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太子妃高擡貴手。”慕容歌落座後,擡頭看向對面的林善雅,笑道。
“勿要介懷本妃的身份,希望你莫要讓本妃失望。”林善雅微微一笑,出言提醒道。若真是可與蘭玉公子,元祁都可對弈一二,就足以說明慕容歌的棋藝甚高。
慕容歌挑了挑眉,並未再說什麼。一雙眼睛盯在棋盤上,看着林善雅一個個落子,她不驕不躁,不急不緩的周旋。
棋盤之上,棋局已經展開。
林善雅執黑子,慕容歌執白子。
巧雲一旁站立着,偶爾會爲二人斟茶。她得知慕容歌會棋藝之時,沒有想太多,畢竟在封國內,但凡是與太子妃對弈的人鮮少有嬴的。即便是與太子對弈,那時也是輸了几子。慕容歌是小國小姐出身,不曾有高手指點,若能與公主對弈半個時辰怕也是高看了她。
但,往往越是輕看了人,就會越是受到震撼。
此時,漸漸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仍舊未能分出勝負。
不該啊!太子妃還從未與一名女子對弈,而超過半個時辰!她自小便是伺候林善雅,自然也懂棋,她剛纔不以爲意,並未細看,此時再看,才發現棋局混亂,一時之間分不清究竟誰是佔了上風!她驚訝的看向慕容歌,再看一眼已經面色稍顯冷凝之色的林善雅,心咯噔一聲。
林善雅忽然開口:“若本妃做主將你擡爲側妃之位,你可願意?”她擡起頭目光逼視着慕容歌,想要從慕容歌的神色上看出些什麼。
薰爐裡的香料似乎放的有些多,剛纔還淡淡的香味此時有些撲鼻了。慕容歌皺了皺眉,有些香味過於濃烈,就有些刺鼻了。
想不到林善雅竟是如此大度,主動爲元祁娶妃,不過這裡又有多少的真意?又有多少試探和算計?她擡頭時,清楚瞧見林善雅絕色的容顏上緊張之色。
她收回目光,看向棋局,快要收尾了!
她淡笑道:“側妃之位?太子妃果真是擡舉了奴婢。”在世人眼中,或許這些位置是強大到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但是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說吧,你想要的是什麼?”林善雅兩眉擰起,聲音冷了幾分問道。
聞言,慕容歌眸光微微一動,心中好笑。不過有些同情林善雅,癡愛元祁,卻得元祁冷漠以對。所以纔會如此不依不饒。她從來不曾想過與林善雅爲敵,但從一開始林善雅就不容許她的存在,那麼,她又何須假仁假義?“棋快結束了。”
“慕容歌,你自被原國慶王休棄爲歌姬時,就應該料想到日後的結局,自此就是爲奴生涯。若非太子對你有幾分興趣,本妃絕對不會以側妃之位待你。但你應該懂的,沒有後盾支持的你,在太子府中,甚至是夏國內難以立足。”林善雅繼續說道。慕容歌的淡定冷漠讓她有些焦急,若非苦思冥想,不想再冒險,她絕對不會容許一名下賤的女子成爲她的威脅!這是對她極大的侮辱!
巧雲心中有怒,太子妃如今以側妃之位許給慕容歌,慕容歌竟然完全不看在眼中,着實可恨!若是其他女子必定早就應下了,莫非慕容歌想要的更多?她沒好氣的說道:“慕容姑娘未免太過高看了自己。雖說你有幾分特別。但卻不能如此不識時務。”
慕容歌凝神望着棋局,白子在手中輕輕的攆着,彷彿沒有聽見林善雅與巧雲的話語般。她準確而堅定的將棋子落下,然後擡頭看向林善雅,笑道:“太子妃這一局分心了,讓奴婢有了可乘之機。”
此話一出,林善雅與巧雲二人都低頭看去,這才發現棋局完全大變樣!剛纔還隱隱不明,兩方僵持不下的局面,竟然被奇蹟般的逆轉,慕容歌佔了上風!
林善雅面色微變,緊盯着棋盤,就在說話間的,她還一直暗中盯着棋局的變化,以爲全在掌控之中,卻斷然沒有預料到會發展到眼下這種不受控制的情況。
眼下情況十分明顯,她已經落於下風。她心中驚訝震撼,料想不到慕容歌竟然棋藝如此精湛!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改變一切。
她擰眉縱觀全局,希望能夠扭轉乾坤。她驚訝的發現,剛纔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如今竟然能夠練成一條線,一點點的吞噬着她。見狀,她震驚的看向慕容歌,見她神色輕鬆,嘴角上掛着淡淡的笑。心下猛地一顫,嘴脣略微蒼白。她竟然在慕容歌的身上感受到深不可測!
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她一邊力王狂瀾,一邊防備,卻仍舊一直處於下風!
慕容歌瞅着棋局微微一笑,放下最後一顆棋子,“承讓。”這場對弈,她勢必嬴,她不想也不能繼續被動的局面。
整盤棋局經歷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慕容歌落下最後一子後,完全勝出!林善雅瞳仁內映着的全部都是棋盤上的結果,她潰不成軍,慘敗收場!她就算不承認,現實擺在眼前,慕容歌贏了,贏得輕鬆無比!或許在與蘭玉公子對弈,又或者是元祁對弈時,她是隱藏了實力!
慕容歌輕輕撫着衣裙,不緊不慢的站起。
“給本妃一個答案。”林善雅自嘲的冷笑了一聲,盯着慕容歌的背影,執意的追問道。
慕容歌擰了一下眉,事到如今仍舊不死心?林善雅聰明絕頂應該可以看出她剛纔話中之意,她眼光微動,莫非林善雅是在拖延時間?
果然,她鼻尖傳來熟悉的淡香味。即使房中的薰香與那人身上的淡香很相似,但是卻有很大的不同,那是任何香料都無法複製的。
隨着淡香味而來的是身着黑衣的元祁。
不知道他是何時來的,或許已經在外間待了一會子。她還未有所反映,身後的林善雅已經開口了,“太子身邊伺候的人極少,妾甚是擔憂。畢竟府中還未有太子的子嗣。
如今朝中百姓間皆是議論紛紛。妾便想着爲太子尋幾個可人的女子伺候,若太子同意,妾便將慕容歌提爲貴妾。”
慕容歌眉尾擡了擡,剛纔還是側妃,此時就變成了貴妾?這林善雅,果然善變!元祁來此,必定不是巧合。而且,不得不有些好笑,似乎林善雅是走之前慕容歌的老路線,爲心愛之人尋美納妾!
林善雅緊張的看着元祁的神色變化,見元祁沉默,便立即又說道:“若太子甚喜慕容管家,也可由妾向皇上皇后上請,迎娶慕容歌爲側妃。”就憑着慕容歌如今的身份,貴妾已經擡舉了她,更何況是一名側妃之位!
元祁冷冷的掃了一眼林善雅。
這一眼足以讓林善雅心跌入谷底。莫非是她猜錯了?如今在太子府的每一步她都在小心翼翼,此刻的試探,會不會引來他的厭惡?
慕容歌福身對他們二人說道:“妾還有要事需要處理,先行告退。”有些事她不想參與進去,所以及早脫身最好!
元祁目光雖然平靜,可卻讓人無法忽視的炙熱,他盯着她在片刻間所有的舉動,試圖看穿她的想法,須臾轉開目光,他至始至終都看不透她。唯一能夠把握住的便是她的弱點。當真是有幾分可笑。
“不必。”簡簡單單兩個字是他給林善雅的答案。
林善雅說不清此時是什麼心情,該開心,該鬆了口氣?
聞言,慕容歌眼眸微動,沒有任何遲疑立即退下。
房中僅剩下林善雅與元祁二人。
“太子,妾讓人燉了湯,不如太子留下一起品嚐?”林善雅面帶嬌柔笑容,本就絕色的姿容更是天香國色。她柔聲詢問。
元祁緩步走下個棋盤方向,黑眸盯着棋局。勝負已分。
林善雅心咯噔一聲,她最不願意讓世人見到的便是自己不敵他人的一面。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同時也是天下第一才女,若讓他人知曉她竟不敵慕容歌,那麼將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你在棋藝上固然難逢敵手,但與她相比,仍舊稍遜一籌。莫要再做無用之舉。勿要忘了你與本宮之間的盟約。勿要想得到更多。”元祁目光從棋盤上收回,語氣冷淡而疏離的說道。
林善雅身形一顫!她怎麼可能會忘記!這是她的選擇,也是必須承受的結果!她以爲她可以!卻忘記了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可她想要遠遠不止這一切。“妾從未忘懷。”
“封國僅有兩年時間可穩定朝局。若在兩年內繼續**,搖搖欲墜。那麼,封國內亂同時必定會成爲一塊肥肉。你應該有自知之明。”
元祁離去時,扔下最後這兩句話語,便決然離去。
房間內,重新歸於安靜。
只剩下那薰爐中緩緩釋放的清香味,而且,越來越濃烈。
林善雅眼眶中晃盪着淚水,她極力的隱忍着,香味撲鼻,讓她忍受不住狼狽的咳嗽了幾聲,身形晃盪了幾下。
巧雲立即扶住了她,滿臉淚痕,“太子妃,當初您是不是選擇錯了?”一開始太子妃便毅然決然選擇太子投靠。當初她也認爲憑着太子妃的容貌必能扭轉乾坤,可以得到太子的喜愛。可如今……
“你認爲林清雅會比我好到哪裡去?她與本妃都是十分清楚此時的處境,她如今不過是側妃,更是連本妃的處境都不如。可本妃卻可以利用夏國太子妃的身份去做更多的事情。”林善雅先是冷笑,隨後眼中橫現一絲暴戾之色。
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回頭了!
……
齊國。太子府。
花園中,樑欣欣與林清雅二人好似姐妹情深,互訴衷腸。
“如今太子正在戰場,你我姐妹只能在此黯然等待。本妃已經向皇上請示,待太子回府,你也可隨本妃和太子一同前往夏國。如此一來,你也可與善雅公主相聚。”樑欣欣柔聲道。因這些日子爲情所傷,而日漸清瘦。在偌大的太子府中只能與林清雅二人說出心中話。
林清雅點頭笑道:“謝姐姐如此爲清雅打算。清雅感激不盡。”她暫時不得趙子維的喜愛,多半原因是他心中還在惦記着慕容歌。若能去往夏國,她要看看林善雅如今是何境地!再看面前的樑欣欣,真是單純的可以!
樑欣欣望着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水,勉強的笑道:“你我姐妹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
“是,姐姐說的極是。”林清雅立即應道。只要時機到了,她先得趙子維心,再得太子妃之位輕而易舉。
樑欣欣收回目光望着手中的茶盞,一陣晃神,這段日子不見,他是否想起過她?
……
半月過去,發生了許多事情,彷彿如一場場關於歷史的電影在眼前播放,快的讓人一陣唏噓。
封國皇帝終究是駕崩了,發現駕崩時是在五名美人的牀上,他一絲不掛,口吐白沫,眼下一片烏青,死因是縱情所致。在三日內,朝中一片混亂,上演了一場爭龍椅的戲碼,自是一片殺戮。最後是二皇子登基。
齊國與原國的戰爭日漸熱烈,就差一座城池便攻入京都。
如今,封國皇帝忽然駕崩,新帝登基,正是根基不穩之時,其他幾國虎視眈眈,礙於夏國與齊國,一直不敢有所動作。
慕容歌望着書中最新描畫的地圖,這個是時代變化最快的就是地圖。同時,這個時代最是無情的也是人心。
她想,用不了多久,夏國與齊國便會進攻封國。而和親對於封國而言,能換來的只不過是暫時的安穩而已。要想換得更多,那便是封國內等人的癡心妄想!
“慕容管家,在作甚?”房外傳來碧柔的聲音。此時碧柔應該是做完活纔來吧。
她收書,對門的方向笑道:“正無事呢,進來吧。”
碧柔深吸綠色長裙,凡是有她的地方,便是感覺春天來臨,一片春意盎然。她推門進屋,朝着慕容歌笑道:“還以爲你正在看賬呢。”
慕容歌輕笑道:“哪裡有那麼多的賬看?現在正覺得無聊呢。怎麼不見如冰?她還在藏書閣?”如冰畢竟是曾經出身高貴,識字,所以有時候在打掃藏書閣的時候也會偷看上一兩本書,不過這時候也該回來了。
碧柔搖頭,“半個時辰前見她從藏書閣出來向長亭去了,現在還未回來嗎?”
“哦?她怎麼會去長亭?”慕容歌疑惑問道。如冰自從監牢出來後,鮮少與他人接觸,更不會在太子府內亂走,除了藏書閣,便是這下人房。
碧柔聳了聳肩,“我也不清楚。可能去玩耍了吧。聽流雲說,你今日做了芙蓉糕,我嘴饞腆着臉來嚐嚐!”說着,她也不在乎慕容歌的嘲笑,徑直走向桌子旁,拿起一塊芙蓉糕便向嘴中送去。當真是美味至極!慕容歌做的東西就是他人無法比!
“呵呵,你既然想吃,我下次多做幾塊。”慕容歌忍不住輕笑。
“希望咱們慕容管家一言九鼎,莫要忘了纔好!我可是等着呢。”碧柔聽言,立即眉開眼笑,眼前彷彿已經浮現了美食,一臉的饞貓樣。
第二日下午,太子府內來了貴客。乃封國太子,不,如今是荊南王的林輕塵。他忽然而至,讓人頗感意外。
林善雅親自前去迎接,此時他們二人正在泊康閣內敘話。
因元祁這段日子每日都入宮,並不在府中,所以他們二人的午膳就在泊康閣內簡單的用了。按照規矩,來了貴客,自然要設宴款待。更何況,來的人是太子妃的同胞哥哥。
泊康閣內。
林善雅望着林輕塵,這段時間的委屈頓時忍不住,“哥,果真如你所料,過去幾個月,我竟然不能得他心,事到如今,我已不能回頭。現在,我竟不知如何走下去。”她現在唯一可以信任之人除了巧雲,便是面前至親的同胞哥哥。
溫文爾雅的林輕塵望着林善雅,嘆了口氣,俊美的臉上異常沉重。“切勿焦急。讓我與夏國太子單獨聊聊吧。”
“哥不知道的是,在太子的心中或許一名下人都比我還重要。”林善雅黯然神傷,自嘲笑道。從何時起,一名原本卑微不收衆人關注的慕容歌,竟然成爲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林輕塵並不意外,他輕聲道:“你所指的是慕容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