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太師這樣說,可是親耳所聞,還是聽信了他人所言?”一旁半晌沉默不語的皇后突然開口,冷冷的眼光從太師臉上掃過去。
太師聽了皇后質問,好像有所忌憚,說話就有些吞吞吐吐:“此事,此事下官乃是聽犬子以前說起的。”
皇后蹙了眉頭:“那依你所言,就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了?”
這話令不少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皇后爲何突然偏袒起了林諾雅。
“懇請皇上寬限時日,我必然將人證物證全都找齊,證實她林諾雅的方家身份!”
皇上還未開口,皇后已經頷首道:“那就依太師所言,給你三日時間,務必將證據呈交上來,也好讓百官心服口服!”
如今血衣一事,令整個案子出現逆轉,太師非但沒能指控諾雅,反被將了一軍,看得出來,將軍府已經早有準備。李茗祖被殺一案未必就能指控林諾雅,治她的死罪。太師老奸巨猾,立即不提李茗祖被殺一事,轉而從諾雅身世下手。
“臣謝皇后!”
皇后已經開口,皇上自然也不好當衆辯駁。再說此事也正合他意,疲憊地吩咐道:“來人哪,暫且將林諾雅關押到天牢之中,嚴加看守,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見!違令者斬!”
讓諾雅坐牢老夫人不怕,怕的是皇后等人在背後使壞,玩些陰損的招數,聽皇上下旨,任何人等不得探望,頓時也鬆了一口氣。還有三日時間,事情總是還有轉機。
立即有御林軍進來,諾雅從容地叩謝過皇恩,被押解下去,單獨關進了天牢之內。
天牢裡陰寒潮溼,四處蟲蟻遍地,充塞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道和灰撲撲的腐朽的死人氣息。諾雅進了裡面,面不改色,自顧尋個乾淨的地方,用稻草鋪好,坐下來閉目養神。
過了一時半刻,就有獄卒進來,將牢房裡清理一遍,鋪了褥子,又放下一牀粗布被子,便桶,轉身鎖了牢門出去。
這已經是不錯的待遇,諾雅很知足,躺下就睡,毫不擔心。
諾雅這裡坦然無畏,外面的百里九卻是心急如焚,提心吊膽。雖然在軍營裡自稱是方家部下的方亮查無此人,使他對諾雅所謂的方諾身世起了疑心。但是他也不敢肯定,三皇子妃所言是空穴來風。
尤其是太子一直以來對於諾雅身世的忌憚,和當初得知諾雅追查方家一案時,殺人滅口的決絕,還有今日朝堂之上,太師言之鑿鑿,毋庸置疑的肯定,無疑都是在告訴他,此事必有玄機。
他不知道,太師究竟是從何處得知諾雅的身世,並且說得那樣斬釘截鐵,揚言要在三日內必然拿出證實諾雅身份的證據。此事,顯然皇后也是知情的,並且明顯並不想太師將事情吐露出來,那麼,太師又會從哪裡着手呢?他們究竟是在忌憚什麼?
百里九很慶幸,諾雅能夠信任自己,將身世提前一天如實相告。他做事一樣雷厲風行,不喜歡拖拖拉拉,當天晚上就下令飛鴿傳書到了江西,命人儘快查清有關方坤女兒的所有線索,這樣,對於太師一方,自己就算是佔了先機。
依照如今事態的發展,太師必然也會命人前往江西查探情況,並且阻止自己的調查。那麼,自己提前的這一日,就顯得尤爲重要。希望,他們能夠在太師的消息抵達江西之前,就有所斬獲。
另一方面,百里九可以寄託的,就是那個神秘的黑衣人。依照諾雅所講述的,她明顯是與這個人有什麼淵源的。可能,他就是打開諾雅身世之謎的所有鑰匙。如果能夠找到他的下落,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是,要想找到他,談何容易?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只要他換下一身黑衣,摘掉面具,哪怕他仰着頭從跟前大搖大擺地過去,恐怕也沒有人識得,唯一的線索就是他肩頭的傷。
百里九寢食不安,雖然是大海撈針,依然發動了許多的人搜查他的下落,並且將諾雅下獄的事情傳揚得整個京城人盡皆知,罪名就是暗殺了李茗祖以及她的逃犯身世。他堅信,那個人必然是在京城或者附近,並未遠離。若是他知道諾雅入獄的消息,定然會有所行動,不會袖手旁觀。
諾雅下獄的消息四處傳揚得很快,並且在京城造成了不小的轟動。因爲李茗祖往日的惡劣行徑,百姓都對他恨之入骨,諾雅爲民除害的這一壯舉,令京城裡的百姓對她開始刮目相看,成爲茶餘飯後,人們熱切討論的巾幗俠士。
百里九還命人暗中關注了太師府,李太師已經開始忙碌着料理李茗祖的後事,極少出府,似是胸有成竹。唯一一次出府,是到方坤舊識王林府上,不過耽擱了盞茶時間,出來的時候垂頭喪氣。
他在朝堂之上爲了撇清與方坤的關係,曾言之鑿鑿並不識得諾雅,那麼,太師不應該是請他出堂作證纔是。難道,太師也並不確定,所以是在找他求證諾雅身份?
夜入三更,百里九依舊煩躁不安,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林諾雅那個女人或是巧笑倩兮,或是恨得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裡揪得難受,索性起身,徒步向着天牢走去,想着就算是見不到她的面,能夠離得近一些也是好的。
天牢門口,皇上派了一隊親信御林軍嚴密把守,誰都不許進內探望。那御林軍頭領與他倒是有些酒肉交情,將諾雅的情況告訴他,說是一日三餐,包括飲水,都是經過他們嚴格檢驗的,讓他儘管放心。
百里九得知諾雅在牢裡仍舊能吃能睡,心裡倒是欣慰不少。
呆愣愣地站了片刻,那首領見他滿是惆悵,就不斷地好心勸慰,就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只能起身回府。
走出不遠的距離,又想那個麻煩精向來身體不好,這陣子臉色也差得要命,而且畏寒,應該叮囑那首領幾句,就又不放心地轉身回來。
剛剛走到附近,就聽到天牢門口有兵刃相交的聲音,喊殺慘叫聲,連綿不斷。他心裡猛然一動,出事了!
哪裡還來得及思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憂心如焚,立即運起輕功,施展最快的功夫,向着天牢的方向騰躍而去。
天牢門口,昏黃的燈籠已經盡數熄滅,隱約可見一黑衣銀麪人正猶如鬼魅一般,在御林軍的長槍之間神出鬼沒,手中閃着陰森寒光的長劍削鐵如泥,狠辣刁鑽,御林軍一片慘呼聲,虛張聲勢的吆喝聲。
不用交手,百里九幾乎就立即可以肯定,此人乃是上元節那日同自己交手的黑衣神秘刺客。
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費勁心思四處搜捕不到,他竟然自投羅網,出現在這裡。
劫獄!
這是百里九的第一個想法!諾雅如今被關押,罪名未定,應該不會有人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的性命。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是想劫獄,救走林諾雅!
此人究竟是誰?是敵是友?百里九從撲朔迷離中逐漸相信了諾雅的直覺,他定然是同諾雅有什麼淵源,所以纔會這樣奮不顧身地來救她。
那麼,自己如今該怎樣做?阻止是必須的,若是諾雅果真被他救走,就算是僥倖逃離了京城,一輩子只能揹着黑鍋,不明不白地活着,而且還意味着,自己將永遠地失去她。但是面對着一位素不相識,拼了性命也要營救自己女人的人,百里九又不能將他擒獲歸案。更何況,他私下裡還有許多問題要問,等着他給予自己答案。
他抽出手中長劍,一聲龍嘯,一躍而起,一式狂風掃落葉,劍鋒就向着銀麪人面門之處疾掃而去,不過是虛晃一招,口中一聲冷叱:“賊人休逃!你好大的膽子!”
那人反應機敏,極輕易就躲閃開了百里九的劍鋒, 自己手中長劍極利落地解決了身邊兩個御林軍,然後飛身而起,就與百里九戰做一處。
百里九有心誘導他至僻靜無人處,好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人卻並不上當,而且意在大牢之中的諾雅,出手並不留情,逼退百里九之後也不步步緊逼,全心全意只想衝進天牢之中。
天牢鐵門上的鎖,已經是被劈開了,應該就是此人所爲。他手中靈蛇一樣的長劍的確是一把寶刃,殺了這麼多人,竟然一滴鮮血也未留在上面。
百里九心裡懊惱,此人不解他的苦心,無奈只能近身纏鬥,明言相勸:“勸你還是速速束手就擒,劫天牢可是死罪,插翅也飛不出京城。”
這話是暗中告誡他,即便今日劫牢得逞,他也不能將林諾雅安然帶離京城,枉費苦心,還令諾雅有口難辯,罪加一等。
這句話令那人有了惱意,望着百里九,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懦夫!”
聲音不大,也就兩人可以聽清。
百里九自然不甘示弱地回一句:“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