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商議,其實心頭早便打好了主意。縣裡奮鬥這些年,寶珠自問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身邊有了那麼些個親戚,再苦再累不知不覺也熬了下來,這些年生意一年比一年好,手裡的錢兒穩步增長着,屋裡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若說七年前頭一次在柳樹巷子成功開起了小小鋪面時的感受是忐忑與滿足;賀蘭相助,城西換了大鋪面時是發自內心的感激與欣喜。那麼這一回的感受卻又與從前大不相同,從前做買賣的初衷是想改變屋裡的條件,僅僅不願爹孃再辛苦,不必再爲錢兒愁眉不展,四處奔波,哥哥們能娶上好媳婦。可如今日子越發好起來,手裡的錢兒越攢越多,再不必爲着買幾根蠟燭,幾張黃紙鬧心,屋裡日子好起來更是不爭的事實,只從王氏這兩年越發多的笑容便知。總而言之,生活上優渥後,對於自個的生意,寶珠心頭的目標自然又上了個臺階兒。
原先只想着累積了資本,以連鎖店的形式逐漸將分店一家家開起來,將陳記這塊招牌越做越大。知道說起來容易,實際操作起來困難,若要實現,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可招娣姐,良東哥,三姑,小舅,身邊的親戚們一直爲陳記默默奉獻着,思沛哥也支持她,願意跟自個一同努力,有了大傢伙的齊心協力,心頭便更加堅定起來,將這個願望當做今後長期的奮鬥目標看待。
沒成想,機遇就這麼從天而降,驚喜過後,想起從前自個兒立下那個小小目標的時候,喜悅的心情仍久久不能平復。
這樣的興奮持續了好些日子,過不上幾日,潤生親來縣裡送布兜子,寶珠歡歡喜喜將這事兒說給他聽,潤生不善言辭,卻也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顏,知道往後妹子做的糕點要去省城賣,喜的抱着寶珠轉了好幾個大圈圈才停下,他得了這消息馬不停蹄便回村傳話兒。
王氏夫婦收到信兒時也驚愣了半晌,好一會兒,王氏才猛站起身來,喜的拉着潤生好一陣問話兒,“是真的?那往後省城也買的着你妹子做的點心?”
潤生笑着點頭,“咱們陳家的點心往後要在省城裡出名兒了”
如今天兒熱,僱來縫製布兜的村婦都被王氏安置在南頭寶珠屋,前些個剛農忙完,原本她身子還乏着,可惦記着寶珠的生意,這些天兒便日日的強打起精神來縫製布兜子,旁人縫上百個也就散了,她從早到晚不停手,連帶着心情也煩躁着,她一晌午都沉着個臉兒。可聽了潤生帶來的消息,立即眉開眼笑起來,她心頭高興,當下便忘了連日來的睏乏,撂了活計,一起身,往菜地拔菜去,招呼潤生去買魚,陳鐵貴進雞舍抓兩隻雞宰了,叫春香進南頭招呼那些個嬸子們一塊在屋吃個飯。
第二日又讓潤生去縣裡傳一回話兒,告訴寶珠,這回這事兒若真靠譜,爹孃都高興着,她爹孃也不懂生意上那些個事兒,有心想幫閨女出些個主意卻也拿不準的很,只叫她跟潤澤和思沛兩個去商議,多聽聽小舅三姑的意見,但凡對生意好的放手去做便是。
王福來陳翠喜兩個聽了潤生那話兒都笑了,說是叫他回去讓他娘放下心的,前些個周老闆親來一回,專門商議了點心的事兒,他跟寶珠三姑都陪着娃兒在場,合約也是潤澤親看過的,穩妥着哩。
潤生聽後便笑,“舅說成那便成,我娘昨個唸叨一晚上,直說着今個讓我快些來報信兒,怕耽擱了正事。”
寶珠笑嘻嘻從椅子背後扒在他肩頭,“往後十天便來收一回點心,在省城提了些價兒去賣,周老闆從利潤中抽取三成,算下來比咱們在縣裡賣還賺着哩。這些話兒娘必定要問的,二哥回去後與爹孃細細說說。”
說起點心的事兒,潤澤便笑,“再有一事,點心鋪子也要添個人手了,縣裡的生意不停,倒還要顧着省城那邊兒。”
寶珠一聽,將下巴抵在潤生肩頭笑道,“二哥,你有啥合適的人選沒有?要不你給我尋思個可靠的。”
潤生認真想一會兒,“自做布兜來,爹孃一向屋裡忙着不得閒,我又不懂做點心,我看你嫂子幹活兒利索,她來幫忙成不?”
沒等寶珠應聲,招娣便笑,“好的很,好的很,這主意好,就讓二表嫂來”
潤生看一下她,憨憨笑着,“你們從小便認識,年歲相差不下幾歲,在一塊正能說上話兒。”又問潤澤,“大哥瞧着咋樣?”
潤澤笑着看他,“咱們商量的不算,回屋先問問爹孃跟春香的意思吧。”
潤生應一聲,又說,“娘說這一段兒怕是忙不過來,過些天得閒了來縣裡一趟,給妹子置辦新屋。”
陳翠喜點個頭,“也是,眼看快十月裡了,是該提前張羅張羅。”又問 潤澤,“前頭聽你母親說起,你跟玲瓏今年個怕也該買屋了吧?”
潤澤笑道,“她如今身子不利索,娘不大放心,留在屋裡,還能多照應着些,買屋的事兒大約產子後再作打算。”
陳翠喜笑着咧潤生一下,“瞧你大哥,快當爹的人了,你也加把勁兒的。”
潤生一摸腦袋,嘿嘿地笑了,“娘說不着急的。”
寶珠眨眨眼,“往後嫂子來了縣裡,倒是由不得二哥不來”
潤生臉上騰地紅了,爲難地瞧一眼寶珠,“小妹快別那樣說。”
一屋子人瞧着他窘迫的模樣都笑了起來。
王氏得了信,心頭倒也樂意春香上縣裡去,只她纔跟潤生新婚數月,晚飯過後便拉潤生去廂房,問他願意不願意媳婦上縣裡去,他先頭只說由着他孃的意思,片刻後,想了想,又說,“我瞧出春香喜愛小妹的很,自嫁來私下裡時常惦記着,再說小妹那頭沒了人手,外頭僱人還花錢兒……”
王氏瞧他又樂意又有些不捨的模樣,嘆息一聲,“旁的不說,你三姑那頭,積德讀書比你大哥還有些出息;再說你舅舅那頭,你招娣妹子這些年在縣裡多能**也瞧見了。良東更不必說,咱屋裡你大哥做了教書先生,你大嫂平日就愛讀些書寫個字兒,生意上的事兒不見上心半點,餘下個你偏愛侍弄莊稼,到頭來你們兩兄弟沒一個能顧上自個屋生意的,除了你妹子,咱屋總該有個能指的上的。”
潤生輕輕應了一聲,“那讓春香去,她是個性子活潑的,縣裡跟妹子她們在一塊還熱鬧些。”
王氏點點頭,“是了,咱屋人也要爭些氣,不能你妹子那頭有個啥事兒咱屋人都指不上。”話畢了,咧他一眼,又說:“過些個娘去縣裡給你妹子置辦了新屋,春香往後就跟你妹子住着,親親的二嫂,你妹子還能不待她好?回屋跟春香好生說說,往後你也常去縣裡瞧瞧她。”
這日下午,太陽正烈,鋪子客人不多,小舅便上點心鋪子幫忙去,寶珠櫃檯上理着賬,唐寶跟良東哥也桌上坐着歇一會兒。
寶珠跟三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朱春香便揹着包袱進來了,寶珠三姑瞧是寶珠二嫂來了,忙捅寶珠一下,笑着拉春香去坐。
朱春香眉開眼笑地摸摸寶珠腦袋,放了包裹跟良東幾個問候了,抹一把汗,喝了幾口茶水,笑道,“娘叫我來縣裡給妹子幫忙哩,往後就住着了。”
寶珠約摸猜着二嫂要來,卻沒想到這樣快,良東跟唐寶兩個瞧見她也笑的歡,直說往後縣裡又多了個自個人,寶珠三姑笑着跟她們聊上幾句便回屋去爲她準備新褥子。
跟良東兩個說不上幾句,寶珠便興奮地拉着二嫂上二樓去敘話兒,朱春香笑着說了說屋裡的近況,又說爹孃知道了點心的事兒時在屋裡是如何的高興,好一陣子沒見,姑嫂兩個似有說不完的話題,說起點心鋪子,朱春香便笑,“從小到大,統共也沒來過幾回縣裡,往後縣裡呆着,生怕過不習慣,好在總算有妹子在縣裡頭我才安心些。”
寶珠臉上帶了些愧色,“原也是我的主意,嫂子不會怪我吧?”
朱春香笑着搖頭,“原先便怕妹子累着,現在娘發了話兒,更要來出一份力”
寶珠點點頭,“原本招娣表姐一個人倒也拿得下,自從跟省城有了合作,便忙不過來啦。平日倒也不忙,只每十天要趕一批點心出來送去省城,忙過了那陣子便好些了。”
當日打烊過後,寶珠便帶二嫂去點心鋪子,招娣原本就跟她相識,兩家頗有些交情,小時候也常在一塊玩過的,雖後頭幾年她來了縣裡略有些生疏,可春香如今嫁入陳家,是寶珠的二嫂,便也不當她是外人,當下便熱熱情情拉她去二樓瞧,說是明個起便教她做點心。
當晚寶珠三姑又在屋裡做了好一桌菜,叫來潤澤跟思沛兩個,說是寶珠二嫂頭一天來縣裡,給接個風。除此以外,也慶賀陳記點心往後在省城有了露臉兒的機會。她年紀大了,一些事兒想的越發開,陳家對她們母子倆這些年盡了心,她當姑的更應該好生招呼好潤生娃兒媳婦。
(開始攢存稿,下個禮拜準備雙更,爭取早日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