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三日回門都應該是回到孃家,可是鐘行儼和梵音這一天卻直奔忠奉伯府而去。
論起原因來,話就長了點兒。
原本楊志遠和沈玉娘都已經備好了姑爺和姑奶奶回門的宴席,可孰料鍾氏突然把他們倆找過去,偏要在回門這一天也來見見這倆小的。
但鍾氏是什麼人啊?她可算作楊志遠的丈母孃,旁日裡只有他們登門去拜長輩的,哪有小輩成親回門,還把鍾氏折騰回來的?
楊志遠始終覺得這樣不妥,鍾氏便說了,那就讓鐘行儼和梵音兩個人直接到伯府來。
可鍾氏的決策卻讓忠奉伯受不了了,人家明明是成親三日的回門禮,跑到伯府來算怎麼回事?那鐘行儼可是自己的小舅子,哪有小舅子回門跑到姐夫家的?
關係亂七八糟的捋不通順,終歸還是鍾氏一拍桌案把此事定了,“讓他們倆先去楊府,然後再隨同玉娘和姑爺一起來伯府,我會再置辦幾桌招待賓客,誰都不許再多嘴!”
忠奉伯無奈的離開此地,楊志遠心中不樂意也不敢說,自家這位丈母孃他是惹不起的,只慶幸沈玉孃的性子溫和,乃是一位賢妻了。
鐘行儼和梵音聽到這個決定之後,俱都是倒在牀上幸災樂禍了好半晌。
梵音笑的是家裡的關係已經凌亂了,鐘行儼自當是笑自己的岳父大人,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他遇上自己大姐那個丈母孃,恐怕只有挨訓聽喝的份兒,這事兒着實可樂。
梵音自當知道鐘行儼的壞心眼兒,捶了他幾下,二人更是悄悄的商量,還走什麼楊家的過場了?直接去伯府就是了。
梵音也覺得實在沒必要把時間都耽擱在路上,給父親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去,她們心照不宣的都直奔伯府而去。
楊志遠滿心無奈,坐在馬車上與沈玉娘絮絮叨叨,沈玉娘笑眯眯的聽着,時而削個果子塞他嘴裡。
溫柔的笑與平和溫馨的日子,讓楊志遠心裡的不悅也徹底的融化了。
握着沈玉孃的手,老夫老妻相依相偎,心中都只想着梵音,忽然異口同聲的道:“也不知道懷柳過的怎麼樣?”
“就不知那丫頭會不會耍性子……”
二人對視了一眼,沈玉娘將頭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而梵音這會兒正被鐘行儼抱在馬上,儘管大氅披風捂着,圍擋的帽子遮着,可來回嗖嗖的風聲仍讓梵音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的打。
“阿嚏!”梵音揉揉鼻子,“都是你,人家要坐馬車你偏嫌棄慢,大冬天的還要耍這種風流,壞蛋!”躲在他的懷裡狠掐了一把,鐘行儼縱使再皮糙肉厚也忍不住哆嗦一下,腿腳夾了馬肚,讓胯下的坐騎很是不爽,噴了幾聲響鼻還尥了一個蹶子,嚇的梵音急忙抓住鐘行儼的胳膊,再也一動不動了。
鐘行儼笑的很壞,不過自己媳婦兒若凍壞了他也心疼,高聲大喊着路人讓開,他腳踢馬肚,一陣急速飛跑。
二人到了鍾家,幾乎所有賓客都到了。
梵音從鐘行儼的懷裡鑽出來,早上的精心打扮已經沒法看了,好在頭上的髮簪子還沒掉,否則整個是一被奸賊掠去的受害婦女。
沈玉娘嚇的連忙把梵音帶去了小院,吩咐婆子們燒熱水讓梵音沐浴,沏暖茶,爐子里加上了銀碳燒熱,梵音鑽了浴盆裡才發覺自己渾身透心涼。
好一通折騰,也重新挽發上妝,梵音纔算跟着沈玉娘出門去應酬外客。
鐘行儼這會兒被鍾氏給罵的狗血噴頭,若不是有外客在,她恨不得上去揍兩巴掌!
“你這個臭小子,你也不捶捶你自己是個什麼身子骨,懷柳的小身板怎麼能跟你比?啊?死冷寒天的,你居然不讓她坐馬車,反而帶着她騎馬,就算你給她都捂的嚴嚴實實,她也會被涼着的!剛剛成親才兩天,你就瞎胡鬧,她若是涼着了對身子有影響怎麼辦?原本年紀就不大,再讓你給折騰的寒着身子,能懷得上孩子嗎?”
“呸呸呸!肯定能懷上,我告訴你,你若是再敢有下次,我……我就大棍子打斷你的腿,你信不信?”
賓客滿朋,全都在看着鍾氏怒罵自己的弟弟。
楊志遠在一旁低着頭笑,他纔不去說什麼求情的話,剛剛看到懷柳在馬上下來凍的樣子,他鼻子都差點兒氣歪了。
趙夫人在一邊兒插話道:“他也是想帶懷柳出來玩玩,小兩口單獨出行總比後面跟着一堆丫鬟婆子的好,只是這氣候不合時宜,若天氣暖了的話豈不正好?”
“就是沒長腦子!”鍾氏狠狠的捶了鐘行儼腦門一指頭,鐘行儼已經悔青了腸子,他是真沒意識到會出現這樣大的問題,“那個大姐,要不要請個大夫來啊?”
“還算你會說句人話。”鍾氏瞪他一眼,忠奉伯瞧着自己小舅子這麼丟人,而自己媳婦兒這樣撒潑也實在不合適,原本衆人就知道鍾氏是個不好惹的,如今不用再懷疑了,全暴露了。
“行了,都少說一句吧,喜樂的日子非弄的跟打架一樣,走走走,都出去喝酒,天冷人要樂,鐘行儼,你也跟着來。”忠奉伯賣了一個面子,衆人笑過之後便往外走。
鐘行儼悄聲悄息的溜走,正趕上沈玉娘與梵音挽着胳膊進了門。
看着梵音周身規整,臉上剛剛沐浴過後的紅潤顯得她更精神動人,鐘行儼上前就拽着不肯鬆手,“嚇死我了,我剛纔差點兒被大姐生吞活剝了!”
“活該!”梵音咬着嘴脣輕罵,鍾氏從座位上起身,拉着梵音好一通看,“請了宮裡的御醫來,一會兒就來爲你診脈。”
“啊?不至於吧?”梵音沒想到伯夫人會這麼誇張,“我……我也只是打了幾個噴嚏,暖和暖和就沒事了。”
“那怎麼行?”鍾氏看了看她,“我算是明白了,也就你能縱着那個臭小子胡鬧,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鐘行儼笑嘻嘻的拉着梵音坐一旁,“來,等會兒御醫,別辜負了大姐的好心。”
梵音滿臉無奈,也只能坐於一旁,與趙夫人和各府的夫人們寒暄半晌,御醫大人被匆匆請到。
診了一通脈、開了一通藥,鍾氏也沒什麼顧忌的,直接奔着生兒子的話題就去了。
沈玉娘對此事也很看重,楊志遠是豎着耳朵在聽。
梵音感覺自己就是個預備待產的豬,被擺弄來擺弄去,反而她和鐘行儼兩個當事人都成了擺設,一句話都插不上了。
二人對視苦笑,鐘行儼給梵音使了眼色,梵音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鐘行儼躡手躡腳的走到她身邊,牽着她的小手就往一旁躲。
御醫被一羣女人圍在那裡絮絮叨叨,鐘行儼帶着梵音就跑。
出了這個正堂,梵音纔算舒緩幾口氣,拍着胸口道:“快把我嚇壞了,伯夫人還讓御醫開了那麼多藥,苦死了!”
梵音想着那一碗碗的藥湯子就胃裡泛酸,鐘行儼掐掐鼻子,認真道:“這次都是我疏忽了,是我不對。”
“你還會認錯?”梵音看着天,“太陽也沒打西邊兒出來啊!”
鐘行儼眉頭微蹙,“我在認真的道歉。”
“好吧,等天暖和了再與你一同騎馬。”梵音的笑讓鐘行儼輕吻下她的額頭,二人你儂我儂,卻忽然發現角落中有咯咯的偷笑,目光瞧去,卻是趙月娥和趙靖兄妹倆,身後還跟着林紅鈺,三個人偷窺被發現,也大大方方的站了出來。
“事先聲明啊,絕對沒有偷窺的意思,是發現你們倆跑出來便過來找,誰知道……咳咳。”趙靖解釋兩句趕緊轉移話題,與鐘行儼談起了正事。
趙月娥和林紅鈺把梵音拽到一旁說起了悄悄話。
“還以爲懷柳姐姐嫁了人,就不搭理我呢!”趙月娥故意裝出撅嘴的模樣,“大婚之後就沒了音訊,今兒還是娘帶着我們特意來伯府才能見着你,若是往後不主動找你,還不約我們小姐妹玩了?”
“瞧你這張嘴也越來越不吃虧了!我才離開孃家幾天啊就挑我的理,你們是不知道,鍾家那兩位嫂子有多難纏,我渾身乏力。”
梵音的抱怨讓林紅鈺也有認同,“我見過鍾府的那位三奶奶,是個好厲害的人。”
“啊?”趙月娥瞪大雙眼,“她會欺負你嗎?”
“何止欺負。”梵音滿臉的苦澀,“簡直就是欺負!”
林紅鈺與趙月娥呆傻半天,趙月娥忽然道:“懷柳姐,你確定你是被欺負的?”
梵音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三個人湊在一起唏噓不停,說的甚是熱鬧。
而此時田氏在家中收到了一個請柬,可這個請柬讓她心中懼怕。
刑部左侍郎夫人,若單提她這個人似乎還無所謂,可是她的妹妹乃是越王妃,她的外甥女乃是正要嫁給宇文信的郡主。
這一繞彎子關係的牽扯讓田氏頓時想到了楊懷柳的身上。
宇文信曾要納楊懷柳爲側室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田氏也心中清楚無比。
這個邀約,會與宇文信有關嗎?
田氏想到楊懷柳和鐘行儼就心頭忿恨,一拍桌上的請柬吩咐道:“去回話吧,我會如時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