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說什麼!少爺纔多大的年紀怎會想這種事情,把你的狗嘴閉上,心思若再這樣的邪,我就把你送了莊子上去種地!”
方夫人向來和善待人,今日破天荒的對朱九一頓猛斥,把朱九嚇了一哆嗦,連忙跪地認錯不敢再有反駁,“奴才的錯,奴才有罪!”
“還不滾回去伺候少爺!滾!”
朱九踉蹌着起了身,急忙跑回方靜之的院子,滿臉委屈。
他回稟的可都是實話,夫人怎會這樣的氣憤?他也是爲少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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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惹夫人發了這樣大的火,方夫人的屋中,常媽媽正在勸着:
“夫人,朱九說的也不見得是真的,您還是別往心裡去。”
方夫人皺眉道:“他年僅十四,如若傳出這等消息怎能行?何況,那楊家的閨女才十一歲,這也就是在慶城縣,若是在京中,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守着,還不都傳出污名?將來誰還敢攀親結禮的?”
常媽媽便道:“楊主簿的家中就那一個閨女,咱們少爺時常前去也的確不合適了,何況,楊主簿的女兒也配不得咱們少爺……您說呢?”
方夫人嘆了口氣,“還能怎麼辦?家中的少爺咱們沒管好,也管不到楊家去?何況老爺最近對楊主簿甚好,總不能因這點兒事再結了怨。”
“這怎能是結怨呢?”常媽媽湊近方夫人的耳邊一陣低語,方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容我與老爺商量一下再說!”
朱九與方夫人的小插曲,方靜之並不知道。
左思右想了一通,仍然厚着臉皮出門,前往楊家而去。
朱九一肚子怨氣,可少爺要去,他也只能跟着。
楊家今兒很熱鬧,因爲二胖和劉安的到來。
天氣寒冷,楊志遠和張縣尉都允許二胖隔上幾天再來習一堂課,因二胖雖是肥碩的小胖墩兒,但他格外怕冷,還沒到數九的嚴冬之日,他就已經裹上了厚厚的棉襖套皮襖,根本不想出屋子。
但今兒來他可沒什麼勤奮刻苦的心思,而是發自內心的饞了!
前一陣子他一日三頓都在楊家吃,因爲天氣冷他才躲在家裡不去上課,雖然不用受凍,但架不住在家裡吃的沒有楊家好,雖然肉還是那個肉、菜還是那個菜,可怎麼就是不對味兒呢?
忍了一段日子,二胖有些受不了了。
所以今天大張旗鼓的來楊家習課,除卻劉安背的一個書箱之外,還帶了小廝拎了兩箱子菜肉和暖爐過來,一篇字寫完便開始摩拳擦掌的等着吃。
梵音笑個不停,看他那副小模樣也沒心訓斥,讓青苗起了火,她便準備去上竈。
正值這會兒工夫,方靜之帶着朱九也來了,一開大門就聞到肉香,方靜之笑着道:“喲,看來我今兒有口福了!”
青苗上前伺候着,二胖不樂意了,“方大哥,你怎麼來了?”
“怎麼?難道不想見我?”方靜之看到他皺着小臉也有些奇怪。
“我的肉啊!”二胖仰頭一嚷,“懷柳姐做完,我是要連吃帶拿回家的,你一來哪還有剩的了?”
“呃……我就那麼貪吃?”方靜之有點兒心虛,因爲好像每一次來楊家他都吃的不少。
二胖沒有回答,小眼神已經寫滿了鄙視的意味。
方靜之嘿嘿一笑,“晚飯我包了,還不行麼?”他巴不得在這裡多呆一陣子,爭取能將那本遊記看完。
“你一言爲定!”二胖從棉襖裡伸出一根小手指要拉鉤,方靜之痛痛快快的應上,二人露出成交的狡黠嘴臉。
梵音自當不知二人的小心思,在廚房中忙的已經不可開交,彩雲在一旁偶爾幫一下忙,可幾乎是在一旁站着看,因爲她發現自家小姐上竈幾乎用不着別人插手,她每次想要上前說好聽是幫忙,其實就是搗亂。
索性她就在一旁站着,只等着端菜傳菜。
劉安在這裡自是熟悉,早就在一邊兒跟着彩雲敘話,一邊兒等着幹活兒。
自從跟隨梵音學識字寫字,劉安在張家的下人中也能直得起腰板,但他是個懂事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更知分寸,來到楊家便主動幹活兒,把所有的力氣活全都幹了,連青苗和彩雲都時常在梵音面前誇他。
同樣是書童,朱九便沒有這麼好的心情。
早間就因爲楊家小姐的事被夫人一同斥罵,而且還罵的那樣狠!在他的認知當中,方夫人還從沒有過要把下人攆了莊子上種地的話,這等狠令都下了,他心裡憋的甚是難受。
來了楊家就見四處喜氣洋洋,他的心裡更是煩躁不平,張家的書童與此地的丫鬟們都熱絡得很,連青苗都不太搭理他,朱九怎能心中舒坦得了?
在一旁看到劉安笑臉巴結着所有人,朱九便心中來氣,奴才就是奴才命,在自家當奴才還不夠,來了別人家也當奴才!
朱九心中腹誹,卻正見劉安朝他走來。
“幫忙擡一下箱子行嗎?我一個人力氣不夠。”劉安指着一旁的燒爐子用的煤箱,“放在院子裡落雪後太潮,不好起火。”
“我憑什麼幫你擡?這又不是方府。”朱九沒好氣的冷哼道:“我沒力氣!”
“你……”
劉安又氣又驚,朱九他也不是第一回見了,卻沒尋思是這樣的脾氣。
“我什麼我?我就是沒力氣!”朱九瞪他一眼,“奴才命,還當什麼書童。”
劉安斥道:“不幹就不幹,稍後大小姐的飯你別往嘴裡咽!”
朱九也起了急,“我憑什麼不吃?我是跟着少爺來的!”
“你不說這不是方府?不過是個書童罷了,即便是方公子的書童你也就是個書童,貼了方府的籤就真當自己是塊金子了?左右也是個奴才!”
“書童不是奴才!”朱九不樂意的頂回去,“你自己樂意當奴才,我不樂意。”
“你會讀書寫字嗎?你會算銀子嗎?”劉安沒好氣的指着他,“你讓開,我要搬箱子!”
“我不讓!”
“讓開!”
“不讓!”
劉安上前推他一把,朱九沒想到劉安居然用那麼大力氣,一屁股便坐了地上,地上的石子兒咯的他“嗷”一聲嚷,隨後起身便破口大罵:
“你會讀書寫字也不過是張府上的奴才,跟我們少爺怎麼比?還敢動手打人,粗人府上出來的下人也粗!你們少爺會讀書也考不過武舉,文舉就更別提了,會讀書寫字也是粗莽漢子!”
“你胡說!”
劉安驚了,上前便要揍他,朱九起身躲避之時,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院子本就不大,這二人起初鬥嘴沒人搭理,可越鬥越兇,連方府和張家都嚷了出來,就不得不讓人上心了。
“住手!”
梵音從廚房中走了出來,二胖在一旁氣的小臉通紅,指着方靜之便道:“我們家人粗,肉也粗,午飯是我拿來的肉,方大哥就別吃了,再把你噎着!”
梵音安撫的摸着他的頭,方靜之皺了眉,朱九也有些心虛,“少爺,他們動手打人。”
“你剛剛說誰考武舉沒過去?”方靜之看着朱九,梵音剛剛也聽到這一句,一雙眼睛直盯着朱九。
朱九急忙道:“是奴才早上去見夫人時,正聽見下人來向老爺回稟……奴才就聽了那麼一耳朵。”
“你去見母親做什麼?”方靜之的神色有些動怒,朱九心虛急道:“是……是回稟少爺上個月的花銷銀子。”
方靜之沒有再問,二胖根本就不信張文擎考不過武舉,“不可能!我大哥很厲害,怎麼能考不過,你胡說!”
“少爺,奴才上去幫您掌他的嘴!”劉安擼胳膊就又要上前,朱九嚇的連忙往方靜之的身後躲。
梵音沒想到張文擎這邊會出了事,但瞧着朱九的模樣倒不像是說假話……
“算了,開飯了,都吃過再說。”梵音打破了僵局,方靜之連忙討好的看向二胖,他倒不是爲了一口吃的,而是爲了緩和關係。他與張文擎是關係甚好的兄弟,總不能因爲兩個奴才吵架便讓關係僵了。
二胖怒着嘴不搭理,只看向了梵音,他指望着梵音爲其做主。
“方公子,雖說我們這裡是矮門小戶,可也有小門小戶的規矩,容我說一句不中聽的,您這書童是哪兒選的?連讀書寫字都不會?會數銀子麼?”梵音看着朱九,冷漠的眼神讓朱九打心眼兒裡發冷。
“呃,是奶孃的兒子,剛跟隨我不久。”方靜之有些尷尬,今兒的確是朱九丟人……
梵音根本不容他解釋,“縣令府上的書童還不如張縣尉府上的書童,您的顏面也不好看,不妨留下讓我來教一教?”
“這合適嗎?”方靜之看了一眼朱九,目光中已經隱藏了同情。
“我能輔佐父親教習二胖,難道我連一個書童都教不了嗎?”梵音的擠兌讓方靜之連忙擺手,“我是覺得他一個奴才沒這麼好的福分。”
“有!”梵音指着朱九道:“我不把他教的像個書童模樣的話,我就親自向方公子請罪,好了,現在去吃飯。”
梵音給二胖使了眼色,二胖知道這是她在幫自己報仇,心緒一開立即吃飯。
方靜之早已把朱九扔至腦後,急忙哄着二胖往屋中而去。
朱九看向梵音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我向來不喜虐待下人,先去吃飯,吃完之後開始數豆子。”梵音指向廚房門口一排粗重的大袋子,“二百顆豆子裝一包,什麼時候數完,我什麼時候放你走人!”
梵音轉身離去,朱九的一顆心都要碎了,他……沒好日子過了!
與此同時,張文擎與張縣尉父子正在屋中獨處。
張縣尉得知他落榜的消息,一拳捶碎桌案,“他媽的,居然那個老東西這麼多年還記老子的仇!文擎,是爹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