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依靠什麼……?”齊夏看向窗外,淡然地回答道,“靠「武力」? 靠「信息」? 靠「人脈」? 靠「迴響」?”
許流年緊緊地抓住方向盤,一言不發的抿着嘴脣,望着前方。
是的,齊夏幾乎沒有能夠依靠的東西,他能夠依靠的僅有他自己的大腦。
“我還有什麼呢?”齊夏慢慢眯起眼睛,眼中只剩一望無際的絕望,“能夠看得見的東西我一個都沒有,現在連看不見的東西都要失去了。”
“看不見的東西......”
“人類就是這樣。”齊夏輕聲解釋道,“當對一切東西都感到絕望時,會妄圖尋找一個「精神寄託」。但很多時候這個所謂的精神寄託既看不見也摸不到。她只是沉在每個人心底裡一個關於「生」的線索而已,但是這個線索對我來說越來越縹緲,我眼看就要失去她了。”
齊夏望向車窗外的身影格外的落寞,他彷彿在無邊漆黑的宇宙當中孤獨燃燒的小小燭火。
“所以你的意思是……?”許流年知道現在的每一句話都需要萬分謹慎,畢竟齊夏正在「迴響」。
他的心念一動,整個「終焉之地」就會動。
畢竟他的每一個念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徹底改變整個「終焉之地」的格局。
“我很想念她。”齊夏低聲說道,“我所有的動機、我拼盡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爲她還在,所以你們怎麼耍弄我都可以,唯獨不可以拿「餘念安」耍弄我。”
“齊夏…….我沒有耍弄你的意思.……”許流年聽到齊夏所言表情也變得失落起來。
這個男人或許根本不像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這裡的人無論最終目的是什麼,都需要踩着齊夏才能夠達成目標。
所以齊夏並不需要犯什麼錯,只要他還是齊夏,就必須要承受所有人的「局」。
他甚至有可能徹底的死在這裡,只因爲他是齊夏。
他是局中一環,亦是局。
“但你真的不相信文巧雲比你更強大嗎?”許流年最後一次試探性地問道,“她當年也是能夠站在青龍和天龍面前的人,或許只是因爲一次小小的差錯,導致她沒有一直活躍.…..”
“這是「上帝悖論」啊,許流年。”齊夏打斷了許流年,隨後嘆了口氣,依然看向車窗外。
“上帝悖論.....?”
“沒錯。”齊夏點點頭,“假如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無所不能的神,那麼他能夠創造出一塊自己搬不動的石頭嗎?”
許流年聽後仔細思索了一下,感覺這確實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假如無所不能的神能夠創造出這塊石頭,那他無法將石頭舉起來,就證明他不是「無所不能的」,他若創造不出來,依然不是「無所不能」。
“所以你在指什麼?”許流年問道,“「上帝悖論」又能代表什麼?”
“代表了我創造不出文巧雲。”齊夏轉過頭,用那雙悲傷的眼睛看向許流年,“我若認爲整個「終焉之地」有人比我更強,我便不可能如此絕望,也不可能獲得如此強大的「迴響」。所以我即是「神」,而文巧雲便是「我搬不動的石頭」,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許流年車速驟減,隔了好幾秒才重新穩住方向盤,穿過了幾條橫在道路中央的黑線之後重新加速。
“你是說…….正是因爲你比所有人都要絕望,所以纔會獲得「生生不息」.…”
“我有依靠嗎?”齊夏反問道,“我們在這裡的時間已經超過三十年了吧? 若這裡真的有一個依靠,可以讓我全力輔佐或是稍微安下心來,我又怎麼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此時許流年才徹底明白自己在這場所謂的「局」當中到底有多麼的無力。
自己的記憶保留了幾十年,每一個輪迴都在重新考慮前進的「路」。
而齊夏的記憶幾乎保存不住,卻在幾十年前爲以後的自己鋪下了一條「路」。
這就是自己和齊夏的差距。
“我輸了。”許流年說道。
齊夏聽到這三個字,慢慢轉過頭來,沉聲問道:“我沒有和你對賭,何談「輸」?”
“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這個世界。”許流年苦笑道,“齊夏,你真的很厲害,現在我只剩最後一個計策了。”
“「計策」..…?”齊夏揚了一下眉頭,“對我的?”
“沒錯。”許流年點點頭,“我現在要對你使出一個計策,這個計策是我們能否逃出這裡的關鍵。”
“好,你說,我聽。”
“我有一個計劃,這個計劃或許聽起來會非常離譜,但也是一條我們能夠逃出去的「路」。”
齊夏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敲打着車窗。
“去思考吧.……齊夏…….只要你能用潛意識告訴自己,我們所有的人都已經逃到了外面,那按照「生生不息」的特性來說,外面一定會出現我們的「複製品」,那時候我們.…….我們.....”
許流年的表情越來越痛苦,雙眼也逐漸泛紅。
“那時候我們就成了「複製品」。”齊夏說道,“這樣對嗎?”
“不對嗎?”許流年帶着哭腔苦笑一聲,“我們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嗎......?現在所有人都想要利用你的能力…….而我也是其中一員,雖然我不如他們聰明....….”
“我……我….雖然..…”
許流年將車子緩緩停下,然後將頭深深地埋下去,她鼻子一酸,泣不成聲。
“齊夏,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就算我不如這裡所有的人聰明......就算我的做法經常看起來很傻……但我的「最終目的」絕對是最無私的那個.…..….我設立的所有「局」,從頭到尾都沒有把我自己考慮在內,我只希望整個「終焉之地」能結束這一切,哪怕是用一個衆人都不接受的方法....….哪怕我粉身碎骨,哪怕我灰飛煙滅...….”
許流年趴在方向盤上痛哭流涕:“但我真的很無能……不必說我所做的局能夠被人看破….…就連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上面的人聽到.…”
“可我們不能認輸。”齊夏輕聲說道,“作爲複製品在這裡活着,然後結束自己荒誕的人生,你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