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史迪威和史迪揚的到來,再加上郭定遠的餘部,聯軍在澹臺朗大營裡的部隊數終於超過了張西橋,雙方就在信州城外展開了拉鋸戰,戰果一時不明,而負責斷後的左路軍則不斷有人從前線上退下來,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說明吳司中正在一波波地擊潰左路軍構成的防線在朝我們進發,只要給他們衝進來,吳司中就能整合起澹臺朗的殘餘人馬從南面對我們構成致命打擊。
此時飛鳳軍要能先一步衝出去,那這一役則可謂輝煌,但是要晚一步被後面的敵人追上來,則損失必然慘重,甚至有可能會全軍覆沒,老媽和張西橋都深明此理,一個急着攜勝而走,一個就像爛網兜一樣拼命扯住不放,雙方廝殺之慘烈實非言語能形容。
就在這時,東北方忽然煥發出一片耀眼的火光,接着地面微微震動,聽聲音就是有大批騎兵在快速奔馳。我、史迪威和史迪揚三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又是厲州的援兵!”
果然,張西橋部被這股洪流衝得一個趔趄,能拱得動20萬人馬,看來這次的援軍也遠遠多於史迪威史迪揚兄弟帶來的人數,少頃,無數的火把自遠而近迅速接近我們所在的戰場,藉着或火光,就見天空中飄着一面巨大的旗幟,上書“撫遠將軍史”的字樣,看人數起碼也有20萬之衆,史迪威振奮道:“太好了,是父親!”史迪揚卻道:“不好,是父親!”這兄弟倆性情各異,心境也大不相同,史迪威是不管怎樣,見援兵到了先贏了這一仗再說,史迪揚卻擔心無顏以對史馳,懼怕他問責。
那面旗幟距我們不到裡許,卻並不貪進,始終不疾不徐按部就班地往前移動,黑吉斯早已被洪烈軍左一撥又一撥的援兵弄得不勝其煩,現在忽見和自己人數相等的大批騎兵現身,軍心已經生變,但張西橋顯然不是個簡單人物,硬是兵分兩路一路前拒飛鳳軍一路後阻史馳,誰都明白他這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救援,無論吳司中和秦義武哪一方援兵到了都有可能把戰局扳回去。
這一戰中,黑吉斯軍不可謂不勇,但是這場局部戰役中我們的人數終於第一次歷史性地達到了他們的兩倍,飛鳳軍自不用說,史馳所率的先鋒營騎兵也是洪烈軍中最爲精銳的部隊,兩相夾擊,張西橋部傷亡慘重,勢力範圍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小,老媽喃喃道:“但願史馳不要冒進,先集合我們兩軍優勢兵力完全吃掉張西橋再說!”而史馳的先鋒營也正如她所願,絕不發起突擊而是碾壓式地緩緩前進,老媽讚歎道:“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史馳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此時的黑吉斯軍正如一塊被夾在兩片烙鐵中的堅冰正在慢慢融化,雖然照這個勢頭看最終會被完全消滅,但聯軍最後損耗也必甚巨,鏖戰之中,蘇競忽然高高躍起,朗聲道:“張西橋首級在此,爾等還不投降?”說着將手中一個人頭拋落在地,黑吉斯士兵聞言俱各大驚,陣容頓見渙散,聯軍趁勢掩殺,黑吉斯不支之象加劇,片刻之後終於全面崩潰,蘇競威風凜凜地凝立於空中,飛鳳軍向來把蘇競當成軍中戰神膜拜,而此時洪烈軍也都心生嚮往之情,聯軍勝利會師,戰士們也都一起歡呼起來。
史迪揚癡癡地望向空中,史迪威則撇撇嘴,在我耳邊不無遺憾道:“五弟你的風頭都被這個丫頭給搶光了,你也太讓我失望了。”
我只微微一笑,蘇競在半空中忽然一晃,身子筆直地落下,我大吃一驚,急忙催烏龍騅找準落點將她接了下來,在別人看來她是恰到好處地落在我馬上,但我見她衣裙邊幅上盡是血跡,以這妞的潔癖,我知道她不是到了日暮西山絕不會如此狼狽,不禁悄聲道:“小競競,你沒事吧?”蘇競不答,在我身後喘息半晌,忽然一口熱辣辣的鮮血全噴在了我的背上,然後就聽她虛弱道:“張西橋身邊有兩個高手……別讓別人瞧出來!”
“那兩個高手呢?”
“……我已經解決了,別停下,先讓我把這口氣緩過來。”
我急忙端正身子策馬徐徐在聯軍中奔走,過了好半天才聽身後道:“好了。”我心裡起急,卻只能裝作慢吞吞地來到聯軍的匯合地,新到的援軍陣腳一開一員大將頂盔冠甲掠出來,史迪揚和史迪威見了這人忙一起低頭道:“父親。”來人果然是史馳。
史馳嚴厲地瞪了他們兩個一眼,最後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嘿嘿一笑道:“爹,您怎麼來了?”說着偷偷看了一眼老媽,當着她的面管別人喊爹說實話我心裡也老大不得勁的,好在老媽淡然自若地在一邊看着,一副不方便插手別人家事的樣子。
史馳又惡狠狠地挨個看了我們三個一眼,憤憤道:“老子的三個兒子一股腦全讓人圍了,老子不出兵又能怎樣?”
史迪威一聽這話頭知道史馳擔心多餘責備,急忙一扶胳膊,裝出舊傷復發的樣子博同情,史迪揚則唉聲嘆氣地退在一邊。
史馳往對面打量了一眼,來到老媽馬前一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女兒國的大將軍閣下了。”老媽還禮道:“史將軍客氣。”
史馳板着臉道:“按兩國約定,大將軍不是明天才入駐撫州城嗎?”
老媽微微一笑道:“兵之道,在於便宜行事,我見吳司中今日防備鬆懈,所以把計劃提前了一天。”
“哦,就算如此,貴軍又何以臨撫州而不入,居然出現在了信州城外?”
老媽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料澹臺朗疏於防範一鼓作氣摸了他的大營,這一仗幸得史將軍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史馳怒色更增,忽然轉頭對我大聲道:“撫州兵是你帶出城的對不對?”
我見史迪威衝我做了個鬼臉,心知這其中的前因後果史馳肯定是瞭然於胸了,於是避重就輕道:“爹,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左路軍還有不少兄弟被困在後面,請您派人去救一救他們。”
史馳瞪眼道:“你自己捅下的婁子自己去想辦法。”
郭定遠大急道:“馳將軍,請您務必看在少將軍和我的面子上施以援手,那可都是自己兄弟啊!”
史馳哼了一聲道:“現在什麼情況?”
郭定遠道:“左路軍12萬人馬爲了掩護友軍突襲,被吳司中部拖了將近六七個時辰啦,也不知10成中還有沒有4成。”
史馳越聽越怒,指着我鼻子道:“你乾的好事!”
郭定遠沮喪道:“馳將軍不必遷怒少將軍,這事我也有份。”
我擺擺手道:“說好了的,一切責任由我來負。”我轉向史馳道,“爹,這些人你救是不救?”
史馳聽我口氣嚴厲,竟然被我問得一愣,他哪知道我已經準備好了要和洪烈帝國訣別,這兒子能少當一會就少當一會,只是我實在舍不下左路軍的舊部,這纔不得不從權。
史馳頓了頓嚴肅道:“照你們說的,吳司中部並沒受什麼損傷,咱們費盡艱辛也不過才消滅了澹臺朗20萬兵馬而已,那麼在我們身後起碼還有黑吉斯100多萬人馬,憑我們這些人衝回去也無濟於事。”
郭定遠雙眼血紅道:“馳將軍,帳不是這麼算的呀!”
老媽道:“史將軍,不如這樣,如果你願意殺回去,我飛鳳軍可助你一臂之力。”
史馳冷冷道:“算了吧,要不是趙大將軍的‘奇謀妙策’,我們左路軍的兄弟怎麼會被困住,你現在又來做好人不嫌晚了些嗎?”
“你放肆!”張趕虎和李瑋等幾名女將頓時叫嚷起來,老媽揮手阻止了她們,淡淡道:“史將軍,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是我想告訴你,這一仗我們飛鳳軍死的人也不少,你可以去問問你們左路軍的兄弟們爲什麼心甘情願地替我們斷後,我們這一路殺來可有半絲怯懦和遲疑?在你們眼中我們女人不得什麼用,可我們沒有愧對任何一個人。”
老媽這番話說出來時,先鋒營的洪烈士兵正在打量着飛鳳軍,這些女兵們一個個血染戰袍,弓矢盡、刀刃卷,不禁都震驚無語,洪烈帝國和女兒國雖然一直在對抗同一個敵人,但這副景象卻是頭一次見。
史馳一時語結,嘆了口氣道:“請趙大將軍隨我回厲州休養,這也是我們洪烈軍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老媽緩緩搖頭道:“我們現在除了女兒國哪也不去,洪烈帝國枉爲聯邦大陸第一強國,卻言而無信,和人結盟沒有半點誠意,我們在外面肝腦塗地,史存道卻連面都不肯露,今後合作也是一紙空言。”
史馳道:“此事論起來卻是你們女兒國違約在先!”
老媽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咱們就此別過。”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便等候在一邊,老媽這是要和我和史家人做個最後的道別,我心中百感交集,失魂落魄地來到史馳馬前,擡起手衝他和那倆兄弟搖了搖,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囁嚅道:“各位,這個……”
史迪威好笑道:“什麼各位,老五你受刺激了?”
“呃……其實……”我推本溯源,剛要把如何冒充了史迪載的經過說出,就聽遠處有人嚎啕道:“少爺,我讓你失望了少爺!”我擡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着,大約二十來匹馬從信州城那邊跑過來,張世磊離着老遠就飛撲在我腳下,痛哭失聲道:“少爺,我對不起你!”
我淡然一笑道:“這又不是你的錯。”
張世磊發愣道:“怎麼不是我的錯了?”
我說:“不就是沒搬來救兵嗎?我早想到了,還有,我也不是你們的少爺。”
張世磊大驚道:“少爺,你這是不讓屬下們繼續跟着你了?”他身後那些人也都噗通噗通跪了一地,亂七八糟地哀求道:“少爺,你不能不要我們啊。”
我嘆氣道:“你們都起來聽我說。”
張世磊忽然死死抓住我的腿道:“您先聽我說完再處置我們——非是卑職貪生怕死,實在是那魏無極武功太過高強,我們就算想找他拼命也無從拼起啊!”
我納悶道:“魏無極?關他什麼事?”
張世磊道:“屬下們奉命押送澹臺朗回信州,不想此人在半路殺出,劫了澹臺朗不說,還殺了我們30多名弟兄,卑職想和他拼個同歸於盡,這廝卻帶着澹臺朗一眨眼就沒影了。”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你們也沒見到我爺爺?”
張世磊道:“見到了,本來卑職想立刻就死,但想軍情要緊,於是進城面見了老元帥,把你交代的話也都跟他老人家說了,這才快馬來見少爺,我們要死也死在少爺馬前。”說着拔出刀來架在脖子上就要自刎,我一腳把他的刀踢了老遠,沒好氣道:“去去去,搗什麼亂,一個澹臺朗丟了也就丟了,有什麼可死的?”
就聽有人沉聲道:“不錯,澹臺朗丟了比不丟強,都是40多年的故人,老夫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爺爺?”我意外地瞪大眼睛,黑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漸漸走到燈光下,正是史存道。
史馳、史迪揚史迪威兄弟也一起吃驚道:“父親!”“祖父!”
張世磊擦了一把眼淚道:“少爺,澹臺朗雖然給我弄丟了,好在元帥他老人家肯出兵,總算沒把你交給我的任務全搞砸。”與此同時,史存道身後人影交疊,秘密重重,也不知來了多少人馬,他們故意不點燈不急行,我們和黑吉斯決戰剛完,竟然沒發現已經被人包圍。
史存道看看張世磊對我說:“我和那澹臺朗交手40年,難爲我們兩個老不死都能活這麼久,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我要真見了他也難保說不定對他網開一面,他吃了這一辱,回去也再難帶兵,跑了就跑了吧,只是那魏無極可恨,你也就別怪這些小的了。”
“我從來也沒怪過他們。”我對張世磊道,“聽見沒,元帥都發話了,起來吧。”
張世磊感激涕零道:“多謝少爺,我們一定將功補過,少爺不殺我們,我們就死在疆場也是好的。”
我撇嘴道:“什麼死呀活呀的,這一仗打完,都給我好好回家種地去!”
史馳緊走兩步問道:“父親,您怎麼親自來了?”
史存道道:“廢話,老子的兒子和孫子都差點給人包了圓,老子不親自來還能指望你們嗎?”
史馳:“……”
史迪揚和史迪威見自己老子這麼快就吃了現世報,想樂又不敢樂,差點憋出內傷。
將裝孫子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