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行儼這一句話讓張家的三個女人對視幾眼之後,都呆滯在原地,誰也不哭不嚷了。
合着這位爺就在這裡看着她們哭鬧,根本沒有要打、要對峙的心思,她們在這裡歇斯底里的瘋喊,豈不是給別人看笑話?
聲音沉了下來,倒是一旁圍觀的百姓們忍不住鬨笑起來。
張家女人對外的斥罵除卻讓人同情忠奉伯府和楊家之外,鮮少有人會覺得張家可憐。
若真是個要臉的人家,怎麼會讓自家的女人拋頭露面出來罵街?男人全都縮成了王八,不知道躲了哪裡去?
伯府的二姑奶奶改不改嫁這些人不管,笑的就是張家人荒唐,荒唐的已經出奇了。早先老爺子在的時候,這也是個大戶的人家,如今老爺子一走,倒是成了譁衆取寵的丑角,讓人不知該如何評價。
三個女人對視了幾眼便冷哼的撤了回去,梵音看到角落裡有幾個男的也離開了人羣,順着牆邊兒溜走,顯然這是張家的人。
鐘行儼也知今兒不會再有什麼結果,拎着椅子還給在一邊兒看熱鬧的店小二,“謝了!”
“不客氣,鍾大爺您明兒來,小的還給您送椅子來!”
起鬨的不嫌事大,鐘行儼笑着給了幾個銅子兒當賞錢,人羣中掃了一眼,就看到了梵音。
二人沒有立即匯合,梵音走出人羣到后街上了馬車,卻發現鐘行儼早已經在馬車上坐着,敲着二郎腿在看着她。
“張家的人還真是難纏,她們這是想幹什麼?大張旗鼓的鬧事也總得有她們的目的,你弄清了麼?”梵音還是初次與他單獨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環境中交談,坐在對面的角落中,說話的語氣也滿是提防。
鐘行儼看出梵音的躲避,倒是大腿一伸,放在梵音的面前,伸着懶腰道:“我怎麼知道?一早上來要改嫁文書,這幾個女人就衝出來開始哭,我瞧着她們這哭鬧一時半會兒也完不了,就坐在那裡瞧一瞧。”
見梵音不開口,鐘行儼嘴角露出一分諷笑,“怎麼着?你爹後悔了?”
“少在這裡胡說八道,我爹怎麼可能後悔?他對此事堅定不移,絕對不會放棄的。”梵音皺着眉頭猛斥,“你可是答應了的,幫着把改嫁的文書拿到手,說出來的話可不能失言,你想辦法!”
“無賴!”鐘行儼諷別人無賴倒是初次,梵音露出胡攪蠻纏的模樣,“說出的話潑出的水,你鐘行儼不是向來說一不二的?你敢說你沒本事,要失言?”
“怎麼着?你就那麼想當我的外甥孫女?”鐘行儼的問話讓梵音翻了個白眼,可低頭看向他時,卻發現鐘行儼在死死的盯着她。
一股異樣的情緒在二人之間萌發,梵音的心底始終迴響着他剛剛問話時的表情,雖是擠兌難聽,可目光中的那股情緒更帶了幾分怨氣。
梵音想起前幾日劉媽的話……
若父親與二姑奶奶成了親,鐘行儼與她就成了親眷,差着輩分幾乎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呸!
怎麼會與這個臭無賴在一起?
梵音咬着嘴脣瞪他,鐘行儼先打破這個僵局,仰頭一笑,“行了行了,你有什麼主意?想想吧,對付男人,用拳頭就行了,對付女人我可不在行。”
梵音拋開剛剛心頭雜亂的思緒,認真的思考這件事的對策來。
“張家的事我一點兒都不知道,先給我講一講?”梵音對此很認真,鐘行儼也沒再鬥嘴的吵。
“張家一共有三房人,今兒哭喪的老太婆自不用提,那個高高瘦瘦的是老大的媳婦兒,另外一個是張家的大姑奶奶,她的男人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主事,正六品的官,沈玉娘之前的丈夫還算是有點兒本事,只是人品不好,而且死的早,如今家中的老大、老二更不用提,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只依靠着張家的大姑爺給點兒活計賺口飯錢。”
“要是按這般說,張家如今還算拿得出手的,就是這位大姑奶奶了?”梵音嘀咕着,繼續問:“那改嫁的文書要誰簽字纔算數?”
“長房長子,張家的老大。”鐘行儼攤着手,“找他們籤文書,爲的就是你爹和沈玉孃的名聲,否則我衝過去讓他巴掌一按也算了事,可那樣反倒是壞了二人的名節,所以這件事纔有點兒難辦,你爹的事,你來想吧!”
梵音坐在那裡靜思,鐘行儼抱着胳膊一直在看她。
這瘋丫頭沉靜下來的模樣,倒也是不錯,比她與自己插腰對罵的時候強多了……
梵音自當不知鐘行儼心底想的事,琢磨半晌,忽然冷笑,“那就從她們家這位說話算數的大姑爺身上下手,今兒他們把我爹和二姑奶奶罵的狗血淋頭,我也要看看她們家是否真的不要這張臉!看誰忍不住、受不了!”
鐘行儼一笑,“什麼辦法?說說看。”
梵音摸摸自己的鼻子,鐘行儼起身湊了她的跟前,二人唧唧咕咕耳語嘀咕好半天,而馬車外面的彩雲卻有些急了。
因爲忠奉伯府的下人來給鍾公子傳話,已經在馬車外等候了許久的時間。
自家小姐與鍾公子單獨相處這麼久,外人豈不是會多心?
彩雲忍不住偷偷的看向那位管事,想要解釋兩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可不解釋,又怕人家等久了不妥,只能心裡頭琢磨半天,開口道:
“大小姐和鍾公子應該是在商議怎麼對付張家,若是您着急的話,現在也可以通傳一聲,但若是您不急,還是不要打擾他們。”
管事點了點頭,“不急不急,大小姐……嗯?只有楊家小姐和舅公子?”
彩雲吐了舌頭,微微點頭。
管事的一驚,隨後連忙低頭,“那您稍後告訴舅公子,伯夫人讓他稍後回去,有事商量,既然楊大小姐也在,那……那就請她二人一同回去。”
“我們大小姐也去?”彩雲有些不知所措,心底只懷疑剛剛那句解釋是否添亂了!
管事笑了笑,“原本是來找舅公子之後,再去請你們家小姐,但二人正在……在一起,我直接去回話就行了,免得伯夫人等久了,告辭!”
管事說完便匆匆離去。
彩雲有些忐忑不安,她剛剛是不是說錯了?
可若管事的看到大小姐和鍾公子一同在馬車上下來,會不會太驚訝?
彩雲拍拍自己的臉,想多了想多了,自己的心思怎麼也越來越複雜了呢?
鐘行儼和梵音在馬車上商議過後,鐘行儼奸笑幾聲,“楊懷柳啊楊懷柳,你一直都不肯承認自己是個心眼兒多的,瞧瞧你自己想出來的這主意,夠陰、夠損、夠壞!”
梵音紅着臉,“你就說這招管用不管用吧!”
“管用!”鐘行儼杵着臉看她,目不轉睛,就這樣直勾勾的盯着,盯的梵音心裡有些慌,“管用就去做啊,這麼看我作甚?”
“一張人畜無害的臉,一顆精靈古怪的心,嘖嘖,將來誰娶了你當媳婦兒,若是笨點兒傻點兒的,怎麼被你坑死都不知道。”鐘行儼的評價讓梵音忍不住踢了他一腳,鐘行儼一把攥住,嘿嘿壞笑,“可別沾上我啊,孤男寡女的,被外人瞧見可說不清。”
“快走!”梵音掙扎着收回了腳,鐘行儼跨步下了馬車。
他剛一露頭,彩雲便跳起來衝了過去,看看自家小姐安然無恙,彩雲長舒口氣,“大小姐,鍾公子,剛剛伯夫人派人來傳話,請您二人都去伯府,稱是有事要談。”
“都去?”梵音忍不住追問一句。
彩雲連連點頭,“正是這樣說的。”
鐘行儼毫不在意的擺了手,“你去吧,我不去,小爺忙着呢,告訴我大姐心放肚子裡,這事我一定辦成,若是她追着問,你就把剛剛的主意告訴她,看她是否敢信那主意是你出的!”
“你真不去?”梵音沒好氣的瞪他,鐘行儼搖着頭,走在前面一拐彎,人影頓消。
梵音面色抽搐,“真是個怪人。”
“小姐,你的臉怎麼這樣紅?”彩雲的話讓梵音一怔,下意識的摸着自己才感覺到臉上滾燙。
心底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感覺,因爲她自己都不知道……
“去伯府,別讓伯夫人等急了。”梵音轉移了話題,彩雲也沒有追問,喊來車伕,奔向了伯府。
鍾氏此時正聽着管事的回話,待聽到管事說舅公子與楊大小姐在馬車上很久不露面,他沒能見着人時,不但鍾氏驚愕呆住,樑媽媽也嚇了一跳。
“這等話可不許隨意胡說,知道了嗎?”
“奴才知道,奴才沒親眼瞧見,只是丫鬟說的,小丫鬟不懂事,說話也沒遮掩……”管事的解釋,讓鍾氏審度他許久才擺手讓他下去。
樑媽媽嘆了口氣,鍾氏面露苦澀,“那臭小子就是不肯承認心裡有了人,其實他怎能瞞得過我?”
鍾氏沒提起楊懷柳的名字,樑媽媽還能不懂?
“這事兒夫人您也沒轍,還是別多想了!”
鍾氏剛剛點頭,門外便有人來稟:“伯夫人,楊家大小姐到!”
“舅公子來了嗎?”
“只是楊大小姐的馬車,沒瞧見舅公子!”
鍾氏嚇的站起來,這倆人別還都在馬車上吧?
“卸門檻兒,讓馬車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