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寶嘉笑着開門,看到許傾城,頓時驚豔。
紅裙翻飛,青絲如瀑,站在那裡,宛如謫落凡塵的神女一般,冰肌玉骨,眉眼如畫,有一些清冷,卻更添美麗。
這種傾城的美麗,美到便是連女子都難生嫉妒之心,看見許傾城,寶嘉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語氣都放得輕了一些,“我記得,我上次見過你。你也是這裡的住戶?有事嗎?”
“寶嘉。是葉子嗎?”
林荒從屋內邁步出來,看到許傾城,愣了一下,隨後目光一寒,將寶嘉擋在身後。寶嘉有些愕然,而林荒卻是如臨大敵,“是你?”
許傾城目光清冷,看過林荒,目光轉過,又看了看被林荒護在身後的寶嘉,微微頜首,“你很愛她。”
“有問題嗎?你最好快點走。我已經通知了護衛隊。”林荒目光平靜,開口道。
“你不是他。”許傾城忽然笑了,如此悽美。
“你不會是他的。我見過的林荒,他無情,他冷酷,他一心成神,一朝扶搖起,便欲凌駕衆生,又怎會……是你!”
林荒眉頭蹙起,開口道:“我想你或許是真的認錯了。而且,我已經查過了,這世上似乎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個人。”
“或許吧。打擾了。”
許傾城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異香陣陣,引人遐思,對林荒微微頜首,轉身離開。
咚!
林荒關上了門,剎那間,許傾城心中覺得那關上的不止是門,而是一個世界,一個屬於林荒的世界,結束了。
“關上這扇門。從此我還是我,而你,再也不會是你。”
“或許,這一切都只是我昨夜未曾清醒的夢。不曾有那樣的一個人,不曾有關於你我的故事,我只是做了一個,早就該清醒的夢。”
許傾城忽然覺得心中無比的暢快,念頭通達,如果這一切只是她昨夜未曾清醒的夢,那該有多好。
“可是。”
許傾城輕輕摩挲着自己的小腹。忽然悽美一笑,“可是,我記得啊。便是想忘,也不給我半點機會麼!”
……
“你認識她?”
寶嘉小聲道,有些忐忑。
“見過一次。”林荒隨口道,眼角似乎還有那一抹紅殘留,搖搖頭,不再多想。
“我們說好的。這是你最後一次上班。等半個月後你回來,就辭職。以後我來養你。”林荒轉移了話題,他不想和寶嘉多談許傾城。
那個女子,太過危險,太過美麗。彷彿火焰一般,他不敢自比飛蛾,但也怕多談幾句,自己怕是會忍不住去探尋許傾城眼眸深處那一抹淡淡的哀傷。到底源自何故。
這天晚上,林荒又一次做了那個夢,夢中有一把劍。一把石化的劍,寂寥在星空深處,等一個人。
但更多的卻是看不清面孔的人,短髮白衣,回眸傾城,重重疊疊,似是而非,最後變成了一身紅衣,青絲如瀑,齊腰而挽。
寶嘉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去上班了,要半個月後才能回來。林荒躺在軟香皮椅上,有些失神的睜開眼,隨手請了個假,沒有去上班。
他在想昨晚的夢,太過真實,彷彿他曾經真的遇到了夢中的那個人,陪她一起成長,爲她喜,爲她怒,爲她傷。
“這應該不是真的。”
林荒揉了揉眉心,不敢再多想,再想下去,他會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真實。如果他生命中真的曾經有過那樣的女子,癡纏熱愛,傾盡所有,付諸一生。他,不可能會忘記。會被忘記的,又怎麼可能讓他願意付諸一生。
“可惡。我一定中邪了!”
林荒拿起外套,出了門,下意識的在住宅附近逛了逛,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或許僅僅是想再見到那個紅衣女子吧。
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逛了一圈,走過一家甜品店,林荒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點了一份銀耳羹,他不喜歡太甜膩的東西,但他偏偏點了銀耳羹,夢裡那看不清楚的短髮白衣女子,最喜歡的東西。
太甜,甜得有些發苦。
“我真的是發瘋了。還好寶嘉不在。”
林荒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從見了那紅衣女子,自己便變得不太像自己了。
沒心情在繼續逛下去,林荒坐車回家,到了門口,忽然心頭一動,走上了天台。
“我一定是中邪了。那只是昨晚的一個夢而已。哪裡有短髮白衣的女子,喜歡在天台吹風。”
林荒笑了起來,搖搖頭,天台空曠,沒有人。
邁開腳步,林荒要走,卻又停下,他看到一滴閃亮,走過去,那是一滴淚,落在地上,久久不散,凝結成珠。
握在手中,淚水忽然暈染開,如此的苦澀,讓林荒有些心酸。
他彷彿看到一個短髮白衣的女子,換了紅衣,挽了青絲。
是誰在耳邊輕輕呢喃。
我這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但我知,一直知,那人,永不會來……
林荒下意識的開口,“待你長髮及腰,我就來娶你……”
話才說到一半,林荒的臉色便變得極度難看,“該死!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一定在。你出來!我不管你到底認不認識我,但請你不要再來騷擾我。我如果真的愛過你,那我不可能會忘記你!我只是一個長得很像他的人而已……”
許傾城紅衣如血,青絲如瀑,眉眼如畫,靜靜站立在風中,聽見林荒的大吼,不言,不語,只是看着林荒。
林荒的話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半晌才無奈嘆息,“好吧。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如果我真的是他。我不會忘記的。”
許傾城清冷如如月華一般,雙眸淡然,“沒有那個人。那只是我昨晚的一個夢而已。”
林荒眉頭一蹙,哭笑不得,“所以。你在夢裡被拋棄了。然後,就準備殺了我出氣麼?”
許傾城目光忽然變得悲傷,看着林荒,忽然爲他感到難過。他的驕傲,他的理想,他的無情。他的冷酷,他的自信,竟然就這麼被人抹去了。
她不知道林荒到底遭遇了什麼,但她卻覺得淒涼。從此以後,整個世界,沒有人在記得他的努力,沒有人再記得他的堅持,沒有人再記得他的威嚴,沒有人……便是他自己。也記不得了,只要她也選擇遺忘,那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林荒。
“可是……我捨不得啊。”
許傾城悽美一笑。鮮血侵染紅衣,更添絕美,紅裙一翻。許傾城腳踏虛空,步步生蓮。“你不用去想,不用去問。哪怕,整個世界都忘了你。但至少,還有我記得,那便足夠了。”
林荒目光閃爍,努力思考,努力回想,直到整個腦袋都快要炸開,林荒才憤怒的一拳轟下,鮮血淋漓,“該死!”
林荒不願再多想,一個人回了家,但明明關上了門,卻還是有悲傷捲進來,彷彿夢魘一般,躲不掉,逃不開,晚上林荒又做了同樣的夢。
夢中有一柄劍,哪怕石化,卻也是威嚴無雙,靜靜沉淪在星空的深處。
夢中有一個人,短髮、白衣、傾城、無雙!到了最後,卻總會定格在那一抹殘紅,青絲如瀑,哀婉,悲傷,讓他猛然驚醒。
林荒沉默,再也不敢入睡,他怕睡着了,再醒來,就再也不是自己。就這麼枯坐着等天明,明明關上了窗,明明睜開了眼,但爲什麼還有那麼多或甜蜜,或悲傷的一幕幕,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林荒深吸一口氣,撥通天樞,聯繫上寶嘉,現在只有寶嘉,才能讓他鎮定下來。
“這麼早就醒了?是不是想我了。”
天樞的另一頭,寶嘉有些驚喜,笑着問道。
林荒強笑一下,點點頭,“你還有多久回來?”
“快了。後天返航,再過十天,你就能看到我了。”寶嘉掰着指頭數了數,笑眯眯道。
“嗯。那你儘快回來,我真的想你了。等你回來,我們就成親。”林荒說道。
“我們寶嘉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了。我說大少。你還真是大少爺脾氣,成親你單方面決定就行了啊?連我這關都沒過,還想娶我們寶嘉……”
葉子湊過來,大聲嘲諷。
林荒沒理她,只是看着寶嘉。寶嘉羞澀而又甜蜜,微微點點頭,“好。”
“喂。寶嘉,你不能這樣就把自己賣了。那傢伙還沒過考察期,至少先得收買我吧……”
天樞裡傳來葉子和寶嘉嬉鬧的聲音,林荒鬆了口氣,又聊了幾句,掛掉了天樞,洗了個澡,精神抖擻,出了門。
接下來幾天,林荒再也沒有見到許傾城,他也不在意,反而鬆了口氣,這幾日總算沒有再做那些夢。
算了算時間,明天寶嘉就該回來了。
林荒訂了位置,順便買了戒指,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又上了天台,沒有看到許傾城,但林荒莫名的就是知道,許傾城就在這裡。
“明天寶嘉就回來了。我會跟她成親,我戒指都買好了。然後,我們搬離這裡,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
許傾城目光清冷,站在林荒看不到的地方,靜靜的聽他講。
原來當初那麼驕傲的你,在忘記了自己之後,在沒有了力量之後,也會如凡人一般,娶妻生子,只是那個人,不會是我,永遠,不會是我……
林荒也不知道許傾城聽到自己的話沒有,一口氣說完,也覺得自己有點可笑,笑了笑,轉身要走,便聽到嘀嗒聲,似乎有誰的淚,斷了線,落成了珠,晶瑩,而又悲傷。
林荒腳步停了一下,然後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關上了一扇門,便忘卻了一個世界,打開一扇門,便再也沒有回頭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