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與鐘行儼在忠奉伯府吃吃喝喝一通,天黑之前便回了家。
按說二人是不願早走的,好容易出來一趟,梵音與趙月娥、林紅鈺也鮮少再能見上面,原本尋思多聊多玩一陣子,可孰知鍾氏從太陽剛要落山就攆他們倆,口口聲聲這是回門禮的規矩。
梵音無可奈何的面部抽搐,都已經來伯府過回門禮了,哪還有什麼規矩在啊?
不過這種話梵音也只能在心裡腹誹嘀咕,表面是不敢說出口的,鐘行儼又被鍾氏揪着嘮叨囑咐了一通,二人才回了鍾府。
只是這一次鐘行儼騎馬,梵音上了馬車,沈玉娘與楊志遠先將梵音送回鍾府才又返回楊家,路上沈玉娘與梵音又針對鍾家的那兩位嫂子說了半晌。
不過沈玉娘是性情平和的人,上一段婚姻也是個挨欺負的主,想從她這裡學習到什麼麻辣殺招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沈玉娘會寬人心,一路上的噓寒問暖和叮囑,讓梵音發自內心的當她是一位母親。
鐘行儼看着楊家的馬車離去,便是長喘口氣,他今兒帶着梵音騎馬的一個舉動遭到了一整天的唾罵,原本以爲離開伯府耳根子能清淨點兒,可孰知路上自己的老丈人開始發了飆,車軲轆絮叨堪比扯老婆舌的婦人,鐘行儼縱使再煩也只能忍。
誰讓這是自己岳父大人呢?
何況這事兒的確是他做的太魯莽了。
梵音看着他那副舉手拜拜的慶幸,忍不住咬了他的手一口,“就那麼盼着我爹孃走?”
“我哪兒敢啊。”鐘行儼拎着手中的藥盒子,“回去給你熬藥喝?”
“你怎麼不喝?”梵音想着那苦味兒就皺眉頭,原本的手藝就是做吃的,爲的就是當吃貨,這等物件入口簡直就是煎熬啊!
鐘行儼“嘶”了一聲,“這是女人喝的藥啊,我一個老爺們兒喝什麼,我倒是想生兒子,可惜沒那本事,還得靠媳婦兒你啊!”
鐘行儼朝着梵音一拱,梵音想起鍾氏今兒拉着她手的千叮嚀萬囑咐,好像不生個兒子就活不了了一樣。
梵音站在原地發呆,鐘行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梵音不搭理他,他索性伸手將她扛起,朝着他們的院子就跑,“抱媳婦兒回家嘍!”
“快放開,你個混蛋……”
梵音的笑罵在夜空裡迴盪飄遠,此時此刻的溫熙雲卻在侯府的角落中哭求着宇文信。
“三公子,我求求您,您賞我一點兒那種藥吧,二爺在逼迫着我找來給他,可我去哪兒找啊,三公子,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就求您可憐可憐我,如若再這樣下去,我就活不了了三公子!”
溫熙雲扯着宇文信的衣襟不肯鬆手,臉上被淚珠洗面,好似下一秒就能哭昏過去。
她也是實在走投無路,不得不親自來求,宇文傑身上傷痛就會罵她打她,而她有心想和離,還沒等與父親說的詳細就被好一通斥罵,更是告訴她若敢有這個心思,溫家就再也不要她這個女兒!
溫熙雲本以爲去求自己的姑母還能有一條生路,可惜姑母連見都不肯見她,而後她才得知,自從她嫁到宇文侯府,姑母便徹底的與孃家斷絕來往,顯然是不肯被捆綁上這一條賊船。
她還能怎麼辦?她以往是那麼高貴傲氣的一個女子,外面的姑娘們知道她是宇文侯府的二奶奶更是豔羨無比,吹捧巴結。
可當她看到宇文傑這個人站在自己面前時露出的猙獰,她就恨不得殺了這個人。
但她卻沒有那個膽子!
如今她只想能夠讓宇文傑睡過去不再吵罵,她只想拿到那個藥回去不再捱打!
眼前這位曾經的心上人面眸露出的憐憫讓溫熙雲哭的更兇,她已經不知道能再說什麼,因爲她除卻低聲懇求之外還能做什麼?
她已經沒有了平等交談的資本!
宇文信看着她髮髻凌亂、哭聲悽慘,伸出手將她鬢角的碎髮掖到耳邊,“我很想幫你,可我無能爲力。”
“你能的,我只要那個藥,二爺也只要那個藥,三公子,求求你,真的求求你……”溫熙雲嗆咳幾聲,在宇文信面前她已經沒有了尊嚴,亦或許她從來沒有意識到那個東西是否存在。
在宇文信的面前,她從來拿不起半分驕傲。
“那是越王殿下賞的,總不能讓我再向越王殿下張口吧?二哥上一次的事讓越王殿下也接連受到皇上的斥責,至今爲止,越王殿下都還沒有消了氣,我又是什麼人?不過是殿下腳底下的一隻狗而已,我實在幫不了你。”
宇文信的自貶讓溫熙雲心痛,“那我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二嫂如此一個多情多才的美豔女子,原本過的喜樂歡心,衆人愛慕追隨,二哥實在是不懂珍惜……”宇文信扶起她抓緊自己衣襟的手,“除卻這件事之外,二嫂若有其它的需求我都樂意出手相助,只可惜你也知道二哥的脾氣,我若插手太長他會有忌諱的,唉……”
宇文信的一聲長嘆,好似數不清的遺憾,若有所思的看了溫熙雲一眼,他轉身就走。
溫熙雲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欲再喊出聲,可話到嘴邊卻徹徹底底的嚥了回去。
“他對我是有情的,都是宇文傑,都是他,我恨他,我要殺了他……”
馮媽媽看着鐘行儼親自動手熬藥,喂藥,原本一肚子的嘮叨也就收了回去。
早上她和丫鬟們都齊齊收拾好,馬車也備好,可孰知一轉眼四奶奶和四爺人都沒影了?門房留了個口信給馮媽媽,馮媽媽聽完之後就暴怒,腹中打了一整天的草稿,只等這位四爺回來要好生的說一說。
可鐘行儼抱着梵音進門就開始張羅拿藥盅,拿藥碗,更是與馮媽媽笑着說了御醫爲四奶奶診脈的事。
梵音的臉上也是俏紅的瞪他,可雖然是在瞪,二人之間的情分誰看不出來?
馮媽媽一肚子的話憋回去,也就這般作罷了。
硬氣了一輩子的老婆子,倒是讓兩個從不注意規矩的小的給制住了,馮媽媽這般多年的過來人,也看明白了許多的事,小兩口能熱乎就熱乎吧,四爺要出征不說,等老了,還有什麼熱乎的了?
再說,這不過剛剛成親第三天,將來這院子裡說不準會有什麼賊心的騷蹄子爬男人牀,那時……
馮媽媽也不願再想,她也不知咒自己主子,而是老了,心中總喜歡想個定數有個底而已。
鐘行儼舀起藥來輕輕吹着,隨即送到梵音的嘴邊兒。
“苦死了!”梵音的臉比落秧的茄子還難看!
“乖,喝了啊,這藥喝完就能生兒子。”鐘行儼的說辭讓梵音撅了嘴,“那要生了丫頭呢?你就不認啊?”
“認認,這不是還沒懷上呢嘛,說兒子更順嘴。”
鐘行儼又舀起一勺,梵音默默的嚥了嘴裡,看他道:“你急着與我成親,除卻是幫我外,就是爲了留個血脈,怕出征之後回不來?就沒有別的了嗎?”
她很想聽他說一句甜話,哪怕只說一句喜歡她、就願與她在一起也行啊。
定親、成親這些時日,她從沒聽到過這樣的話。
鐘行儼淡笑,“怎麼能沒有,當然有啊,我這麼活土匪的人,除了你也沒人樂意嫁我啊,對吧?”
“混蛋!”
梵音舉起枕頭狠狠的砸了他身上,鐘行儼立即蹦到一旁,隨即又端了藥碗過來,“來,先把藥喝完再鬧。”
一口又一口,梵音最後拿過藥碗一口氣全喝了嘴裡。
臉上的表情比藥更苦,彩雲連忙給她嘴裡塞了一塊糖纔算緩過來。
折騰一日梵音也累了,洗漱過後便鑽了被窩裡悶頭便睡,鐘行儼幾次想要偷襲都被嚴厲拒絕,連抓帶咬,儼然一隻被驚了的小刺蝟。
鐘行儼索性大被一裹的抱着她,臉上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又如何不知道她想聽什麼?他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心?可出征在即,二人總要留一個念想吧,有些話真的說明了,亦或許分別之時會更傷心。
他喜歡看到她笑,哪怕是她的小拳頭捶着自己的發火,可他害怕看到她落淚……
對不起,鐘行儼心中默默的念道。
梵音翌日醒來時,鐘行儼就已經離開了家。
瞧着她想問還不問的彆扭勁兒,馮媽媽實在瞧不過去,“四爺如今已經出仕任將,自當早早就要去忙了。”
“我又沒問他,您與我說他幹什麼。”梵音心裡明白卻嘴硬,昨晚的勁兒還沒完全消了。
馮媽媽瞪大了眼,一碗苦藥扔了她面前,橫着道:“四奶奶不樂意聽,往後老奴就不多這個嘴,還是把這藥喝了吧,四爺早早起來熬的。”
梵音被馮媽媽看的心虛,笑嘻嘻的捧過藥抿着入口,小手往馮媽媽嘴裡塞着糖果當賠罪。
馮媽媽瞧着她的模樣也實在氣不起來,顯然是小兩口昨晚又有了什麼隔閡沒說清楚,不過那不是她這個老婆子能管的事了。
藥雖口口苦,可梵音的心裡卻還是甜的……計較什麼?他不說就不說吧,起碼有照顧自己的心就足矣了,雙宿雙飛的完美,哪是那麼輕易得的?
生孩子!
一切都以生孩子爲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