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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合會所,青煙繚繞,紙醉金‘迷’。
“黃書記這回真夠倒黴的,這次八成是要丟官了。”說話的是坐在沙發中央的一個男人,身型壯碩,面目粗狂,右手大拇指上套着一個誇張的‘玉’扳指,語氣慢條斯理,“聽說那個頂包的司機是地稅局局長的御用司機,現在頂不住壓力了,直接將案件告到了中紀委,現在中紀委成立了一個小組,正在積極調查中。”
“仇哥,萬一黃書記下馬,我們的賭場怎麼辦?”在一邊的胡萬樽問。
高仇拿起紫砂茶壺,貼在額頭上,粗聲嘆了口氣:“鳥蛋的,怎麼這麼倒黴?”
胡萬樽立刻噤聲,將目光瞟向對面的言敬禹。
言敬禹倒是姿態閒適,翹着‘腿’,目光很平靜地看着牆上的一副西洋壁畫,良久後才緩緩開口:“賭場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儘量將損失降到最低點。”
S市最有名的的底下賭場瑪雅,每年的利潤龐大,背景關係網極爲複雜,也不單單靠黃淵石一人,《※ωáń《※書《※ロ巴,m.不少官場,商場的要人都有入股,量公安局一時半會也不敢輕舉妄動。
高仇不耐地將茶壺放在桌子上,又罵道:“最近煩事一樁又一樁,連走背運,改明我要去一趟五臺山,燒把頭香,去去晦氣。”
“怎麼?”胡萬樽壓低聲音,“除了黃書記這事,還有其他‘亂’子?”
高仇伸出寬厚的雙掌使勁地‘揉’臉:“寶華。”
“哦,想起來了,前幾天聽程哥說過了。”胡萬樽想了想說,“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搞寶華?”
年初的時候,高仇將手伸到了新能源這塊,和朋友一塊成立了一家生物能源公司,起勁很足,但後續發展停滯不前,最近簽約的一批餐飲公司忽然像是在背地裡說好似的,一塊毀約,聲稱網上傳言寶華利用餐廚垃圾的幌子收購地溝油,泔水油後製造食用油脂。
“我這幾天就在想這事,寶華成立後除了剛開始的幾天,後面沒有一天順利過,要說沒有競爭對手在搞動作,豬都不信。”高仇冷哼,目光逐漸硬冷,“S市做新能源生意的公司不多,做得好的五個手指數的過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擠兌我,當我不知道背後是誰呢?”
胡萬樽沉‘吟’了一會,試探:“仇哥,你懷疑的對象是封氏?”
正閉目養神的言敬禹聞言微微睜開了眼睛,冷峻的臉上表情莫測。
高仇冷笑:“十有□就是!”
“如果是封氏的話,不好對付啊。”胡萬樽說着將視線落在言敬禹身上,“對了,敬禹,你名義上的妹妹嫁到了封家,說起來,你和封家多少也沾親帶故,不如由你出面去說幾句好話,或者談條件也行,有生意大家一起賺,何必揭競爭對手的短處不放呢?”
言敬禹的右手緩緩摩挲左手手背,垂眸沉思許久,淡淡地笑了:“這恐怕不妥吧,畢竟我在湛家也是個外人,除了啓銘之外,真的說不上什麼話,再說商場如戰場,向來是兵不血刃,利益第一,感情放末尾的,不是靠一句沾親帶故可以解決的。”
高仇點了根菸,悠悠地‘抽’:“說得有理。再說了,憑什麼要老子這邊去求和?老子做不來這麼窩囊的事情,是他們先來招老子的,‘逼’急了老子,老子也給他使點‘陰’的。”
言敬禹表情淡淡的,不置可否。
胡萬樽看出了高仇今晚心情差到了極點,有意轉開話題,說點輕鬆有趣的,於是朝着言敬禹笑問:“你那個傻弟弟呢?還待在銷售部呢?”
言敬禹點頭。
“誒,湛弘昌也算是‘挺’聰明一人,怎麼親生兒子那麼笨呢?做了這麼久還沒‘摸’出‘門’道,嘿,不過這樣也好,你也不怕他爬上來後掣肘你。”胡萬樽笑意不減,“你可以真正地,完全將啓銘控制在手上。”
“這是我預料到的。”言敬禹後仰了身子,‘揉’了‘揉’太陽‘穴’,聲音從容,“從頭到尾,我都沒將我那個弟弟當成威脅。”
“不過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他成了呢?最終上來了呢?”胡萬樽又問。
“我另有辦法。”言敬禹說。
高仇終於笑了,伸手點了點他:“你小子向來聰明,辦法也多,旁人看你斯斯文文的,誤以爲是個商場君子,其實你手段比我還狠,只是做得比我圓滑,不留痕跡。誰招惹你,也是倒黴的。”
“仇哥你這句話錯了,我從不以君子自居。”言敬禹打開打火機,一簇藍火涌上,映得清冷的雙眸中有些詭異的‘色’調,“再說,君子兩字有什麼好的?不如坦‘蕩’‘蕩’做個小人,反而更適合我。”
隔天傍晚,湛明瀾和封慎一塊回了趟孃家,殷虹事先吩咐阿姨熬了大鍋子的牛骨湯,他們進屋的時候就聞到了濃香,勾人饞蟲。
封慎喝湯的時候,不小心間撈出了一根細溜溜的東西。
殷虹立刻笑道:“這是鹿鞭,阿姨起鍋時忘記拿出來了。”
湛明瀾“噗”一聲,汗顏道:“媽,你幹嘛放這個啊?他看起來很需要這個嗎?”
殷虹聞言乾笑了一下:“我就放了一小段在裡頭。男人嘛,適當補補也是有好處的,呵呵……你們不是準備要生孩子了嗎?”
湛明瀾吸了吸鼻子,當做沒聽見。
封慎倒是非常淡定從容地喝完整碗的湯,笑道:“味道很好,謝謝媽。”
“那再來一碗吧。”殷虹很開心驕婿對自家湯的認可,趕緊轉身去廚房,親自盛第二碗過來。
她一轉身,湛明瀾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果然燙呼呼的,不禁擔憂道:“你這樣的熱‘性’體質,再喝這個,不會出事吧?”
“偶爾補補,對身體也有好處。”封慎側身,眼眸帶着笑意盈盈,“就不知道效果是不是真像書裡寫的那麼好。”
聽出他在說什麼,湛明瀾的耳廓起了一層紅暈,隨即撲哧笑了,伸手很愛憐地颳了刮他的鼻子:“乖,等到晚上吧……現在不要浮想聯翩。”
到了吃飯的點,湛博俊還沒回家,殷虹不禁愁道:“博俊這段時間整日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做什麼,回到家也不愛說話,看上去很疲倦的樣子,我真擔心這樣下去,他會累壞身子,到時候工作上成績還沒做出來,身體倒先垮了,真的得不償失。”
湛明瀾擡頭看了看鐘,已經六點多了,想着就給湛博俊打了個電話,結果是對方關機狀態。
“博俊大了,心裡有事也不屑和我說了。”殷虹嘆了口氣,“他爸爸走得早,本來可以和他好好談談,畢竟男人之間比較瞭解對方在想什麼,會有共鳴。現在呢,家裡就我一個‘女’人,問他什麼話,他都敷衍我,顯然不願意和我多說。”
封慎淡淡地笑道:“那找個時間,我和博俊聊聊。”
“也好。”殷虹跟着笑了,“小封你事業這麼成功,做人做事又沒得挑,讓博俊跟你多學點。”
吃完了飯,三人又在客廳裡說話,直到九點多,湛博俊還沒回來,殷虹無奈地搖頭,讓他們別等了,估計博俊又要到凌晨纔會回來,早點回去休息吧。
湛明瀾和封慎正其身,‘門’鈴響了,阿姨去開‘門’,博俊回來了。
“博俊,怎麼又那麼晚回家?手機還關機?知不知道我們會很擔心?”殷虹輕斥,“你姐姐姐夫難得回家來一趟,等你老半天了。”
“姐,姐夫。”湛博俊點了點頭,打招呼。
“博俊,你氣‘色’不太好。”湛明瀾擔憂道,“身體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沒呢,我‘挺’好的。”湛博俊說。
“博俊,好久不見了。”封慎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起來我們都沒機會好好聊過天,正好現在有時間,就去你房間聊聊?”
“可以啊。”湛博俊笑道。
封慎和湛博俊聊了一個多小時才結束,殷虹笑着送他們回去。
回去的路上,湛明瀾急着問封慎和湛博俊說了什麼,封慎想了想說:“和他簡單的聊天后,看得出他現在狀態不太好,太渴望用成功實現自身價值,又害怕失敗,以至於整個人變得很焦慮不安。”
“那你指點他了嗎?”
“多少說了幾句,但能不能擺脫這樣的狀態還是要看他自己的。”封慎聲音透着一股心安的力道,“不過我告訴他,我很羨慕他,他有這麼關心他的姐姐和媽媽,就算失敗,回家也有人安慰他,鼓勵他,繼續支持他,這是最值得慶幸的事。”他頓了頓後說,“我還說,失敗真的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失敗兩字本身而擊垮。”
“看不出你‘挺’會說教的啊。”湛明瀾懶懶地側頭,看着夜‘色’下他的俊臉,不由道,“有好爸爸的潛質哦。”
“你才知道?”他瞟了她一眼,淡然中透着自信,“如果沒有信心做好,我不會提出讓你給我生孩子的要求。”
腦海裡突然又浮現出一隻白白‘肉’‘肉’的球在地毯上滾來滾去,然後滾到封慎的長‘腿’前,張手叫爸爸,封慎低頭,俯身將他抱起來的畫面……湛明瀾不禁莞爾。
“那,”他突然壓低聲音,打了方向盤,加快車速,“趕緊回家做功課了,別‘浪’費了媽媽的湯。”
湛博俊衝了個澡,躺倒在‘牀’上,長長地嘆了口氣,正準備關燈,手機聲響個不停。
他只好跳下‘牀’,拿起桌上的手機一看,屏幕上的名字讓他瞬間一怔,像是做思想鬥爭一般,過了一會他才按下通話鍵,鎮定道:“我是湛博俊。”
電話那頭一陣靜默,慢慢地傳來‘抽’噎聲。
湛博俊的心一緊,放柔了聲音:“筠筠,怎麼了?”
那頭還是哭,不說話。
“筠筠,我是博俊,你發生什麼事了?”湛博俊小心翼翼地問,本以爲華筠是打錯了電話,現在看來的確是有事發生,她可能需要幫忙。
“博俊……”華筠的聲音弱弱地響起,“我好痛苦。”
“怎麼了?筠筠,你先別哭。”湛博俊撓了撓頭,急切道,“告訴我,你發生什麼事了?”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我卻當真了……”華筠哭聲漸響,慢慢地成了嚎啕大哭,“博俊,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寧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我不想活了……”
一句不想活了,讓湛博俊的心迅速揪了起來,刺耳的哭聲扎着他的耳膜,華筠的那張淚臉像是就在眼前似的,他極力剋制自己的各種負面猜測,平穩情緒後問華筠在哪裡,得知華筠正待在學校的宿舍,是在廁所給他偷偷打電話後,少許心安,然後鄭重道:“現在太晚了,你快休息,等明天白天,我來找你,再好好商量,可以嗎?”
華筠的哭聲一點點輕下去,最後“嗯”了一下。
掛下電話後,湛博俊的太陽‘穴’跳得厲害,緩緩躺回‘牀’,卻完全沒了睡意,就這樣直直看着天‘花’板,等到了天亮,立刻彈起來,洗漱完畢後去下樓,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便出‘門’去找華筠。
這天早晨,啓銘召開臨時會議,高層集中在大會議室裡,對明年年初的幾個項目選題進行投票表決。三個小時的會議中爭執不斷,火‘藥’味很濃,直到近中午,言敬禹說了散會,幾位中小股東還在輕聲地罵娘。
‘門’打開的時候,湛明瀾像是重見天日一樣,貪婪地吸了口新鮮空氣。
衆人魚貫而出。
忽然間,有一個人影從遠處快步走來,腳步聲又沉又重,顯得很有存在感。
湛明瀾擡眸一看,竟然看見湛博俊快步朝這個方面走來。
湛博俊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緊緊抿着‘脣’,朝着目標方向過去,待湛明瀾看清楚他異樣的臉‘色’,正‘欲’伸手阻止,他使出力氣推開她,直接來到言敬禹面前,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伸出一拳就往言敬禹臉上揮:“你這個畜生!”
言敬禹迅疾地伸手,開掌抵擋他的拳頭,沉聲道:“博俊,有話好好說。”
湛博俊咬牙切齒:“和你這樣的人渣禽獸沒說話的必要。”話音剛落,他揮起另一隻手朝言敬禹揮去,湛明瀾的心頓時漏了一拍,趕緊喝斥湛博俊住手,言敬禹聞聲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個閃神,就吃了湛博俊這記拳頭。
暴怒之下的湛博俊使出的力道不可預測,言敬禹一聲悶哼,舌頭嚐到了血腥味。
衆人驚駭,湛明瀾第一個上前努力按住失控的湛博俊,湛博俊面‘色’漲紅,眼眸猩紅,情緒到了爆炸的點上,本能地擡起手肘往後一揮,正打在湛明瀾的鼻子上,痛得她“啊”的叫了聲。
“湛博俊。”言敬禹冷聲道,“胡鬧之前先搞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啓銘股東會議室,不是你發狂的地方!”
湛博俊完全失控,整個人向言敬禹撲去:“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你竟然對華筠做了這樣的事情……你騙了她,害她一輩子!你怎麼能夠對一個清白的‘女’孩子下這樣的毒手?!”
“博俊!”湛明瀾提聲道,“快幫我拉住他!”
衆人這次反應過來,和湛明瀾一起將怒氣騰騰的湛博俊拉過來,壓制住,湛博俊施展不得,厲聲道:“言敬禹,你這個人渣,早晚有一天我會都向你要回來的!你別以爲啓銘就是你的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你是什麼身份,你不過是湛家的養子,啓銘是姓湛的,和你姓言的半點關係都沒有,你憑什麼頤指氣使……”
“博俊,你住口!”湛明瀾大聲道,“別再說一個字了!”
湛博俊雖然常在‘私’下對言敬禹挑釁,提醒他的身份,但這是第一次在衆股東面前扯破臉,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揭‘露’湛家的那點秘辛,除了空‘洞’的發狠外,沒有一點震懾力,圍着看戲的股東中竟有人忍不住發出了一個滑稽的笑聲,幸好及時剋制住,氛圍回到了凝肅的狀態。
言敬禹冷冷地看着湛博俊癲狂的樣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一字字地說:“我是什麼身份我自己最清楚,不用你再三提醒。我在啓銘的成績是靠自己做出來的,啓銘的運營,管理,決策都是我直接參與的,而你?你對啓銘有什麼貢獻呢?當年你呆在象牙塔裡過着衣食不愁的日子,單純地追求自己的夢想,無憂無慮地享受生活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裡起早‘摸’黑地奮鬥了。我不敢說啓銘的輝煌和榮耀是靠我一個外人的,但是,我的心血實實在在地凝聚在這裡,沒人敢否認。而你,我再次反問你,你又做了什麼?”
湛博俊咬牙。
“你這個太子爺可以當我是高級打工仔。”言敬禹冷笑了一下,目‘露’輕蔑,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臉,“前提是,你自己拿出點本事來給大家看看,而不是一味地說這些幼稚的話。”
湛博俊的眼眸瞬間暗了下去,整個人發顫得厲害,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擠不出一個字。
言敬禹說完就擦着人羣走過去,經過湛明瀾身邊,直接拿出一塊手帕遞給她:“擦擦鼻子。”
湛明瀾沒有理會,他停頓了一下,收回了手帕。
她低頭,看見自己的衣服上殷紅的一抹,便伸手擦了擦鼻子,果然流血了。
至此,啓銘上下真正清楚了湛家的太子爺和養子之間的關係惡劣到什麼地步。
扯破臉,三個字竟然是這麼簡單易做,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