。
陳飛一身戎裝,和七皇子樑植騎在馬上。
兩隊身穿飛魚服,腰間挎繡春刀的錦衣衛站立其後,北風呼嘯,樑植的披風獵獵作響。
“涼州。”樑植伸手,一旁侍候的錦衣衛將單筒望遠鏡遞上。
遠處朦朧的城牆通過鏡片清晰起來,陳飛道:“七皇子,前面可就是高南了。”
他看着樑植,心中頗爲感慨。
自己那日找皇上發兵爲陳帆報仇,皇上推三阻四讓自己去找六皇子樑羽。
六皇子倒是爽快,答應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惜六皇子開府建牙卻手中無兵,最後還是七皇子樑植願意陪自己前來。
拱衛京都的十六衛,好說歹說皇帝撥給了自己一衛,加上七皇子手下新近改建的錦衣衛。
加起來共一萬兩千人,浩浩蕩蕩出京師直奔雍州而來。
樑植又不知用什麼法子從戶部程經處討來了手令,行軍糧草全由沿途州府供應,打了條子年底到戶部抵稅。
“將雍州境內的山大王請拉上來。”樑植將望遠鏡收好,陳飛伸手去拿,道:“程軍機也不知從哪裡找來的奇人異士,先是造出來肥皂、鏡子,如今又造出千里眼,非要叫望遠鏡,我咱們這位軍機大臣莫不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樑植不聽他絮叨,身邊的錦衣衛牽着一羣人走過來。
這羣人衣衫襤褸,手被繩索縛住,連成一串,各個唉聲嘆氣,神情憔悴,哪裡有半分威風凜凜山大王的樣子。
“七皇子饒命。”走到近前,打頭的撲通跪下,連帶着身後其他人促手不及全都跪成一片:“大將軍在上,小人們本是雍州境內的平頭百姓,逼不得已上山,如今天兵降臨,我等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兩位大人法外開恩,只求不要將我等送到邊境長城。”
“是啊,懇請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啊。”
哀嚎一片,讓樑植心煩意亂,隨手抽出旁邊錦衣衛佩刀,將打頭的殺了。
餘下衆人見了,目瞪口呆,全部停止哀求,寒風中瑟瑟發抖,不知是嚇的還是凍的。
樑植歸刀回鞘,裹緊了披風,道:“是生是死,本王自有安排。”
陳飛見了這幫強盜,恨屋及烏,道:“沒錯,你們這幫賊子,按照大炎律法,一個個該凌遲處死,誅滅九族。七皇子殿下如今法外開恩,允許你們戴罪立功,一個個不知道好歹,還敢求饒。”說完擡起鞭子就打。
這幫人哪裡敢躲,硬生生捱了陳飛七八鞭子。
樑植問道:“此去白虎山還有多久?”
“回,回七皇子話,往西北走,快則半天,慢則一天。”人羣中一個機靈的少年大着膽子道。
“嗯。”樑植面無表情,忽而指着站在第二個的強盜,道:“去,將這人的耳朵割下來。”
錦衣衛聽了,快步抽出匕首,走上前將距離樑植最近的某個寨子的寨主耳朵割了下來。
樑植冷聲一哼:“本王問話,你距離本王最近居然不先回答,要着耳朵有何用?”
那寨主強忍劇痛,連連磕頭,有上一個例子在前,他不敢求饒,只是一直磕頭。
陳飛雖然是皇帝身邊拱衛京師大將軍,這十幾年來手下管着三四萬人,也算把心性練出來。
知道慈不掌兵,更不要說此行是爲他報仇,但見樑植喜怒無常,毫無徵兆,說殺人就殺人,說割耳朵就割耳朵。
心中對這個癡迷修仙問道,年歲不大的七皇子多有敬畏,甚至有些懼怕。
樑植髮現陳飛表情異常,不去管他,接着問道:“白虎山上有多少亂臣賊子?英雄大會可是隴右道上所有的山寨頭目都來參加?”
割了耳朵的寨主趕緊道:“回殿下的話,這次英雄大會,曹破山一心想做隴右道上的山寨盟主,因此但凡是有點名氣的全都邀請到了。小人寨子只有五十人,他也派手下人下了帖子。”
說完之後,樑植並沒有反應,這寨主心中惴惴,不知是否哪裡又惹到了他。
“又誰去過白虎山?”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樑植忽然開口問道。
此言一出,剛剛回話的少年高聲道:“回殿下,小人去過白虎山。”
“給他鬆綁。”
“謝,謝殿下。”那少年面色一喜,隨後又趕緊上前一步,恭敬的行了一禮,樑植見他生了副好樣貌,此時被囚,仍能不卑不亢,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道:“回殿下,小人姓江名玄策,乃是北涼人士。”
此時涼州乃是大州,治下有三郡,分爲北涼、南涼和西涼。
北涼乃是西域進出涼州之要道,素來民風彪悍,豪傑輩出。
樑植微微點頭,道:“好名字。”隨手招來隨從錦衣衛,道:“賜他繡春刀一柄,若能戴罪立功,再授飛魚服。”
饒是江玄策少年老成,卻也激動萬分。
他年幼時在北涼見過不少戍邊士卒,但從來沒有見過像將樑植手下這羣身穿飛魚服,佩繡春刀,威風十足的軍隊。
邊關少年哪個不喜歡好看的盔甲,鋒利的武器?
一路之上,他雖然被擒,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若是能摸一摸這飛魚服,耍一耍那繡春刀,就算是死也足惜。
如今自己不僅不會死,反而擁有屬於自己夢寐以求的武器。若是再能戴罪立功,還能穿上讓自己羨慕多時的飛魚服。
江玄策如何不喜?
激動的接過秀春刀,江玄策半跪於地,壓住心中澎湃的欣喜,道:“多謝殿下,江玄策願意爲殿下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樑植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聽聞你用一把柴刀殺了我手下十七名錦衣衛,傷了二十五人,可有此事?”
江玄策面色一沉,恍然大悟:“原來這支軍隊叫做錦衣衛。”以爲樑植要讓他償命,心中一橫,心道:“如今能摸到這把刀,死便死也是值得。”,朗聲道:“回殿下,小人違抗殿下天兵,罪該萬死,殿下若是要小人償命,小人甘願受死。“
樑植冷聲一笑,道:“償命?他們本事不夠,死在你手中那是活該,起來說話,本王不喜歡有本事的人這樣奴顏婢膝。”
江玄策一愣,心中生出士爲知己者死,站起挺直腰身,樑植上下打量他,點頭道:“不錯,有股子英氣,若是我今夜突襲白虎山,你能爲本王殺多少人?”
“回殿下,小人此時有神兵在手,便是來多少,便能爲殿下殺多少。“江玄策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不要說一身武藝,平生從未遇到敵手,此時受到樑植這樣賞識,只覺得對面哪怕是龍潭虎穴自己也敢闖上一闖。
“但是小人認爲,不宜夜襲。”江玄策有心在樑植面前展露,斗膽道。
“放肆!”陳飛見了江玄策,觸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獨子陳帆,不由得悲從中來:“你一個乳臭未乾的賊子,敢胡言亂語?”
樑植眯着眼撇了陳飛一眼,陳飛渾身莫名一顫。
“陳將軍,江玄策已經是我手下的錦衣衛,不再是亂臣賊子。”
陳飛冷汗連連,點頭道:“是是。”
“你接着說。”樑植淡淡道。
江玄策鼓起勇氣,拱手道:“是”隨後拔出繡春刀,嚇得周圍錦衣衛一機靈。
江玄策看了看他們,冷聲笑道:“諸位大人莫要擔心,有玄策在,天下無人可傷到殿下。”
說完用刀尖在地上橫七豎八快速的畫出一副地圖,道:“殿下請看,這是白虎山的地勢圖。”
他邊說邊補充,說了小半個時辰,一連拿出五個攻打白虎山的方案,不光是樑植,連陳飛都聽的不住點頭稱是。
“好。”樑植睜大眼睛,看着志得意滿的江玄策,道:“我果然沒看錯人,來人。”
“殿下。”
“賞他飛魚服,今日起江玄策就做我親衛。”樑植說完,江玄策上前一步,半跪於地道:“殿下,小人有一請求,斗膽懇求殿下成全。”
“說。”
“既然殿下剛剛說讓小人戴罪立功,這飛魚服小人自會靠殺敵立功取得,此時只靠三言兩語,只怕不能服衆。”江玄策擡起頭來,目不斜視看着樑植,眼神堅定無比。
樑植不置於否,道:“有功則賞,有過則罰,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陳將軍如何帶兵?”
江玄策略微思考,旋即道:“既然如此,玄策懇求殿下將這飛魚服換成其他賞賜。”
“說。”
“懇求殿下將這些俘虜交給玄策。”江玄策說完,衝着樑植恭敬磕了一頭。
樑植微微一笑,道:“好,難爲你還有這份心,有情有義,是個漢子,這些人就交給你了,等到你戴罪立功,我就升你做百戶,這些人就當你的班底吧。”
江玄策並不欣喜,只是磕頭謝恩。
侍從錦衣衛剛要上前爲這羣強盜解綁,江玄策連忙制止,道:“不勞將軍動手。”
說着轉身走到那被割了耳朵的寨主面前,伸手掐住他下顎,用力提起,道:“這一刀是爲了那十五個被你迫害致死姑娘的。”說完,手中繡春刀衝着他脖子劃去。
緊接着又走到第三人面前,一把拉起他,手起刀落,道:“這是爲了被你殘殺的莫家莊三十五口無辜百姓的。”
剩下的十幾人,江玄策如法炮製,一一殺了,殺之前全都說了他們的罪狀。
等到殺完最後一人,全場包括樑植都驚呆了。
尤其是陳飛,只覺得背後一陣陣發涼,原本以爲樑植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沒想到果然是物以類聚。
這個被樑植賞識的少年,小小年紀,殺起人來居然手都不抖一下。
“你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樑植心中好奇,問道。
江玄策道:“回殿下,小人委身山寨中,就是爲了查清這些人的罪證,本來打算今日動手,昨日就遇到了殿下。”
“好!”樑植連連點頭,看着江玄策越看愈滿意,最後將披風解開,唰的一聲拔出佩劍,指着西北方向高聲道:“三軍聽令!”
“喝!”
衆將齊聲高喝,聲震寰宇!
“白虎山,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