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蕭墨冷笑:“只是朕死前你會先死,真是可惜。”
蕭墨說着,走上前去一把抓過她的頭往右一扭,紅顏就永遠閉上了眼睛。她的口中流出黑紅色的污血,雙目圓睜,死不瞑目。賀蘭飄默默的望着紅顏的屍體,只覺得胃部一陣翻滾,卻沒有第一次見到屍體時的徹骨的驚慌了。她一言不的從紅顏身體走過,想去看望紫薇,卻見紫薇正靜靜的躺在牀上,臉上蓋着一塊白布。
“這是……怎麼回事?”
“回娘娘的話,紫薇姑娘傷及心臟,失血過多而死。”
“死……死了嗎?”賀蘭飄怔怔的問道。
“是。”陳太醫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安慰的望着她:“請娘娘節哀。其實,就算紫薇姑娘沒有受到刀傷也會死。她的毒已經作,若是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若是毒而死的話,她只會死的更痛苦,所以能這樣死去的話也算是紫薇姑娘的福氣了……”
陳太醫在說什麼賀蘭飄一點都沒聽見。她直直的朝紫薇走去,一把掀開了蓋在她臉上的白布。白布下的紫薇,安詳的睡着。她身上紅一塊白一塊,看起來已經慘不忍睹,但是賀蘭飄只覺得她從未那樣的平靜,那樣的美麗。她緊緊抱住了紫薇冰冷的身體,把臉緊緊貼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已經滿是鮮血,而她渾然不覺,就好像血中綻放的玫瑰一般。
“皇后娘娘……請放下紫薇姑娘吧。紫薇姑娘已經去了,請娘娘節哀。”
“我知道。”賀蘭飄悽然一笑:“其實,從紫薇爲了我衝向紅顏的刀下,從我拋下她踏出宮殿那刻我就知道她必死無疑。雖然明知道她會死,我還是可恥的拋下了她,而她死前對我說謝謝……呵呵,她謝我什麼,又有什麼好謝我的?紅顏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我,可她卻爲了我去死……只是因爲我是主子,而她是丫鬟嗎?因爲我的命比她高貴嗎?我真的不明白她爲什麼要爲我死……爲了我——那麼怕死的我,不值得啊……”
賀蘭飄說着,怔然的抱着紫薇,不肯鬆手。蕭墨與蕭然只是沉默的望着她渾身鮮血的跪在牀邊,眼神空洞,似乎一夕之間失去了靈魂一樣。她就那樣木然的跪着,一跪就是一整夜,而蕭墨與蕭然就站在她身後陪伴着她。蕭然雖然顧忌蕭墨猜疑不便上前相勸,但他見賀蘭飄那麼悽然,那麼絕望的樣子,心開始疼了起來。他走上前,俯下身,對賀蘭飄溫柔的說:“皇后,這不是你的錯。太醫早就說了,就算她不救你的話,也會死,甚至死的會更慘。這樣的結局,對雙方都是最好的。你放手,讓紫薇入土爲安好嗎?”
賀蘭飄沒有說話,還是緊緊的抱着紫薇,看都不看蕭然一眼,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蕭然不停的勸慰她,而蕭墨卻走上前,把一把刀丟在賀蘭飄面前,在她耳邊說:“死亡是一種解脫,她可以,你也可以。既然不想活了,你可以選擇死亡,沒有人會攔着你。你……會嗎?”
蕭墨說着,親自把刀放在了賀蘭飄的手中。他的手心溫熱,但
眼中滿是徹骨的冰寒。他握着賀蘭飄的手,沉靜的說:“想死的話,你有很多機會,任何人都不會攔阻你。朕也不會。”
“你……”
“紫薇死了,你不想活下去的話,也可以去死。與生存相比,死實在是太容易了,不是嗎?”
蕭墨冷冷的一笑,嘴角滿是嘲諷。賀蘭飄怔怔的望着手中明晃晃的刀,望着紫薇已經冰冷的屍體,痛徹心扉。她只覺得身體一軟,雙腿不受控制的跪下,緊緊的蜷縮成一團。她的雙手用力抱着自己的肩膀,喃喃的說:“她死了……她是爲我死的……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的紫薇,在我難過時安慰我的紫薇,總是對我微笑的紫薇死了……在這個世界上,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賀蘭……”
蕭墨俯下身,把她緊張的抓住自己肩膀的雙手一點點掰開。他拿着刀,飛快的劃過賀蘭飄的手掌,然後把刀塞到賀蘭飄手中,握着她的手腕向自己的手掌劃去。他握着賀蘭飄的手,兩個人的鮮血在靜靜交融。賀蘭飄驚恐的望着他,想把手抽出,但蕭墨平靜的說:“這個世界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朕能傷害你,你也能傷害朕。紫薇爲你而死是她的選擇,因爲她認爲你的生命比她要重要。你呢?你覺得你的生命重要嗎?”
“……重要。重要到爲了活下去,什麼事都能做,什麼人都能背叛的程度。”
“呵……”
蕭墨笑了。他揉揉賀蘭飄的頭,擡起她的下巴:“這次總算沒有說謊。”
是啊。
無論我怎麼逃避,但我清楚知道我和蕭墨是一類人。爲了達到目的,爲了自保,我們都能自私的捨棄一切。就算明知道結局,就算現在那麼痛楚,但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的話,我還是會拋下紫薇逃走的。一切,只是因爲我不想死。
我哭,是因爲紫薇離開了我,也是因爲我終於現自己是多麼的卑劣……我和蕭墨唯一的區別是他能對別人的犧牲置若罔聞,而我卻會難過罷了……
“我……不會死。”賀蘭飄擡起頭望着蕭墨:“雖然有句話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但我就是那瓦。你也是。”
“呵……”
蕭墨又笑了。賀蘭飄渾身鮮血的站在他面前,瘦弱的身體散着無盡的能量,一雙眼睛也是從未有過的堅強。
望着宛如烈焰玫瑰般的賀蘭飄,蕭然別過臉去,望着天空的一輪明月。他很想把賀蘭飄抱在懷中,好像保護她,但他知道他什麼資格也沒有。他望着紫薇的屍體被宮人們擡出,望着賀蘭飄的臉埋在蕭墨的懷中,心中莫名的失落了起來。
今夜,就在蕭然即將離宮的時候,突然聽人說天牢遭劫,進了刺客。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涌上心頭,他急忙率兵趕去鳳鳴宮,沒想到蕭墨已經把賀蘭飄摟在了懷中。賀蘭飄的身上滿是鮮血,而她在哭。她不會知道,蕭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的哭泣……
蕭墨讓賀蘭飄搬出鳳鳴宮居住一段時間,但賀蘭飄
拒絕了,蕭墨也沒有強求。蕭然跟在蕭墨身後,望着鳳鳴宮中那個女孩慢慢融在黑色的夜中,心中滿是一片悵然。他們二人沉默的行走在御花園幽靜的小路上,而蕭墨他突然停下腳步,喚他的名字:“阿然。”
“怎麼?”
蕭然望着平靜如常卻總覺得與往日有些不同的蕭墨,一種說不出的尷尬突然蔓延了他的全身。他很不自然的望着蕭墨,尷尬的笑:“阿墨,有事嗎?”
“沒有。”
蕭墨也笑了,笑容詭異。
御花園中,蕭墨、蕭然就沉默的走着,都沒有開口說話。御花園的這條路,是他們兒時走熟了的,卻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氣氛尷尬。蕭然望着蕭墨,終於忍不住開口:“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
“哦?”蕭墨深深的望着他:“朕在想什麼?”
“我……並無意爭取賀蘭飄,無意給你難堪。我只是可憐她罷了。”
“是嗎?”蕭墨淡淡一笑:“朕說過,除了朕的皇位,阿然想要的東西朕都會給,就連女人也不例外。這個約定,現在還生效。阿然,你真的沒有想要的東西嗎?”
蕭墨的話,好像鐵錘一樣,重重敲打着蕭然的心。蕭然只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心也跳個不停。他的脣微張,他很想點頭說“要”,很想說自己想要的是個女人,而她的名字是賀蘭飄。可是,他能嗎?他可以對自己的侄兒說,他愛上了他的女人,他的皇后?他能嗎?
他誰都不想傷害。如果非要選擇一個人傷害的話,那麼就傷害自己好了……
“……沒有。”蕭然終於說道。
“呵……但願你不要後悔。”
蕭墨的嘴角露出嘲諷的弧度,可他心中在想什麼蕭然是越的看不清了。雖然是從小到大的夥伴,雖然是共同進退的盟友,但這些年來蕭墨的行事越來越狠辣,也越的難以捉摸。蕭然不知道自己對賀蘭飄埋藏的那麼深的情愫是怎樣被蕭墨現的,他只知道,他不想又把賀蘭飄陷入到紛爭之中。
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入耳的只是風吹動樹葉出的瑟瑟的聲響。蕭墨又與蕭然淡淡的交談幾句就離去,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生的樣子。可當時的他又怎麼會知道,這是他得到賀蘭飄的最好機會了……
深夜。賀蘭飄靜靜的坐在牀上,大汗淋漓。今晚,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噩夢驚醒了,渾身溼嗒嗒的,心也跳個不停。她走下牀點燈,爲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口方現這茶是冷的。眼見主子的寢宮有燈亮着,早有宮女們進來伺候,但賀蘭飄只是淡淡擺手:“本宮沒事,都出去吧。”
昨天,紫薇死了。今天,蕭墨給我指派了八個粗使丫頭四個貼身侍女,鳳鳴宮比往日還要熱鬧了幾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關心我有沒有侍女侍奉,他一定是被我那天的表現嚇到了。可他卻不知道,她們都不是紫薇,都不是我的朋友,只是丫鬟罷了。我再不會把一點感情放在她們的身上,因爲我怕失去時的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