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客氣。”青蘿生硬的說,目光緊緊盯着楚離的面容。
初次見面是在青樓燈火通明的夜晚,但在白天和煦的陽光下見到他的時候,又與那晚的感覺有些不同。那夜的楚離是平靜的,冷峻的,但現在的他似乎帶着一些溫柔——她最依賴,也最爲熟悉的溫柔。別人都道南詔王冷酷無情,位高權重,但只有她知道她的夫君是多麼的溫文儒雅。這雙手,曾經斬殺過敵國的將士,曾經書寫過對百姓大有裨益的奏摺,也曾經爲她溫柔的畫眉……
但一切都過去了,徹底的過去了。
“姑娘,王爺和你說話呢。”
落兒輕輕扯了一下青蘿的衣角,青蘿如夢初醒般的從方纔的回憶中醒來,有些迷茫的望着楚離,眼中滿是徹骨的哀愁。楚離不知道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女爲什麼會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眼神悲涼,彷彿已經認識了千年一樣。沒理由的,他突然惱怒了起來。他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青蘿,你只是個婢女,你不能這樣直視本王。”楚離望着青蘿,微微皺眉:“還沒有人教導你應有的禮儀嗎?”
“青蘿失禮。”青蘿微微福神,不讓楚離看見自己的冷笑。
“罷了……落兒你先退下。”
“是,王爺。”
落兒向楚離行個禮,起身離去,走前擔憂的望了一眼青蘿,似乎擔心自家姑娘觸怒王爺,惹來大禍一樣。隨着落兒的離去,青蘿與楚離共處一室,不知爲何居然覺得有些尷尬了起來。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目光好像要把她刺穿……
真是種討厭的感覺。
“你討厭我?”楚離突然問。
什麼?
青蘿猛地擡頭,愕然的望着楚離,但楚離還是一臉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青蘿不知道楚離爲什麼會這樣問,是試探她或者是察覺到了什麼,心中飛速旋轉,但臉上還是保持着天然呆一般的淡然。楚離望着自己面前那個幾乎沒什麼表情的絕色少女,突然走上前,輕觸她的面頰:“回答我。”
不要用你骯髒的手碰我!
幾乎是下意識的,青蘿猛地後退一步,卻沒想到幅度過大,一下子退到了牆角。冰冷的牆面讓她渾身的皮膚都緊繃了起來,楚離只見到面前的女子就好像小貓一樣弓起身,一副防備着、準備進攻的炸毛模樣,只覺得一怔,不由得微微的笑了起來。
原來只是見她貌美才把她帶入王府,沒想到她真是一個很有趣的女人……看來,訓練她的人很瞭解我的心意,她也很擅長欲擒故縱的遊戲。
可是,雖然她聰明有趣,但她犯了我的忌諱,只能怪她運氣不好了。青蘿,我要怎麼處置你,怎麼找出那個把你訓練好了送到我身邊的幕後黑手?你可以用你的美色打動我,但你錯就錯在不該讓我想起了她,讓我觸動了被塵封起來的記憶……
“既然厭惡我,爲什麼要來王府?”楚離淡淡笑着:“難道我配不上你?”
“王爺……王爺說笑了。”
“那你爲什麼那麼厭惡我的觸碰
?”
“我只是……不太習慣與男子如此親近。”青蘿心一橫,說了實話。
“哦?紅袖樓的姑娘居然不喜歡與男子親近,倒還真是奇聞。更何況是像青蘿姑娘這樣蕙質蘭心,吹得好竹笛的絕色女子。”
楚離平和的微笑,神情嫺雅的爲自己倒着茶,但青蘿知道越是平靜的楚離越是在盤算着什麼,越是可怕,不由得心中一顫。她聽楚離再次提及竹笛,知道他在疑惑自己爲什麼偏偏吹奏這樣的曲子,只得硬着頭皮說:“青蘿出身寒門,學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東西,讓王爺見笑了。青蘿雖然不知道王爺爲什麼不讓青蘿再吹笛,但王爺的命令青蘿自然遵從,從此不再碰竹笛。”
“你不必如此。我不想聽到的,只是那曲‘又一春’。”
“是。”
“不問我爲什麼嗎?”
“青蘿不敢。”
“真是一個聰明的丫頭。其實,那支曲子是我親自教我最愛的女子吹奏的……但後來她死了。”
她死了……
是的,玉絲縈早就死了!
她已經死了,你還說她是你最愛的女人,有意思嗎?你這樣到底是欺騙世人還是欺騙你自己?
“青蘿,你又在走神?”楚離輕釦桌面,有些嚴厲的望着她:“記住,我在說話的時候你要注意聽,不得有這樣失禮的舉動。我不希望有下次。”
“是。”
“呵……你這樣聰慧,一定知道我爲什麼會和你說那麼多我的私事吧。”
“青蘿不知。”青蘿心中一緊,故作不解的說道。
“我並不是那種一味輕信於人之人,對你說了那麼多自然是因爲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個死人罷了。”楚離淡淡的笑:“若不想死的話,你知道該怎麼做。”
“王爺的意思是……要我死?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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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你們的目的是什麼。說。”
楚離說着,突然拔出了隨身的佩劍。冰寒的劍身對準了青蘿的咽喉,刺骨的涼,鮮血也順着劍身慢慢流下,豔麗的彷彿盛開的紅梅。楚離是那樣平靜的望着她,如同看着沒有生命的桌椅,如同看着……一個死人一般。
她知道他真的會殺了他。
“王爺說的我都不知道。”青蘿一手握着劍身,企圖阻止楚離的殺戮,悽然的笑着:“王爺小心,人的命只有一次,我若是冤死,可就再不會活過來了。”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指派的,我能饒你不死。”
“如果我說沒有,王爺會信嗎?王爺似乎忘了,從始至終都是王爺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怎麼會是青蘿的別有用心。青蘿自知出身貧寒,不配得到王爺的垂愛,但王爺若是對青蘿無興趣,何苦買下青蘿?我……並無什麼可辯解的。我只是一個弱女子,王爺要殺我比殺死螻蟻還容易。王爺,動手吧。”
青蘿說着,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楚離的選擇。她知道楚離爲人心狠手辣,寧願錯殺三千不可放過
一個,但如今的她並沒有反抗能力,唯一能賭的,便是楚離的細膩心思,希望他能暫時“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她不想死,她不甘心現在就死!
“你不怕死?”楚離望着她被鮮血染紅的手掌:“爲什麼不反抗?”
“我……很怕死。王爺武藝超羣,我沒有一點勝算,反抗的話只會死的更快罷了。”
“真是一個有趣的丫頭。不管你是誰,這樣漂亮的臉死了還真是可惜呢……更何況,你是他要找的人。”
楚離說着,猛地收回了劍,也把青蘿的手掌刮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青蘿不知道楚離爲什麼突然收手,也不知道楚離口中的“他”到底是何人,只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她渾身酥軟,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而楚離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清冷的說:“要我相信你也可以,只要你服下南詔王府的‘蝕心丹’。你,服是不服?”
蝕心丹,楚離,你還真是狠。
青蘿知道南詔王府有許多奇人異士,個個身懷絕技,而蝕心丹就是楚離控制他們的一樣工具,唯有服下蝕心丹才能成爲楚離的心腹,得到他的信任。
若說蝕心丹說是丹藥,更不如說是一種蠱毒來的貼切。若是得不到解藥,這種蠱毒每月發作一次,越來越嚴重,錐心之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她記得在南詔王府做王妃的時候,曾經出於對於自己夫君的好奇偷偷潛入楚離書房,親眼看到府中中毒的人因爲受不了毒發而自盡的場面。
那時,楚離坐在高位,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臉上滿是她前所未見的冷漠。也許是因爲太過慌張,她踉蹌着逃走,卻不想跌到了門中。她驚慌的望着楚離,以爲楚離會責罰她,而楚離只是用手矇住了她的眼,溫和的問:“你怎麼來了?這些東西不是你該看的。”
是,蝕心丹之苦楚,你的那些陰謀並不是單純的玉絲縈該看的。但我現在已經是青蘿,不再是一個觀賞者,而是一個參與者……
如果這樣便能得到你的信任的話,我願意。
“我願意。”青蘿說。
“很好。”楚離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了好看的弧度,讓他看起來更是溫潤如玉:“既然這樣,你就服下。”
楚離的手中是一顆硃紅色的小藥丸。青蘿望着它,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把它拿到手中,一咬牙吞下。霎那間,被烈火焚燒般的感覺侵襲全身,她痛苦的低下了頭,嘴脣緊咬,額上已經是冷汗直流。楚離倨傲的望着她,淡淡的微笑:“好,既然你效忠於我,我暫且信你一次。你在王府好好住着,我會把你當作上賓來對待。等到適當的時機,我會告訴你你將做什麼,希望你做好準備。”
“是,王爺。”
“好生休息。”
楚離說着,不再看因爲疼痛而滿臉雪白的青蘿一眼,自顧自的推門離去。隨着楚離的離去,青蘿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一下子摔倒在地,腦袋被撞得生疼。胸口處被火燒一般的感覺沒有絲毫的緩解,她捂住胸口,大口的呼吸,眼淚也一滴滴的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