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起,萬兵動。
高傳拔劍怒揮,大喊:“給我衝!”
一聲令下,二十餘萬大軍水銀瀉地般朝東城門涌去,盾兵在前,重兵在後,弓箭兵掩護,百人抗撞木奮力衝鋒,十餘臺攻城重械同時激發。飛石,燃木,呼嘯着從天際掠過,箭如牛毛,雨點般在兩軍陣前肆意飛舞,喊殺聲震懾天際。
慕北陵與衆將按馬在後,沉目緊盯城門,不多時,城門破開,魏易高喊一聲“殺”,拍馬揮刀殺進城中,秦揚,田錦飛,嶽威,高傳,緊隨其後。
慕北陵護住皇甫方士,俯身衝殺,驚險躲過十餘支流失後,衝進城門。只見城中殺聲更甚,百姓士兵亂做一團,一些百姓死命抱住夏涼兵,一些百姓手持木棍來回衝殺,屍身遍野,血流成河。
亂軍叢中,見有不下千道白芒跳躍閃動,他知是軍隊中的最強戰力正在博弈,於此時,慕北陵反首望向城牆,見幾人護住一白袍人正朝一個方向飛速逃遁,他眼神陡厲,喝道:“戚樂哪裡走。”夾馬追去。
被他喊聲吸引,魏易也見戚樂在前,呼嘯一聲,雙腳猛踏馬鐙飛身而起,卻是還未近戚樂之身,已被幾人攔下。
慕北陵欲驅馬再追,驚覺被一修武者盯上,大驚之下返身逃遁,那人飛身追來,幸的凌燕險勝一步,先那人護住慕北陵,與之戰做一團。
慕北陵暗道:“好險。”抹了把額頭的汗,心想:“還是算了,就老實待在隊伍後面便好。”旋即驅馬返回皇甫方士身旁,還順手斬殺十餘夏涼兵。
皇甫方士見他過來,急忙問道:“郎將沒事吧。”
慕北陵笑而搖頭,道:“無事,先生放心。”轉頭之際又見一夏涼兵舉刀砍來,他趕忙強拉繮繩,戰馬嘶吼,雙蹄高揚,那夏涼兵驚慌失措,卻在失神間被慕北陵一刀斬下。
皇甫方士朝他暗豎大拇指,慕北陵悻悻笑起。
戰之此時,西夜大軍有百姓相助,勢如破竹,很快便將夏涼兵逼至北門。慕北陵尋到嶽威,與之一道驅馬來到城中令尹府前,幾人又帶一隊士兵進府清繳,收復令尹府,於府中暫做大本營。
喊殺聲足足持續三個時辰方纔逐漸消散,府衙前堂,高傳端坐左首上位,嶽威,田錦飛,秦揚,皆在此。
有士兵傳報:“夏涼大軍已悉數趕出襄硯,魏易將軍正率人追趕。”
慕北陵暗暗握拳,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下。
高傳怒讚道:“好,告訴魏將軍,定要將賊人悉數捉拿。”
語罷,士兵快步跑出,衙上像是沉默片刻,繼而爆出會心大笑。
襄硯收復。
至未時,尉遲鏡率先回到前衙,他戎鎧上沾滿血污,滿面黑塵,左臂有明顯尺長刀傷,走路卻是虎虎生風,眼含快意。
衆人迎上,紛紛行禮,高傳視之,驚叫道:“老將軍你受傷了。”
尉遲鏡放聲笑道:“哈哈,爽,老夫好久沒打的如此酣暢,區區小傷而已。”
高傳命人急傳醫官,被尉遲鏡阻下,他只道:“被狗咬了一口而已,用不着大驚小怪。”
慕北陵走近前,先躬身行禮,道:“太尉,可否讓屬下看看你的傷勢。”
尉遲鏡“哦?”的輕咦,擡起手臂,慕北陵小心翼翼剝開傷口外的布縷,細看片刻,暗道:“還好,傷口不深。”旋即伸手按於傷口處,心念急動,生機綠芒勃然浮現,光芒靈動下,傷口迅速恢復。
尉遲鏡眼現異色,驚呼道:“你還是個醫士?”呼聲傳開,堂上衆人皆是一驚,數道目光飛速聚攏至慕北陵身上。
慕北陵笑而不語,等到傷口完全癒合後,才退後一步說道:“只是皮外傷,太尉大人只需修養些時日便可痊癒。”
尉遲鏡試着大力揮舞幾下手臂,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擡眼在看來時,眼中更多幾分豔色。
高傳道:“沒想到慕郎將還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是名醫士。”
秦揚也讚道:“慕郎將天資過人,將來必成大器。”
慕北陵朝衆人躬身拜下,道:“屬下惶恐。”
尉遲鏡擡手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小子,這次能收復襄硯,你應居首功。若非你獻上良策,恐怕再有數日,也難恭攻下。”
慕北陵忙道:“屬下不敢。”卻是尉遲鏡說出這番話時,秦揚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難看,不過被他很好掩飾掉。
尉遲鏡嗔怪道:“誒,有功就是有功,有功賞有過罰乃是我西夜軍隊慣例,等戰事一過,老夫定要上奏朝廷,讓大王好好嘉獎你一番。”
慕北陵再拜道:“屬下何德何能。”
話音剛落,忽聞府門前有人高喊:“快,快,老大在哪裡?”
慕北陵一驚,循聲看去,只見林鉤連滾帶爬跑進衙內,身後跟着兩士兵,士兵一前一後擡着擔架,擔架上還躺着一人。
他腦子轟然爆開,飛身跳出,來到擔架前時只見武蠻平躺在上,渾身上下淌滿鮮血,粗看去大大小小的傷痕不下二十道,尤其胸口一處傷口,已近心臟,能清晰看見幾根白晃晃的骨頭。
他幡然吼道:“這是怎麼回事?”邊說邊伸手按住武蠻胸口,掌中綠芒大放,勃勃生機飛速注入武蠻體內。
林鉤哭道:“是戚平,蠻子是戚平打傷的。”
慕北陵沒工夫開口說話,他能感覺到武蠻的氣息已經十分微弱,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尉遲鏡此時也來到他身前,見武蠻頭一眼時猛的愣住,旋即陡然厲聲喊道:“來人,把這裡圍起來,任何人不得打擾慕郎將。”士兵得令,快速圍在院子四方。
尉遲鏡又命人拿來清水和金瘡藥。
慕北陵咬牙催動生力,足足半個時辰後,武蠻才許許睜眼。慕北陵大大鬆了口氣,見胸前傷口已經癒合,掩去生力,擡手抹汗,手擡至一半,身體忽然一軟,噗通倒地,林鉤忙上前將他抱住,反手背到門口坐下。
慕北陵緩過氣來,手指武蠻,嘴脣動了動,竟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嶽威見狀,沉聲問林鉤道:“到底怎麼回事?武蠻怎門會傷的這麼重?”
林鉤抹去眼淚,牙根緊咬,道:“是戚平那狗日的,我和蠻子追至城外三裡,也不知道戚平是從哪來冒出來的,瞬間就斬殺了我們二十多個弟兄,蠻子就和他打了起來,最後就傷成這樣,好在孫將軍他們及時趕到,戚平才帶人逃走。”
一聽他提起孫玉英,嶽威登時汗毛都嚇得豎起,暗罵自己怎麼把她給忘了,乾淨問道:“那玉英怎麼樣了?”
林鉤道:“孫將軍沒事,就是她護送蠻子回來的。”
便在此時,忽聞府外嬌斥聲傳起:“滾開,你們敢攔老孃?”
嶽威擡首看去,只見孫玉英正叉腰站在府門口,瞬間松下口氣,大聲喊道:“讓她進來。”
孫玉英三兩步跑進院中,見武蠻已經甦醒,也是長吁口氣,轉眼猛見慕北陵癱軟在地,臉色蒼白,她登時細眉頓豎,撲至慕北陵身前上下蹙摸,口中疾呼道:“你,你,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傷到哪裡了?”
慕北陵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強忍腦中眩暈,撐起身子,道:“我沒事,只是有些脫力而已。”他視線始終在武蠻身上,孫玉英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是因爲給武蠻療傷才弄成這幅樣子的。
慕北陵偏頭朝林鉤說道:“去,把二卒的人叫來,給蠻子包紮傷口,等我恢復過來再給他治療。”
林鉤道“好”,起身剛要去叫人,但見武蠻已經爬下擔架,顫巍巍的站起來,他渾身上下血跡未乾,生似一個血人,咧嘴笑起時,映着那鐵塔般的身軀,又像一尊浴血戰神,令人敬畏。
林鉤慌忙上去將他扶住,武蠻憨厚笑道:“俺沒事,不用擔心。”
慕北陵怒叱道:“裝什麼癟犢子,給老子好好躺着,要是傷勢復發,老子要你好看。”
武蠻“嘿嘿”笑着撓頭,旋即又緩緩躺在擔架上,躺下之際似是牽動傷口,疼得“噝”叫出聲。於此一幕,惹笑衆人。
尉遲鏡手指武蠻林鉤對衆人說道:“就是這兩個小子,頭功上必須把他們也記上,給老子的,老子這輩子也算見過不要命的,倒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要命的兵。”他說的興起,直接爆出粗口,又道:“他孃的,嶽威,你們扶蘇真算是撿着寶貝了啊。”
嶽威淺笑施禮,說道:“老將軍謬讚了,能得到您的認同,纔是他們的榮幸啊。”
尉遲鏡道:“放屁,有本事就是有本事,關我什麼事。”又道:“都是可造之材,你可要給祝烽火那老傢伙說清楚,這幾個小子要是培養不好,老夫都不答應。”
嶽威忙應下。
慕北陵恢復一些後,便叫人把武蠻擡至後院廂房,他和幾位將軍簡單拜下,就匆匆跟了過去。
孫玉英,林鉤,皇甫方士亦緊隨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