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嫣然一笑,饒是這一支秘密軍隊裡以冷靜謹慎著稱的偵查領袖,他亦覺得一瞬間失了神。也是到了這一刻,走南闖北、見過各色女的他才知道什麼叫傾國傾城。是的,眼前的女子雖然形容尚幼,還沒有完全長開。但那眉目姿態已是傾國傾城了。
“將軍。”陳秋娘喊了一聲。
劉強猛然驚醒,連忙收回視線,別過頭看着窗外。他實在覺得尷尬,但更多的是覺得懊惱。眼前的女子來路不明,他作爲秘密軍隊裡的將領之一,本該是時時保持冷靜的時刻,竟然被這麼一個少女尚未徹底長開的姿色所迷,實在是不應該。
“將軍看我的容貌,方纔那國仇家恨四個字可是真心擔得了?”陳秋娘問。
劉強明知道不應該繼續去看她,但卻不由自主地轉過臉去瞧她。此刻的陳秋娘一雙晶亮的眸子乾淨得不染纖塵,脣角略略上揚,臉上便浮着俏皮的笑容。她紮了眨眼,長睫毛微顫動,膚如凝脂。劉強只覺得她那睫毛像是停留在那裡的小蝴蝶,隨時可能會展翅一飛。
“將軍,可擔得起?”她的語調雖然平靜,但聲音脆脆的,聽起來有點像是女童在撒嬌。
劉強又是一怔,心裡懊悔、尷尬、自責一股腦地涌上來,但他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臉上神色還算平靜。他蹙了眉,說:“擔得起。”
陳秋娘這會兒笑得眉月,脆生生地說:“將軍亦是明理之人。”是的,陳秋娘這樣的容貌,必定有傾國傾城的爹媽,而在這個時空,這種大美人不可能嫁給凡夫俗子。只能被帝王將相所收藏。所以,劉強看到她的容貌,就明白這個少女絕非等閒之輩。因爲這容貌太美,美得驚天動地。
“但你是浮光公子的弟子。浮光公子易容術獨步天下。千人千面也是信手拈來。”劉強終於恢復了冷靜,用這麼一句作出了反擊。
陳秋娘咯咯笑了笑,說:“即便這一張臉假的又如何?國仇家恨是真的,我們有共同的敵人,而且,我帶給你的消息也是真的。我給你們指出的路是你們唯一正確的選擇。”
劉強儘量不去看她的臉,將眼神投向窗外。他承認他被這個女子這張臉所蠱惑,一向不近女色的他甚至有一種難以言訴的的欲動。他更承認這個女子說的話是正確的:他們若是去投奔趙匡胤。便揹負了背叛的惡名,一輩子擡不起頭,但若不是投奔當今帝王,他們這些精英就會如同父輩那樣死去。再者,即便他們投奔趙匡胤,趙匡胤也不會重用他們,反而會處處防備他們,那麼,他們這一輩子就會揹負污點活着,根本不可能有名垂青史的機會。他們唯一的道路就是讓他們的小主子登上帝位。推翻趙氏。
“我會殺了你。”劉強考慮良久,才冷冷地吐出這一句話。
“你殺不了我。”陳秋娘說。
“別自以爲是。”劉強冷冷地說。
“將軍可打得過江少?”陳秋娘問了一句。
劉強不語,陳秋娘卻是笑着說:“江少自稱劍聖。我曾有幸見過他的劍術,當真是快得不得了。”
“這裡是我的地盤。”劉強指出。
“這裡也是江家地盤。”陳秋娘反駁,臉上是滿滿的自信。是的,她計算了一下時間,從她失蹤開始到現在,江家的人應該能找到她了。再者,她的劍術也不差的。
“你以爲我會把區區江家放在眼裡?”劉強冷笑,此時此刻,他終於找出討厭這個女人的理由。那就是他覺得這個女人非常的自以爲是,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似乎掌控了一切。這樣的女子再傾國傾城也是不可愛的。劉強這一刻終於覺得自己清醒了,但也是這一刻他忽然就一身冷汗。眼前的對手雖然是個少女,但她這樣淡定、狡詐,這是多麼可怕的對手啊。而自己還被她外表的色相所迷。這簡直是辜負老將軍臨終時的囑託,也辜負了那麼多兄弟的傾心相信了。
此時此刻,該做的事就是舉劍將這個女子殺掉。這樣的容顏,日後必定是紅顏禍水,再加上她的氣度與智慧,很可能成爲第二個武曌。劉強此時又想到他們的小主子,那個在蜀中受盡折磨的沉默孩子,有着驚人的智慧與洞察力,有着與那個英武不凡的男子相似的臉龐與神情,舉手投足已經有了一個帝王的威嚴。
但是——
他不由得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她還是俏皮的微笑,粉嫩的紅脣輕輕嘟着。劉強立刻別開頭,想着他的那位少主人怕也是抵擋不住這樣的姿容吧。儘管他小小年紀,就有極強的忍耐力與自制力。更何況,浮光公子的弟子必定有着魅惑滄桑的能力。
是的,必須殺掉此女。不然,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傑會被之害死。
劉強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殺掉眼前的女子。他儘量不去看這個女子的容顏,想這個女子的容貌。
下定決心,出刀必須快準狠,如同他多次深入遼國,對付遼人那樣。那刀極薄,就藏在他的袖間,只需一個動作,這個女子就可以身首異處。
但就在這一刻,陳秋娘卻是拉了拉身上的大氅,將帽子輕輕戴好,平靜地說:“劉將軍,我想我該告辭了。你就不要琢磨着殺掉我了。”
劉強一驚,還沒說出“你多慮”的話來,陳秋娘已經理了理自己的大氅,繼續說:“你肯定想我是紅顏禍水,或者會禍害你的小主子,你也肯定不會讓我見柴瑜的,對吧?”
這女子真是讓人覺得好討厭啊。劉強不由得蹙眉,依舊不曾看她。
陳秋娘卻是呵呵一笑,說:“我來這裡原本就沒有打算要見他。我也最好是永生永世不見他,你也最好不要把今日之事告知他。我來此,卻是因爲我知道你是這一支軍隊的偵查負責人,什麼間者、細作,偵察者,都是你一手訓練,你們的信息來源也都是你。我便是通過你的口,將這個消息告知你罷了。”
劉強聽到陳秋娘的說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問:“你如何得知?”
“我住在梅園,江帆是我的舊交,我有這個。”陳秋娘從懷中掏出江帆給的令牌在劉強面前晃了晃。
劉強是間者系統的負責人,當然知道這個牌子的意思,不由得一驚,問:“竟然把整個梅園的間者系統都交給你了。”
“是啊。所以,你不要想着殺掉我。因爲你根本不知道除了江帆之外,我的身後還有誰,你也不知道你一旦殺掉我,會有多少衝冠一怒爲紅顏,會有多少人找你拼命。你們大事未成,犯不着樹敵太多,相反跟我合作,或者是你們不錯的選擇。”陳秋娘笑了笑,說,“這雪下得真好,南國確實沒有這樣氣勢磅礴的雪景了。這樣的冷天,真適合紅泥小火爐,雪地裡舞一段劍。”
劉強卻在這須臾之間忽然明白,這個女人說的是真理。而且人家既然敢這樣前來,就必然能全身而退。
陳秋娘卻是笑道:“我翻看梅園的檔案,對於將軍的評價頗高,對於消息的衡量自有一套。”
劉強已經完全無語,不想理會這個女子。陳秋娘卻又是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的兵器架旁邊,說:“不過,將軍這也不掩飾掩飾,這滿架子的兵器,怎麼可能是獵戶人家呢?”
“哼,關你什麼事。”劉強終於找到了一句話來反駁這個女子,卻又覺得這句話說得像是在鬧彆扭置氣似的,完全沒有一點敵對敵人的氣勢。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畢竟你也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了,不要毀在小小的細節上。”陳秋娘與他閒話,心裡卻想的是等待梅園來人,因爲只要梅園來人,她纔可以真正的全身而退。如果她現在貿然要離開,這劉強絕對會想辦法對付她的。
劉強想說什麼,但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索性就閉嘴了。閉嘴了的劉強忽然覺得很糾結,從心理上來說,他很想對付這個女子,哪怕就單單是搓搓她的銳氣。陳秋娘則是從劉強的兵器架上選了一把木劍,一躍出了窗戶,在雪地裡舞劍。她大氅未脫,但身上一襲紅衣在大氅中旋轉,那一招一式都是精妙得很,映着周遭的白雪,簡直美得讓人更加移不開眼睛。
劉強十分驚訝,倏然清醒後,又是更加深重的自責。
“劉將軍,我這劍術如何?”陳秋娘收了勢,朗聲問。
“姑娘學劍時日尚短,但一招一式乾淨利落,劍法亦算精妙。不過,恕我直言,你也在我手底下走不過十招。”劉強說,心裡想着到底在這上面佔了上風。
“這我自己知道,也從來不曾想着可以與劉將軍抗衡,或者說單槍匹馬從劉將軍這門走出去。”陳秋娘笑盈盈。
劉強低了頭,不看她的臉,只是冷聲說:“即便我可留你性命,你亦不可離開此地。”
陳秋娘搖搖頭,說:“這可由不得劉將軍了。”
劉強正要斥責她太過猖狂,但外面卻響起了喧鬧,隨後便有噠噠馬蹄聲越來越近,聽起來竟是一個馬隊。這新田村本就是這些人潛伏的據點,平素鮮少有外人來,這會兒卻是來了強大的馬隊。劉強不由得伸手將陳秋娘一拉,隨即關上了房門。()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