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石棺槨關係到孫玉英肉身能否保存好,這也是眼下慕北陵最擔心的事。若以後真能依靠《帝難經》使她回過來,沒了肉身也是白搭。
孫雲浪道:“此事就算你不說,老夫也會做的。”
祝烽火說道:“都仲景一定會進言大王,把你拿出去當替死鬼,現在我手上有一張明志狀,關中所有將軍都在上面簽了名,而且沓了印章,明日一早我就飛鴿傳書給大王,想必有我們施壓,大王會重新考慮此事。”
孫雲浪道:“好在現在鎮守北疆的是慄飛,有勇有謀,雖無天險,但應該能拖住南元大軍十日左右,薊城,壁赤離那裡近,你就再書信一封,讓高傳,秦揚出兵去援慄飛,如此,北疆可保。”
“好,我馬上去給他們傳信。”祝烽火點頭回道,薊城,壁赤離北疆至多也就三日行程,加上運輸糧草,最多不出五日大軍便可匯合。屆時就算那鄭王集結再多兵力,北疆也可保下。
祝烽火起身快步離開。慕北陵低頭不語,咂摸着嘴脣,不知在想些什麼。
孫雲浪見他這般模樣,以爲還是在擔心大王會拿他頂罪一事,笑了笑,推來杯茶水交到他手上,勸道:“放心吧,大王雖然年輕些,但做事總是有分寸的,而且咱們整個扶蘇都在保你,不會有事的。”
慕北陵苦笑搖頭,心想:“若真無事,您也不會割袍解甲,武天秀現在連您都不信任了,如何還能信任我?”想罷起身,對着孫雲浪深深掬三躬,抱拳說道:“感謝岳丈大人爲小胥做的一切,將來若有那麼一日,小胥自當銜草以報。”
又道:“水石棺槨打造好以後,一定要安放在地室裡,日夜點燭,棺口用石蠟封好,以免潮氣入侵。哦對了,還有那塊石髓,一定要給玉英貼身放置。”
孫雲浪皺眉看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疑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說的好像交代後事一樣。”擺擺手,道:“行了,這些事老夫會記得。”
慕北陵道:“那就好。”再度躬身拜下,讓籽兒領他出去。
剛出書房,走到迴廊轉角,迎面碰見皇甫方士正朝這邊走來。籽兒拉着慕北陵停下來,奶聲奶氣的告道:“叔叔,先生來了。”
皇甫凡事臉色頗有些難看,走近前小聲說道:“御風小隊傳來消息,朝城的傳令使帶了五百鐵騎,正朝扶蘇過來,估計最晚後天一早到達。”
慕北陵暗道聲:“來的這麼快。”點頭說道:“知道了,明天就是玉英頭七的日子,等明早祭拜過後我們就走。”
那朝城傳令使帶五百鐵騎過來,多是來捉拿他返朝城去,可惜祝烽火和孫雲浪還寄希望於武天秀能甚重考慮。
皇甫方士問道:“雲浪大將軍這裡,都說好了?”
慕北陵道:“只要把玉英安排好就行,岳丈大人爲西夜奉獻一生,到老寧願割袍解甲,也不願得罪王族,這些事情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免得爲難。”
皇甫方士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說。
回到客房,武蠻正在閉目養神,林鉤百無聊賴的坐在桌邊把玩着茶壺,見慕北陵進來,二人趕緊起身。
籽兒拉着慕北陵坐到桌邊,此刻尹磊端着藥過來,這幾天多虧有他在身邊照料,熬藥換藥都是他在做。慕北陵心中甚是感激。
服下湯藥,口中苦澀難忍,尹磊一如既往地遞了塊甜糕給他。慕北陵含笑接過,將甜糕含在口中,苦味頓時少了大半,再抿幾下,他轉頭說道:“把藥都收拾下吧,我這眼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明天就要上路了,以後還指着這些敷眼睛呢。”
不得不說延望配的確實有效,雖然還是看不見,但感覺明顯要好轉不少,眼皮也有了點反應。
尹磊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點頭道:“屬下知道了。”不再多言,替慕北陵好好檢查一番後才返出房間。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皇甫方士嘆道:“得此良士,當真是主上的福氣。”
慕北陵呼出口氣。
武蠻聽他方纔說明天要上路,問道:“明天我們到什麼地方去?”
林鉤來了精神,憋屈了這麼多天,他早就不想再待在這裡。
慕北陵搖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這個就只有問先生了。”他這些天來只顧着替孫玉英守靈,其他的事情則全權交由皇甫方士處理。
武蠻林鉤旋即看向皇甫方士。
皇甫方士道:“漠北。”
二人同時一驚:“漠北?”
皇甫方士點點頭,說道:“不錯,莫別離扶蘇關最近,碧水關又是赫連闊的地盤,他和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前日我已經讓任磊親自去碧水送信,告訴赫連闊我們需要到碧水關中休養生息,赫連闊已經答應,估計現在正在關中等着我們。”
武蠻皺眉斟酌,而後說道:“赫連闊的話雖如此,但聽說他現在已經是漠北三城主將,坐擁碧水,連雲,苦埃,兵多將廣,如何能保證我們此去,不會被他投機吞下?”
林鉤也道:“赫連闊現在的實力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他若欺騙我們,我們恐怕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依我看啊,不如直接進落雪山,那裡山林廣袤,老大和野蠻人又熟悉地勢,比碧水關要好得多。”
慕北陵聞言皺眉沉思,不發一言。
皇甫方士看武蠻林鉤一眼,眼中充滿滿意之色,說道:“看來你們去徽城襄硯後,確實成長了不少啊。”
林鉤揚起頭,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拿下徐鄴的。”擦了下鼻尖,滿臉臭屁模樣。
皇甫方士搖頭笑起,補充一句:“就是這自大的脾氣沒怎麼改。”轉而問慕北陵,道:“主上可相信屬下?”
慕北陵執杯輕抿,笑道:“北陵自然相信先生。”
皇甫方士道:“有主上這句話就行了,我們此去碧水,非是權宜之計,碧水是漠北重城,駐紮漠北精兵良將,漠北人善騎射,這又恰好是我們現在最缺乏的,此去可讓我們的將士向他們學習到不少東西,二者漠北一直有意扶蘇關,如果我們擇機許以重願,讓赫連闊出兵助我們拿下扶蘇,如此便有了真正的大本營,有利以後對抗整個西夜。”
林鉤嗤道:“赫連闊會助我們攻下扶蘇?他要有那個能力何不自己攻來?”
武蠻也滿臉疑惑看着皇甫方士。
皇甫方士笑哼一聲,肯定道:“他一定會。”言之鑿鑿,竟讓人不自覺相信他所說的一起。
沉默片刻,慕北陵忽拍案說道:“就聽先生的,明日辰時出關,去碧水。”
見他拍板,武蠻林鉤也不好再多說,當即出聲附和。
武蠻道:“既然定下,我這就出城一趟,把人集合起來。”
林鉤道:“我的人也還在城外。”
慕北陵一驚,他一直以爲二人是單獨過來的,從未想過竟還帶着部隊過來,遂問道:“你們帶了多少人馬?”
林鉤搶先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傲氣十足的說道:“不多,也就一千三百多人吧,雖然不是啥進攻好手,不過要說鑄建工事,禦敵於外,我的人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武蠻瞥他一眼,咧嘴點頭說道:“他說的倒是沒錯,那個時候我們攻下夏涼岐西城的時候,遇到夏涼大軍瘋狂反撲,這傢伙硬是靠着一千多人阻截夏涼軍五日之久,讓我們的後備軍有充足時間進駐岐西。”說完還不忘朝林鉤也豎起大拇指。
慕北陵喜形於色,道:“有你小子的。”
林鉤嘿嘿笑起,擡起右腿踩在椅子上,側臉望向武蠻,吊兒郎當的問道:“扎樣啊,野蠻人,你帶了多少人啊,也說出來讓我們聽聽啊。”
武蠻嘆了口氣,只默默搖頭。
林鉤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只道他沒帶多少人,難得有機會能在慕北陵面前把武蠻比下去,登時來了精神,扣了扣耳朵,仰着頭說道:“別怕嘛,老子又不會笑話你,人少點沒關係,老大也不會在意的。”
慕北陵也以爲武蠻因爲沒帶多少人而不好意思說,便安慰道:“沒事蠻子,你帶來的人以後鐵定是咱們的主力。”
武蠻蔑了眼林鉤臭屁的模樣,一巴掌打下他踩在椅子上的腿,緩緩豎起三根手指,道:“不都不少,三千。”
慕北陵,林鉤,皇甫方士同時一怔,尤其是林鉤,臉頰都忍不住抽搐了幾下,寂靜了半晌,林鉤突然瞪大眼睛,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一樣,從椅子上飛彈起身,失聲叫道:“你他孃的不會把整個前鋒營都帶來了吧。”
慕北陵咦道:“前鋒營?”
武蠻微微笑起,下巴輕點兩下。
林鉤再呼一聲,直罵“你他孃的這是想氣死尉遲太尉啊。”隨後哼哼兩聲,嚮慕北陵解釋道:“當初爲了東伐,尉遲太尉特意從十八萬大軍中挑選出三千人,組成前鋒營,真要論起來,這三千人的戰鬥力比兩萬大軍還要強。你他孃的把這些人都帶出來,尉遲太尉要是知道了,準保氣得吐血。”
武蠻咧開嘴,攤了攤手,露出個無奈表情,道:“沒辦法,這些崽子現在就聽老子的。”
林鉤直接甩給他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