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都的天牢是按着五行的順序分爲木、火、土、金、水,裡頭關着的人也是按各自所得罪行劃分,各自去該去的牢籠。
顏宋也是聽說,木牢中關押着的大多是朝堂上頂撞過聖上的人,火牢中關押的則是行刺的殺手或草菅人命的貪官,土牢內關押的犯人較少,來歷和關押進來的原因也較爲特殊,金牢內則是些他國的罪犯,水牢大部分時間不用來關人,用於行刑,但人數多時也用來做暫時關押重犯的地方。
按着聖上的要求,顏宋關入的是土牢,也就是說裡頭的犯人大多都來路不明。
她初進土牢時,也覺得奇怪,這土牢四周的環境比其餘四個牢房都要乾淨,裡頭住着的人也少,大多都是女人,也就兩三人一個隔間。放在這天牢內,也算是奇怪,沒有酷刑,也沒有破舊的環境。
“官爺!這又是哪兒來的人,犯什麼事?”送飯阿婆多嘴問道。
那押送她的官差看着不好說話,一句回過去。
“送你的飯,土牢的人你還敢問!不要命了!”
“土牢!?她……哎……”送飯阿婆先是吃驚地看了顏宋一眼,轉身搖頭離開。
土牢?這土牢是有什麼問題嗎……他們談及土牢爲何都是這副樣子?
“你往後就住在這裡頭。”
這官差力道極大,一把將她推了進去,腳鏈在丁當作響,衝了幾步路才停下。
她趴在夾縫裡問道,“等等大哥!我要在這兒關多久?”
那官差止步,看向她,並沒有好臉色,“我說,你當這土牢是什麼地方!進了別的牢房還倒有希望出去,但進了這土牢,想出去,除非你死了。”
土牢,原來就是死牢……比死牢更恐怖的是,在這裡的人,根本不會有希望?
她蹲下身子,指甲一點點嵌進手心。輕鬆一口氣,不會的,不會出不去的!玉恆會來救她,還有很多人,還有玲瓏,還有……反正,絕不會像那官差所說的那樣,死在這裡。
“吃……飯……”
她身子一顫,望着黑暗裡的那個人,聽聲音,約莫着是個中年女子,只是聲音有些沙啞。走到近處,才瞧見那人的模樣,說不上的瘮人,五官都很正常,但唯獨那眼神裡的空洞,讓人覺得是個活死人,像是抽離了靈魂,只有嘴巴一張一合。
女子遞給她一碗粥,土牢裡的伙食也不錯,竟還能從粥裡挑出肉絲。
她喝了幾口,擡頭看着那女子喝粥的樣子,像是失魂,直接將那滾燙的粥倒了進去。
她連忙制止她,“你慢些喝,會燙到!”
女子並不理睬,還是一股腦兒喝下,然後又坐回了黑暗中。
送飯阿婆過來收拾,見顏宋吃驚的樣子,多說了幾句,“奇怪吧!哪有人喝粥不怕燙的!”
顏宋點頭。
“不過,很快,你也會這樣了,一年,五年,十年……”
“您什麼意思?”
送飯阿婆吐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活,同她講道,“這是土牢,一般來說都是犯了不可說的罪,才被安置在這裡自生自滅。”
“自生自滅……”她看着周圍的活死人,這就是常年待在這裡的結果嗎?
不行!她絕不會自生自滅。
“你想反抗?”
顏宋看向那個阿婆,阿婆臉上並不是驚訝的表情。
“這些人,來的時候,也逃過。託過關係,找過人,但最後,依舊只能呆在原地。這——就是土牢。”
這就是土牢,怎麼逃也逃不出去嗎?
“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阿婆搖頭,拿起木桶轉身離開。
“盧阿婆是不會告訴你的!”黑暗處,慢慢有人影靠近,她看清了,這一次,是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女孩。
“那你,你能告訴我嗎?”
“坐下!”
女孩乾脆坐在地上,面對着她。她身上的衣服有些髒,別人都已經換了天牢的囚服,只有她,依舊穿着這一身髒衣服。
“你看什麼?”
顏宋回過神,覺得有些失禮,“對不起,我見別人都換了囚服,你的衣服……”
女子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這件衣服是我心愛之人送我的,除非他送我新的,否則我不會脫下。”
顏宋也沒繼續問下去,只是回到最初的問題,“所以——你能告訴我土牢的事嗎?”
“這麼說吧,這土牢裡的人可能曾是貴族,身份不可一世,但如今卻要和我們一樣等死,因爲他們得罪的人是這玉都的老大。”
“你是說,他們都得罪了聖上?”
女子一笑,“你不笨,那肯定就是太聰明瞭,才進了這裡。”
“又什麼意思?”
“有很多事本不該讓人知道的,知道了,就會惹禍上身。這裡的人都是因爲知道一些不可說的秘密,而被關在此處。說起來就是除了死,最能守住秘密的方法了。”
“你也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
“自然,不過,我若是說出來,可就直接沒命了!”女子站起身子,顯然她的動作比那些在黑暗中的活死人靈活多了。
雖然這女子說出了這土牢的用處,但她依舊想不通,分明自己也不知道什麼不可說的秘密,怎麼會就被安排在這個地方等死?
“喂!”女子用手肘碰了她一下,“趁我還會說話的時候,告訴我你的名字!”
“哦,我叫顏宋,可——什麼叫做還會說話的時候?”
女子又搖頭,似乎看着這一新人的天真,有些頭疼。
“這裡的人,有的被關了幾個月,有的被關了幾年,還有的關上數十年,早就喪失說話的能力了,我話多,要是沒人陪我講話,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顏宋又看向那黑暗處,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這光照下,那個地方,究竟有多少人?她看不清,也不想靠近。那裡的人又和死有什麼區別呢?吊着一口氣,卻已經沒了人的樣子。
“爲了防止我倆變成啞巴,這樣,以後你必須天天和我說話!”
女子的要求有些強硬,不過這強硬起來的姑娘倒還挺可愛的。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癟癟嘴,“額……”她喃喃低聲了幾個字,好像是她的名字。
“你說大聲一些!”
“真是的,讓你陪我說話!問什麼名字!”
她紅着臉一吼,倒招來了門外的看守。
“李大妞!吵吵什麼!”
於是乎,空氣突然安靜,她看着大妞臉上的緋紅,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