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等待鐘行儼歸來時,鐘行廉正在與鐘行奇在書房中談事。
崇化帝下令三日後大軍開拔,遠赴西夏開戰,鐘行儼任主將,鐘行奇爲 副將,所有的人都被任命領旨,唯獨鍾行廉什麼職位都沒有,什麼差事都沒 有,而他一直惦記的軍需官仍舊空着。
崇化帝沒有任命,而是讓鐘行儼看着辦,可鐘行儼在散朝之後立即把幾 位老將召到一起,請他們推介軍需官的人選,而且直接說出,他不同意任命 鐘行廉爲軍需官。
這件事讓鐘行廉格外惱火,氣的當即便離開,鐘行儼讓鐘行奇先回來勸 一勸他,因爲這件事就是皇上特意爲鍾家出的難題,所以他們不能讓鐘行廉 任軍需官。
何況讓鐘行廉在鍾家坐鎮,豈不是更好?
“二哥,你怎麼糊塗了?難道你就想不明白皇上爲何把這件事交給老四
?”
鐘行奇露出自嘲的笑,“以前我總覺得父親任將有問題,直至父親過世 我纔想明白,皇上根本就不信鍾家,軍需官,軍需官,那是多麼重要的一個 位置?皇上怎麼可能還讓鍾家人來擔當那個職位?”
“老四也是沒法子的事,你又何必盯着軍需官不放?何況若家裡剩的都 是女人了,鍾家實在太危險,有你在,我和老四也能放心。”
鐘行奇的話讓鐘行廉很是不屑,“我承認皇上讓老四認定軍需官的人選 是考驗他,可老四不肯選自家人,不正是心虛?反而會引起皇上的懷疑?”
“老四就是已經不再信住我,何況我擔任軍需官也仍舊是在京城,家中 的事有你二嫂操心,有什麼不放心的?如今老四媳婦兒有了身子,他這是想 把鍾家所有的事都攬回四房,這是要逼走我,也是逼走你!”
鐘行廉第一次這樣歇斯底里的瘋癲,“他是要撇開咱們兄弟倆,只有你 還執迷不悟,被他幾句話就哄的暈頭轉向,老三啊老三,難道你忘了咱們小 時候是如何被大姐欺負的?你怎麼能一心向着老四了,難道你忘了咱們兩個 忍氣吞聲的日子了?”
“我沒忘!但那是以前,我要的是以後,我要憑藉本事賺得一份屬於我 自己的軍功,那才能坦坦蕩蕩! ”鐘行奇的話讓鐘行廉仰頭恥笑,“別做夢 了,你自己的軍功?你只是個副將。”
“那是我輸給了老四,我自己認栽。”
“你怎知不是他用了手段?”
鐘行廉的一門心思跑到黑,讓鐘行奇也有些無法再忍,“二哥你還是好 好想想,不要再執迷不悟,事情既然已經定下,你也只有接受了。”
說罷,鐘行奇轉身便離開書房,剛一開門,正看到方氏站在門口滿臉皆 驚。
方氏把兄弟二人的談話全都聽到了。
她得知鐘行廉怒氣衝衝的回來,再聽得皇上已經下令三日後出征,索性 以送茶的名義到書房,想要問問鐘行廉消息。
只是沒想到,她剛剛到門口時就聽到鐘行廉與鐘行奇的爭吵。
爭吵的內容正是方氏最爲在意的……
“二嫂。”鐘行奇眉頭皺緊,顯然他已知道方氏在門外聽到了二人的談 話。
方氏緩過神來,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我就是來給你們送兩杯茶的, 守着書房的小廝被我派去做別的活兒了……”
鐘行奇一句話都沒再說,邁步便離開這裡。
鐘行廉在屋中亂砸的聲音響起,方氏連忙跑進去,把茶盤往旁邊一放, 立即上前,“二爺,如今已經到了咱們的絕路了,您不如就向越王殿下低個 頭,啊?”
“滾!”
鐘行廉一巴掌甩了過去,“我的事情用不着你個女人操心,滾出去!”
那一巴掌甩的格外的狠,方氏被抽倒在地,心中仍舊不平的道:“你打 我倒是有本事,就是就不會在鍾府中立住自己的地位,如今老四都已經逼你 到了懸崖邊上,連老三都不站在你這裡,鍾家哪裡還有你的地位?二爺,您 醒醒吧,再這樣下去,咱們沒法子在鍾府裡呆了!”
“夠了,你當我不想嗎?你以爲位子是那麼好奪的?”
鐘行廉氣憤的道:“宇文信挖的就是一個陷阱,我若是跳進去,不用老 三和老四,我就已經被外人把脊樑骨戳碎了!我再怎麼不服不忿,我也是鍾 家人,鍾家人!”
“可以不找宇文信,可以與宇文侯府一丁點兒瓜葛都沒有,直接去找越 王殿下,直接去!”
方氏害怕鐘行廉當即拒絕,一下子撲到他的腿前,緊緊的拽着,一雙眼 睛瞪的碩大,“我可以去找越王側妃的母親,那位呂夫人,可以去找她!”
鐘行廉剛要拒絕,張開的口沒等吐出任何一個字便呆在那裡。
兩個人僵持半晌,鐘行廉一聲長嘆,似是自言自語自嘲,“難道,我已 經混到這樣的地步了嗎?爲何會這樣?”
鐘行儼回來時,心情十分忐忑不安。
他雖然料到崇化帝會搞一次突然襲擊,在所有人都充滿惰性麻木時,狠 狠的敲響警鐘,讓所有人顫粟,可這一次實在是讓他都無法緩過神來。
三天就大軍開伐,這不是胡鬧嘛?
想到懷柳,鐘行儼不知道回到家這個丫頭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她應該 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自己又怎麼勸她呢?
她是一個剛有身孕不足兩個月的婦人,若是心情過於激動,對身子也不好。
他媽的!
鐘行儼心底怒罵一句,卻也不知道自己罵的是誰,站在門口徘徊好久, 他都有些邁不開步子。
一股小寒風簌簌吹過,順着他的衣領鑽了進去,鐘行儼緊了緊領口長嘆 一口氣,擡起沉重的腿,踏進了四房的大院。
“四爺回來啦!”
正在門口往屋裡端飯菜的綠荷瞧見鐘行儼,笑着便行了禮,“四爺用飯 了嗎?奴婢這就去廚房再爲您準備一份?”
“怎麼這麼晚才上飯菜?”鐘行儼心底一沉,“四奶奶是剛用飯?”
“不是,是四奶奶等着您回來,這又餓了,其實剛用過不足一個時辰。 ”綠荷的話讓鐘行儼撓撓頭,此時彩雲也看到鐘行儼回來,立即撂起了簾子 ,朝着屋中傳着,“四奶奶,四爺回來了。”
“回來了? ”梵音坐在那裡看着門口,鐘行儼硬着頭皮拍拍臉,擠出笑 來進屋看着她,一張臉當即的僵在那裡。
梵音正在悶頭的吃,雖然在看着他,但嘴角蹭上的油還沒擦,那一副吃 貨的模樣與他想象中的傷感惆悵完全不是一碼事啊?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三天後就出徵了嗎?
看到鐘行儼傻在那裡,梵音朝他招手,“吃了嗎?這個是父親下午讓劉 安送來的,說是家養的一隻雞,還吩咐劉媽特意來燉了,很香!”
梵音說着,又咬了一口碗裡的肉,見鐘行儼仍舊一動不動,瞪他道:“ 不吃啊?不吃我可都吃了。”
“吃,吃,得嚐嚐劉媽的手藝。”
鐘行儼連忙走過去坐下,翠巧拿來了碗筷,春草也送上了飯,只可惜鍾 行儼一口吃不下,只看着梵音一個人吃的噴香。
兩個人半晌都沒說話,鐘行儼遲遲下不了筷子,終究忍不住心裡的疑問 ,與她道:“我三天後就要出征了。”
“宋安成今兒回來說了,皇上也太奇怪了,怎麼只給你們三天時間,三 天恐怕籌集軍備都不夠,來得及嗎? ”梵音用帕子擦擦嘴:
“我今兒倒是見三嫂在爲三哥準備出行的物件了,可我也不知道你需要 什麼,便沒讓馮媽媽開始準備,反正有什麼要用的,你就告訴馮媽媽,跟我 說,我現在也記不住,如今的記憶力是越來越差了。”
鐘行儼呆了半晌,仔仔細細的盯着她,卻見她根本不是做戲,而是認真 的吃。
不知爲何,心裡頭突然涌起一股空落感,難道是因爲她沒傷心嗎?
苦澀的搖搖頭,鐘行儼很快便轉換好心情,“我這兩天可能都要在外忙 不能回來,你若是覺得一個人發悶,我送你回孃家去?也省得劉媽整日跑來 跑去的,要照顧你,還要照顧孃家夫人。”
“我回孃家去幹什麼?何況大姑奶奶已經吩咐我了,一定要在你走之後 把府裡的中饋大權奪回來,我即便跑了,她恐怕也要把我揪回來,我啊,還 是在這裡別亂動彈了。”
梵音的沒心沒肺讓鐘行儼很受傷,湊合到她的身邊,摟着她的腰,低聲 道:
“別聽大姐的,若是你自己不願意,我去跟她說一聲。”
梵音很是不以爲然,“沒事啊,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何況我若不跟二 嫂爭,二嫂便會挖空心思琢磨我的素齋樓,大姑奶奶說先下手爲強其實也有 道理。”
“我是怕你累着。”鐘行儼的目光不離開她的臉,始終想要看出她到底 是不是故意做出無所謂的模樣。
梵音連忙搖頭,“我真的不累,王文武幫我處理素齋樓的事,我只需要 數數銀子就好了,在家裡閒着也是閒着,我也有爭的心。”
“怎麼突然又勤奮了? ”鐘行儼捏了她小臉一把,“你不是貪懶的嗎?
梵音笑着摸摸自己的小腹,“有了他,我必須要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