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奉伯府的門口已經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雖說是女眷和少爺小姐們的小聚,但一戶人家便有幾輛馬車和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廝車伕,零零總總便是數十個,二三十戶賓客齊聚,門口便全都是腦袋。
儘管如此,忠奉伯府的下人們卻能逢迎接待的格外利落,梵音這一輛馬車剛剛停住,便立即有婆子上前迎候,“恭候兩位小姐到了,稍後還要啓程前往靜波湖,您二位是到後院喝茶,還是去花園乘涼,依照現在的時辰來看,再有大半個時辰也便啓程了。”
“初次前來,先向忠奉伯夫人請安,稍後再定,勞煩這位媽媽了。”梵音看向趙月娥,她倒沒什麼想法,“娘和哥哥說讓我都跟着你。”
趙靖知道自己沒法死盯着梵音,只得把自己妹妹當個尾巴給安上……
梵音點了點頭,彩雲扶着梵音下車,趙月娥的旁邊也有一位陪着的媽媽姓黃,王媽媽和黃媽媽在前面引路,幾人便從側門進了忠奉伯府的大門。
等候忠奉伯夫人相見的人家不少,王媽媽將帖子遞迴給迎客的婆子,梵音和趙月娥坐在迴廊的小椅子上等着。
丫鬟送來了茶水和點心,梵音遞給了趙月娥,她便在一旁耐心的等着。
瞧着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羣也都是捧着茶點在等,想必遞了帖子能得見面的人也是少數,終歸是心意到了不失禮數,至於忠奉伯夫人是否會見她,便不是自己的事了。
趙月娥似認識不少人家,她性格怯弱,但也偷偷的給梵音指着各戶人家的出身是什麼官。
梵音耳朵裡聽着,心中也用心的記,即便不去上趕着巴結相識,也起碼知道是什麼來路。
二人低聲的說着,門外豁然想起唏噓問候的聲音,彩雲上前兩步踮着腳瞧,連忙跑回來告訴梵音,“大小姐,怎麼好像看到了溫家的那位小姐?”
溫熙雲?
梵音也有驚詫,她倒是把這個人給忘記了,不過在這等場合看到她,梵音並不覺得是好事,看來今日也只能儘量低調,爭取不要與溫熙雲見着面。
對於這個女人,她是發自內心的不喜歡。
趙月娥也認識溫熙雲,指着那方便說道:“這個人是吏部員外郎的家的姐姐,長的很漂亮,好多人都仰慕她。”
“才十二歲的年紀就談這等事,羞不羞?”梵音挑逗着她,趙月娥的臉上通紅一片,“我也是聽哥哥說過,我跟她不熟。”
“你哥哥?趙靖嗎?”梵音對趙靖會對溫熙雲感興趣表示奇怪,接觸過幾次,她都覺得趙靖是個很理智的人……
趙月娥搖了搖頭,“不是,是我大哥。”
“與溫熙雲同行的夫人是誰?是她的母親?”梵音不覺得吏部員外郎的夫人能有這麼大的排場。
趙月娥撓了撓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下人遞上了帖子,溫熙雲陪着那位夫人也往此處等候之地行來,延坐的衆人都起身問好,梵音與趙月娥也不得不站起來。
溫熙雲仍舊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嘴角掛着的笑仍舊在顯示着她骨子裡的傲氣。
梵音不知道她這股子傲氣是從哪兒來的,沒本事的自傲就是繡花枕頭,溫熙雲頂多能算是一個刺繡曼妙美麗的枕面,但肚子裡還是草包枕頭。
梵音在心底的腹誹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她也等着溫熙雲和那位夫人走過去就坐下。
終歸身份有別,她若坐在原地不起,反倒是失了禮,畢竟來這裡是爲了忠奉伯夫人,而不是爲了“枕頭”。
溫熙雲目視前方,餘光時而掃向兩旁的人,待見到她熟識的便停下寒暄兩句,隨後再繼續前行。
“你這個丫頭還是不知收斂,稍後見了忠奉伯夫人要懂得規矩,知道嗎?”
“姑母儘管放心,我怎能是那般不開眼的人,那豈不是給姑母丟臉?”溫熙雲格外討好的笑,溫熙雲的姑母宋氏也只能淡笑着點了點頭。
溫家向來跟從宇文侯一系,可宋氏的夫家卻是中立派,她能得忠奉伯夫人的邀約也是憑着夫家的顏面,可孰料自己的侄女正巧在她家做客,聽聞有這等事偏要跟着來。
宋氏其實很介意與溫家掛上太深的痕跡。
因爲宇文侯與忠奉伯也是對立的兩派,她帶着溫熙雲前來,豈不是表明更偏向於宇文侯那一方?不過轉念再想,溫熙雲也不過是個姑娘家,若是忠奉伯夫人連她都容不下,那心胸太過狹隘,沒有深交也罷。
對於宋氏內心的想法溫熙雲並不知道,她只是喜歡參加各等聚會以求結交更多的人,增添一點兒她的曝光率和話題……
話正說着,溫熙雲餘光突見左邊的那個人,腳步當即停下退了回來,宋氏也被侄女的突然駐步驚到,“怎麼了?”
“楊懷柳?”溫熙雲看向身旁的人,努力的辨認着。
儘管她的個子高了,身姿也有了少女的曲線,與幾年前的楊懷柳變化很大,可那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卻讓溫熙雲記憶猶新,特別是她的模樣更俊了,讓溫熙雲本是安穩平和的心又躁動起來。
梵音很無奈,她本以爲溫熙雲陪着那位夫人走過去便罷,孰料她都過去半個身子還站住回來,她就這麼閒嗎?
“給這位夫人請安了,溫大小姐安。”梵音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趙月娥也跟隨着福了福身,宋氏不認識楊懷柳,但她卻認識趙月娥。
“這是月娥?許久沒見你,越來越秀氣了。”宋氏的寒暄讓趙月娥笑了笑,羞赧的低頭不說話,她壓根兒忘了這是誰,怎麼開口?
見趙月娥沒有答話,宋氏便看向溫熙雲臉上那股不忿不屑的複雜,“熙雲,這位小姐是誰?”
“姑母,前些時日京衙調任一位新主簿,您聽說過嗎?這位小姐就是主簿之女楊懷柳。”溫熙雲看着梵音更是補上一句,“說主簿,姑母您旁日太忙不會記得,不過說起這一人家住的是鬼宅,您應該聽下人們說起過吧?”
溫熙雲的諷刺很明顯,宋氏還能有什麼不知道的?
她雖奇怪一個小主簿之女會到忠奉伯夫人的府上,但來者都是客,她還是不願與人結怨的,“楊懷柳,倒是個好名字,熙雲,咱們去一旁坐吧,我累了。”
溫熙雲知道這時不能太過分,只能挽起宋氏的胳膊超前走。
餘光的挑釁的嘲諷不言而喻,梵音正在腦中思忖該用什麼詞彙形容她,趙月娥在一旁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這位夫人是戶部侍郎夫人,我也只見過一次,剛剛是忘記了。”
戶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夫人,怪不得溫熙雲巴結的像條狗一樣。
梵音心底在謾罵,趙月娥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懷柳姐姐,你怎麼認識她的?看她那個模樣好像對你很不好……”
“方靜之你聽說過吧?”梵音也沒隱藏過往的糾葛,趙月娥連連點頭,“我二哥的好友。”
“她是方靜之的表妹,上一次見她還是三年前了,我那時才十一歲,不懂事,哪知道人家的爹官職高,是要面子的,無論言行舉止還是字畫書經都得讓着?”梵音的話也透着幾分抱怨。
趙月娥嘿嘿竊笑,“懷柳姐姐你的嘴真毒。”
“我說的是實話。”梵音攤手無策,趙月娥點頭,“她……是挺不招人喜歡的。”
梵音看着趙月娥,二人又一次達成了共識,對笑一番,索性將溫熙雲給拋之腦後,壓根兒不提了。
宋氏與溫熙雲已經坐至一旁,距離梵音和趙月娥並不願。
“熙雲,你剛剛的話實在傷人,無論身份高低,你要記得這裡是忠奉伯府。”宋氏對溫熙雲剛剛的言行略有不滿,溫熙雲連忙起身致歉,“姑母,她一個小官家的姑娘怎麼會進得來忠奉伯府?想必是跟着身邊那位小姑娘一起混進來的吧?想到這等地界來擡身份,也不去照照鏡子。”
宋氏埋怨的看她一眼,可尋思起能在忠奉伯府看到她也的確奇怪。
亦或許溫熙雲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宋氏仍舊叮囑的道:“稍後若有機會見到忠奉伯夫人,你可不要胡亂的出風頭,懂了嗎?”
“侄女懂了,咱們稍後能見嗎?”溫熙雲並不是對忠奉伯夫人多麼感興趣,她只是喜歡聽到婆子來稟“夫人請見”時,周圍這些女眷們的豔羨目光。
何況忠奉伯與其他公侯貴戚不同,那些人多數只有個名位,拿着閒散的銀子度日罷了,忠奉伯甚得皇上器重,也是朝中重臣,所以忠奉伯夫人的邀貼纔會珍貴無比。
能在衆女眷之中,被夫人單獨請見,那也是一個諾大的榮耀。
自家姑母好歹是三品大員的夫人,想必忠奉伯夫人也要高看幾眼,她借勢是借定了的。
溫熙雲心裡美滋滋的思忖,便見一位舉止端莊的媽媽從主廳中走過來,顯然這是忠奉伯夫人又是請哪位夫人過去單獨敘話。
該過來了吧?
溫熙雲的目光死盯盯看着,宋氏也提了兩口氣,以爲是朝自己而來。
孰料這位媽媽一直朝前走,行至梵音的面前福身道:“這位可是楊懷柳楊大小姐?我們夫人請您進去喝茶,還望您能賞光。”
梵音驚詫的同時,溫熙雲的嘴都咬出了血,眼睛死死的盯着梵音,心中氣道:這個臭丫頭,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