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磊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有仗要打了嗎?”
我用那種冷酷到神經兮兮的語調說:“是的。”
“可是……普老將軍還醉着呢!”
我衝他露齒一笑:“知道我爲什麼說要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了吧?”
張世磊一哆嗦:“少爺你可別害我們呀!”
“出什麼亂子有我呢!”
張世磊嘀咕道:“這話我聽着耳熟,小時候我們一幫小孩兒和村長家兒子一起去敲村口那口鐘,完了他什麼事沒有,我們晚上回家被揍得半死。”
我一瞪眼道:“讓你去你就去,再廢話我現在就讓你回家當村長去!”
“誒。”張世磊趕緊幹活去了。
古代行軍打仗令行禁止全靠各種響器,大家一般熟知的就是聞鼓而進聞金而退,洪烈軍也差不多,只是集合的時候,牛角號用來召集士兵,而特殊的鼓聲則代表將領們集合,鼓聲五疏一密就是要全體將軍到統帥帳中開會,張世磊去不多久鼓聲便即響起,就聽“通、通、通、通”的聲音響遍全城,沒過多長時間就有就近的將領聞聲趕來,其他各營的將軍也都急匆匆往這邊疾馳,大約有半柱香時間衆將才在大帳取齊。我就站在門口,見人都到了這才轉身入帳。
衆將站立兩排,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急事,因爲就算平時有戰事的時候集將鼓也並不常用,統帥調度哪部兵馬都是有針對的下令,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必定是出了什麼亂子。
在衆人的竊竊私語中,我徑自走上帥案,有人便小聲議論起來:“怎麼還不見普老將軍?”
我雙手往下按了按道:“這次會議由我主持,各位沒什麼意見吧?”
有幾員老將聽到這臉色便見緩和——我已猜到了他們的想法,由我主持,必定不會是什麼軍務,老成持重的普奇雄不會讓一個新人發號施令,也許就是無關緊要的戰前動員,有人笑道:“劍神將軍是要給我們講講怎樣修煉劍氣嗎?”其他人也跟着應和道:“原來是要給我們大家吃小竈,說實話軍餉什麼的我們倒不在乎,卑職們早就想聽聽小史將軍的修煉心得了。”說到這,氣氛變得一團和諧,大概所有人心裡都轉着這一個念頭,左路軍官兵現在在各路軍中自覺不自覺地都高人一頭,追本逐源,全是因爲我這個劍神,而且由於我和史存道的關係,衆將對我都是親近有加,倒沒人因爲我資歷淺年紀輕另眼看待。
可是我的下一句話直接把這種友愛和睦的氣氛給擊碎了:
“明天凌晨或者說今天早上,飛鳳軍將會對吳司中部發起突擊,我要各位整點人馬隨我出城接應。”
“啊?”衆將直接被我弄了個大愣怔,極度錯愕之下,竟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原本準備好了迎接一場狂風暴雨,也沒料到是這種反應,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往下說,所以整個大帳的人都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沒一個人說話。
過了好半天,這纔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一句質疑的聲音:“飛鳳軍的行動……不是說後天嗎?”
我說:“這是最新的戰報,確定無疑就是今天!”
“嗡——”人們現在才緩過神來,頓時亂成了一片。最前排一員大將越衆而出,回身揮了揮手示意衆人安靜,這才轉過身來盯着我道:“戰報何在?”
我攤手道:“口頭戰報。”
那人不依不饒道:“那麼戰報來源呢?”
我說:“女兒國。”
衆將又是一陣騷亂,那人森然道:“也就是說這戰報繞過了史元帥,直接送到小史將軍手裡了?”
我說:“正是。”
那人點點頭不言不語地走回了隊列之中,隨即淡淡道:“這樣的話,我們恐怕不能從命。”
我看着他道:“爲什麼?”這時我也想起了這人的名字,他叫郭定遠,是左路軍中在普奇雄和我之下軍銜最高的從二品忠遠將軍,事實上的左路軍二把手,當初普奇雄和我着重介紹過,這次要沒有我的話,郭定遠很可能借着這次西征順風順水地當上左前將軍,在座的將領中我能叫上名字的不多,郭定遠是少數幾個例外,而且我從他在隊列中的位置就不難想起他,普奇雄說此人帶兵嚴厲,鐵面無私,以50歲不到的年紀已立下赫赫戰功,在整個洪烈軍中也是很有威望的,而且他是史存道的門生,從16歲考取武狀元那年就拜在史存道門下,這些年人盡其才升遷飛速,雖然說跟個人的才能分不開,但是不可否認是史存道給了他自己的展示舞臺,所以郭定遠對史存道可謂死心塌地忠心耿耿,把我塞到左路軍頂了他的位置也是因爲這一點——史存道視他爲嫡系,所以不擔心他心生不滿,但現在看來這一步棋還是下錯了,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現在他出面和我叫板,於公於私郭定遠都有強硬的後臺和理由,這可着實讓我頭疼。
郭定遠看着我毫不示弱道:“此事事關重大,繞開元帥調兵,普老將軍都沒這個權利……嗯?普老將軍呢?”同時衆將也在這時想起了普奇雄,他要在問題自然會簡單很多,於是個個引頸張望。
“普老將軍酒醉不醒,我已經叫人安排他休息了。”
“什麼?”衆將不禁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個關頭普奇雄竟然酗酒誤事。
我乾脆地說:“是我把他灌醉的。”
“呃……”衆將頓時無言,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全集中到了郭定遠身上。
郭定遠道:“請問小史將軍意欲何爲?”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口氣已經漸漸生硬,露出了不加掩飾的嚴厲之色。
我故作鎮定道:“我知道元帥下了死命令不許一兵一卒出城接應飛鳳軍,我也知道普老將軍必定不會抗命出城,所以我把他灌醉,也省得讓老將軍爲難。”
郭定遠冷冷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們就肯冒着違抗軍令的罪名出城呢?”
“事後一切罪責我一人全擔,這樣行麼?”
郭定遠搖搖頭道:“我怕你擔不起。”
“如果我一定要出兵呢?各位別忘了現在我纔是左路軍中最高指揮官!”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出這最後一招,我從一開始就攤牌是因爲我明白想靠扯謊解決這事根本不可能,漏洞太多,對手太精,撒謊只能欲蓋彌彰。
郭定遠對我發問沒有絲毫的退縮,而是有條不紊道:“首先,我洪烈軍中比你軍銜高的還有元帥和普老將軍,在元帥不知情的情況下你灌醉了普老將軍,往輕了說你是越級調兵,往重了說是以下犯上,我們當然有權不服從,而且還有一個問題——爲什麼女兒國的最新戰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我斜睨着郭定遠道:“你是不相信我?”
郭定遠頓了頓道:“這……當然不是,只不過我怕她們就是抓住了小史將軍這種急於立功表現自己的心理加以鼓惑,我們兩國結盟伊始她們就玩出了這樣的花招,不可不防啊。總之,小史將軍要執意出兵,郭某恕難從命,其他將軍意下如何那我就管不着了。”
衆將有的暗自點頭有的似笑非笑,還有的乾脆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但顯然郭定遠就是他們的風向標,他既然不肯服從,他們也樂得脫身事外,我拿軍銜壓人的計劃毫無意外地失敗了,只是我沒想到這些傢伙不給我一點面子,簡直就是當面鑼對面鼓地跟我對着幹,看來服和服還是有差距的,做爲劍神他們服我,但說起打仗,這幫老兵油子根本沒把我當盤菜,普奇雄說他們是小兔崽子,老普已經從軍50年了,這羣小兔崽子在我面前搖身一變都成了大尾巴狼,個個老奸巨猾的。
我雙手按在桌子上,看着下面無奈又沉重道:“我知道各位在想什麼——史迪載這個小子仗着天上掉下來個劍神帽子的狗屎運和自己的爺爺是元帥,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狂妄自大爲所欲爲,又加上少不更事,一頭鑽進了人家女兒國設下的套子裡還不自知,任由他胡鬧下去,馬上就要禍國殃民,我在各位腦子裡的形象,恐怕也成了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
衆將誰也不說話,竟給我來了個默認。
我語重心長道:“其實我和女兒國的人早有接觸,她們其實並不是大家想的那樣,這幫女人打起仗來還是很有一套的,而且我可以證明她們和我們結盟的心意是誠懇的,這個時候我們如果不能精誠合作,不但會傷了兩國的情誼,甚至會錯失打敗黑吉斯的良機……”
郭定遠打斷我道:“問題就在這了,你說她們心意甚誠,我們可不這麼認爲,萬一是趙芳華設下的全套引我們出城呢?”
我說:“這一點判別真僞很容易,飛鳳軍要從吳司中的包圍中殺過來,憑各位的眼光難道還看不出她們是真的在衝鋒還是在做戲嗎?”
郭定遠道:“就算是真的,我們在城上接應飛鳳軍入城也是一樣的,何必非要出城?”
我耐着性子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列位將軍何必左右推脫,難道你們已經被黑吉斯嚇破了膽所以不敢出城?”
我滿以爲這句話一出下麪人必定羣情激奮,哪知這激將法卻如泥牛入海一樣毫無效果,郭定遠冷笑道:“在場的衆位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老將,這一點還用不着小史將軍來置評,我們不願出兵只是覺得這事蹊蹺,唯恐一着不慎誤了我洪烈帝國的社稷。”
我攤手道:“你們信我不就行了?”
先打一章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