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帶着衆位夫人去探梵音,梵音自當是挨個道謝,鍾氏拿出自己選出的一根金簪送給了梵音,其他的夫人自當也不會小氣,這一通禮收的梵音心花怒放,雖說她知道這份禮衝的乃是沈玉孃的顏面,可自己的荷包鼓鼓,誰能不樂?
沈玉娘自當是護着梵音說話,明擺着一副即將是一家人的模樣。
鍾氏瞧着沈玉娘使喚丫鬟做事、更是逢迎客套的那一副端莊大氣,心中也皆然歡喜,她終於走出了之前陰霾的生活,煥然一新的笑,也算自己沒白折騰這麼一回。
看着梵音俊俏的小臉和婀娜的身姿,鍾氏心底也多幾分歡喜愛護,這完全都是因鐘行儼那一日的坦白。
鍾氏知道,自己弟弟是爲了鍾家的聲譽在情感上做出了犧牲,而這個丫頭其實也挺倒黴的,因爲那臭小子居然還說出要找比他更強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橫出這樣一句其實也在爲他自己找藉口。
她絕對相信自己那混不吝的弟弟能做出天翻地覆的攪和事來,這丫頭已經是及笄之齡,陸續提親的人也會逐漸出現,那臭小子一日不去西北,就要干涉一日,這丫頭……其實也是苦的。
鍾氏心中愧疚便接連對梵音格外的好,梵音也對伯夫人忽然這樣熱忱表示很不理解,但誰能拒絕別人對自己的好呢?
衆人寒暄嬉鬧半晌,正禮的時間也到了。
沈玉娘做了正主,楊志遠便在角落中默默的坐着,就好像這個家中沒有他在一般,他此時越低調越證明他對沈玉孃的敬重與呵護。
畢竟二人還沒有真正的成親,他可以毫不在乎,而沈玉娘這等深閨女子更重視自身的名節。
正主沈玉娘主持及笄大禮,贊者趙夫人爲梵音挽發,正賓伯夫人鍾氏爲梵音插簪,這一套流程要共行三次大禮,梵音在後面聽着沈玉孃的提醒,口中也要說着禮話,一套流程走下來,也是折騰了小半個時辰。
梵音從軟墊上起了身,青紫的小襖外還批了一件紅色的披風,秀髮挽起被插上一根簪,兩縷鬢間的髮絲落下,隨着微風不停的掃拂着她的面頰,脣角微微輕笑的那股俏皮的模樣格外吸引人。
遠處房樑上翹着二郎腿觀看的人兒也露出笑意。
拎着酒壺,往口中灌了點涼水,鐘行儼正欲起身離去,卻看到遠處一行隊伍朝着此地行來。
隊伍前列舉着的旗標,鐘行儼是再也熟悉不過,看着遠處那一個毫無標記的青布馬車,他的神色黯淡下來。
宇文信,他來幹什麼?
楊家宅內已經備好了酒席,宴請前來參加梵音及笄大禮的賓客。
沈玉娘仍舊以正主的身份帶着梵音挨桌答謝到場的夫人們,衆人除卻誇讚梵音之外,也都偷偷的向沈玉娘道一聲等着喜事,沈玉娘沒有退縮遮掩,反而大大方方的應下,更是定下了到時會邀約的下帖子的人家。
衆人喜樂融融,連鍾氏都忍不住的喝了兩杯酒,楊志遠仍舊沒有出頭露面,只在一旁與趙靖和林宇軒幾個準備科考的晚輩交流心得,更是傳授經驗。
雖然說的都是科考的苦悶,可他臉上掛着的喜意笑容明顯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可就在此時此刻,門口伯府的護衛忽然衝了進來,行至鍾氏的身旁稟道:“伯夫人,宇文侯府的車隊到了門口,宇文信要參加及笄大禮!”
“什麼?宇文信?”鍾氏一驚,隨後立即看向楊志遠,楊志遠也聽到了護衛的回稟,正目瞪口呆的看過來。
顯然,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消息,更是沒有人對宇文信予以邀請。
楊志遠皺着眉頭起身,直接往門口行去,他是男人,雖說自己女兒的及笄大禮全權交給了沈玉娘,但涉及到對外的交涉,他不出門誰出面?
鍾氏也看出這恐怕又是宇文信徑自到此,給沈玉娘使了個眼色,沈玉娘自當明白她的意思,繼續招待着賓客用席,好似無事發生,梵音走到鍾氏的身旁,悄聲道:“不知道他爲何忽然來,想必是聽到了傳出去的風聲來搗亂的。”
“應該就是如此,癩蛤蟆跳腳面,咬不死人也能膈應死人,讓你父親出面應酬,你便留下不必出去,我就不信他宇文信有這麼大的膽子會闖後宅!”
鍾氏的話語中帶着強烈的不滿和氣憤,梵音也不知該怎麼勸,宇文信這個時候到楊家來明顯是給衆人添堵,他就這麼見不得自家過的舒坦?
楊志遠出門相迎,沒有了以往的躬身崇敬,臉上連笑容也虛假的很,宇文信從馬車上下來就看到了他,拱手道:“與楊提舉又見面了!”
“宇文公子突然前來讓下官甚是驚訝,今日乃小女的及笄之禮,女眷衆多,不方便請您進門,還望宇文公子不要見怪。”楊志遠的驅趕之意很是明顯。
宇文信嘴角揚起笑意,“無妨無妨,本公子正是來參加楊懷柳的及笄之禮的。”
楊志遠面色一怔,一時之間沒想到恰當的措詞來回絕,宇文信看向一旁的護衛,護衛拿來了翠華樓包裝精美的禮盒,宇文信指着道:“我是備禮而來,而非是誠心搗亂,還望楊提舉通融一下,我想那個丫頭了。”
宇文信的話讓楊志遠目瞪口呆,他……他說想懷柳?
他的笑容雖然燦爛,卻透着一股發自內心的冷意,讓楊志遠寒到腳趾,半晌都動彈不了。
宇文信擺了擺手,便徑自的進了楊家的院子,楊志遠跟上前便阻攔道:“後宅都是女眷,宇文公子前去實在不方便,不妨您在前堂休歇。”
“好啊,本公子就在此等候,勞煩楊提舉請懷柳姑娘過來一趟。”宇文信的目光中充滿了挑釁,楊志遠知道,他這是在給自己出難題。
梵音此時正在陪着鍾氏和衆位夫人,若是他這時候過去讓梵音來見宇文信,這豈不是在伯夫人本就氣惱的心上又踩一腳?
想要左右逢迎是絕對不可能的,何況楊志遠也根本沒有與宇文信交好的心,更是不怕再得罪了他。
“小女已是及笄成年之女,暫且還是不要隨意的見外客,宇文公子送的禮,下官暫且可以替她收下,若是宇文公子覺得如此不妥,那也可以將禮品收回,您今日前來恭賀的好意,下官定會轉達,此時先代小女謝過宇文公子的好意。”
楊志遠的回絕,宇文信分毫不放在心上。
“及笄之禮乃是女眷的人生大禮,據說這一個禮也表示她已經到了適當的婚齡。”宇文信提及婚事,楊志遠驚的當即站起來,“我絕不答應。”
“您爲她做得了主麼?”宇文信的質問讓楊志遠更是斬釘截鐵的道:“我絕對不答應!”
“可我要聽她的回答,而不是出自您的這張嘴。”
宇文信的臉色冷了下來,朝後擺了一下手,侍衛立即上前將楊志遠的胳膊拽住,宇文信起身便往後宅行去,楊志遠欲追,卻被拉扯的不能動彈分毫,聲嘶力竭的大聲喊道:“我絕對不答應!”
宇文信讓侍衛攔住楊志遠,早已經有人通報給了鍾氏。
鍾氏冷哼的拍案而起,“過分,他們宇文侯府的人竟敢這樣放肆!本夫人就在這裡看着,他敢不敢來!”
話音剛落,就見侯府的侍衛進門,伯府的護衛立即上前圍住不允他們再往前行。
宇文信笑着出現,將伯府護衛的刀撥弄開,拱手笑道:“在下宇文信給伯夫人請安了!”
“滾!”鍾氏格外的氣怒,“此地都乃女眷,你竟敢橫行直入簡直欺人太甚,宇文信,就算有越王護着你,你也莫要不知好歹!”
“伯夫人這般說辭實在折煞了我,今日乃是楊懷柳的及笄大禮之日,我又怎會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來?我純爲恭賀而來,是請留還是請走,您說的可不算,此地是楊府,而不是忠奉伯府,您說呢?”宇文信說着,目光看向鍾氏身旁的梵音。
她目光中透出的晶亮正視着他,挽起的髮髻更凸顯出她少女的風韻。
只是她的目光很冷,冰冷無比……
鍾氏氣的手在顫抖,她看向一旁的梵音,只等着聽她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及笄大禮已經行完,您也已經瞧見了,此地賓客衆多,沒有單爲您備下的席位,就不留您了,宇文公子請慢走。”梵音的聲音緩緩道出,態度的堅定不言而喻。
“這就想攆我走了?”宇文信根本沒有走的意思,而是越發的超前走,伯府的護衛雖然敢攔他,卻無人真的敢橫刀對峙,宇文信分毫沒有懼怕,就這樣一直看着梵音,一直朝前走。
梵音心底驚愕,隻身擋在了鍾氏的面前,她害怕宇文信豁然對鍾氏不利,那她便是無法彌補的罪過。
“及笄大禮之後便可以議親,我要娶你,楊懷柳,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宇文信的話讓在場衆人皆驚,這是宇文信出口的話嗎?他居然在此時向楊懷柳提親?而且還是直接問她本人?
楊志遠呢?楊志遠究竟在哪裡?
梵音心底一冷,因爲他已經看出宇文信目光中的威脅和逼迫,他是在拿父親的性命要挾自己!
難道看自己出醜,就這樣的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