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我問你個事兒,你老實回答,不準說假話,知道嗎?”
哦。
阿衡點頭。
“我家老爺子和李媽去美國,你願意搬到我家住嗎?”少年的聲音有些尷尬不自在。
人都走了,找她當守門人嗎?
住哪不一樣……
“好。”她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回答,卻誤解了少年的意思。
“老頭兒,老頭兒,聽到了吧,不用你操心,你們走後,本少照樣有飯吃,嘿嘿,阿衡做飯不是蓋的!”對方歡喜雀躍。
啪,電話掛了。
阿衡覺得自己在夢遊,黑暗中閉上眼睛摸回牀上。
早晨醒了,暗自嘀咕,昨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言希竟然讓我到他家看門兒我還竟然答應了,隨即臉紅了,咳咳兩聲,低頭喝米粥。
擡眼,思莞看起來臉色不錯,紅潤紅潤的,從起牀開始酒窩就一直掛在臉上,神清氣爽。
少年不似平常,刻意避開眼光,反而看着她,笑眯眯的,絕對無比的善意。
阿衡小小地哆嗦了一下,縮回目光,啜着白白香香的米粥。
“阿衡,你什麼時候收拾東西,我幫你。”思莞語氣溫柔親切。
手一抖,粥梗在脖子裡,燙出了淚花花。
莫非,要被退貨,掃地出門了?
“爲什麼?”阿衡訥訥。
“什麼爲什麼,你昨天不是答應言希搬他家了嗎?言爺爺不是也妥協了嗎?”思莞衝她樂,笑容燦爛,比朝陽還刺眼。
溫老沉吟,也開了口——“阿衡,你言爺爺跟我說了這事兒,言希確實不想走,但家裡沒人做飯,請保姆怕那孩子挑剔,正好他吃得慣你做的飯,你去言帥放心。我看平日你們感情不錯,咱們兩家的感情,親兄妹也是說得過去的,這事兒,不如就這麼着吧,住不慣了,再回來也成。”
呆。昨天不是做夢?
可爺爺的態度爲何變得如此快?昨天的語氣,像是巴不得言希走的,今天,怎麼說變就變了?
這次,反倒是溫母撂了臉色,皺眉——“不成,阿衡是個女孩子,和阿希在一起,不方便!”
溫老默默注視了阿衡一會兒,開口——“蘊儀,這事兒,是你言伯伯親自跟我說的。”
“爸,我知道,可是安國臨走時跟我表過態,他不同意……”溫母急了。
溫老打斷了媳婦的話,嚴肅了神色——“前些年,不是言帥一力保舉,那一起風波,我們一家都要擱進去了,沒有言帥,溫家哪有今天!”
“可是……”溫母看了一眼思爾,欲言又止。
“何況,當年,我被堵到包圍圈裡,是言帥不顧軍令,帶着人把我救出來的!這兩樁,哪一個不夠溫家還一輩子?”溫老聲音頗是沉靜,擲地有聲。
“爺爺,我去。”阿衡默。一件小事,至於說到國破家亡結草銜環的地步嗎?
當然,後來的事實證明,是她小白了……
言帥李副官出國的當天,她就連包袱帶人扔到了言家。
“言希,我們阿衡可交給你了,你手下留情……”思莞提着行李包,欲言又止。
言希接過行李,猛踹一腳——“行李到了,人到了,你可以滾了!”
隨即,哐當,關門。
“切!以爲本少虐待狂呀!”言希猙獰着大眼睛,咬牙切齒,轉頭,對着阿衡,笑得春花燦爛。
阿衡抖了抖麪皮,後退一步——“言希,正常表情,就好。”
言希撇嘴——“少爺我就這麼不遭人待見嗎小時候我可是全院公認的可愛寶寶呀可愛寶寶……”
阿衡無語。我小時候還人見人誇一根含羞草呢。
“走吧,到你房間看看。”言希把手□口袋,露了牙齦的小紅肉——“我整了好些日子,讓人買了一些傢俱。”
依舊是離走廊有些遠的房間,和言希的隔了兩個客房。不過,由於言家和溫家所處方位不同,言希爲阿衡選的這個房間,長年都是陽光充沛的。
“阿衡,你喜歡陽光。”他推開門,白皙秀美的指釋放了滿室的金光,極是肯定的語氣。
阿衡愣。她以爲,所有的人,都認爲她喜歡陰暗。
因爲,在溫家,她挑了樹影最盛的房間。
當然,她自以爲是的滴水不漏,只是酒窖中那一番畏懼黑暗卻被誰不經意記進了心間。
“你喜歡黑色白色冷色,討厭粉色紅色暖色,和我剛好相反。”言希微眯大眼,笑着如數家珍。
黑色的書櫥,白色的衣櫃,牛奶色的牆,散發着淡淡的木香的傢俱,溫柔而嚴謹的色調。
阿衡擡頭,凝視着白牆上一連串醒目的塗鴉。
言希順着她的目光,輕咳,小聲嘀咕——“抱歉,個人趣味,一時手癢,沒忍住,你將就將就吧。”
同他房間一樣的風格散漫的兔耳小人兒,細細的胳膊,細細的腿,大大的眼睛,佔了半張臉,像極……
阿衡笑,凝視言希,皺着鼻子——“好看。”
言希撲哧一聲,拍拍阿衡的腦袋——“笨孩子,什麼都只會說好看。”
阿衡苦苦思索半天,又鄭重說了一句——“謝謝。”
言希手背掩脣,大眼睛忽閃忽閃,偷笑,孩子氣的語調——“我還以爲,你被我從溫家強要來,會惱。”
“你是言希,誰敢?”
阿衡糯糯回答。
“真是不厚道,就不能不說實話……”
言希挑眉,輕輕用手臂擋住了窗外的陽光。
半晌,琢磨着,少年笑開,逗着趣兒。
哎,既然你是阿衡,又怎麼會說謊。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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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0
言老臨行前一夜同阿衡聊了許久,出來時,兩人臉色都有些奇怪。
第二日,言希和溫家一家人送機時,李副官拉着言希囉嗦了一堆,眼圈都紅了,生怕心肝兒上的肉照顧不好自己,反倒是正裝爺爺,倒未對寶貝孫子牽掛不捨,只是望了阿衡,欲言又止。
阿衡抽搐了嘴角,走上前,糯糯小聲開口——“言爺爺,放心。”
老人瞬間亮了眼睛,笑得春暖花開,揮揮手,和李副官登機離去。
“阿衡,你揹着我和老爺子幹了什麼?”言希覺得背脊發涼。
阿衡沉默半天,低頭——“秘密,不能說。”
這話益發勾起了少年的興趣,纏問了一路,阿衡只假寐,裝作沒聽見。
思莞笑看言希,拍拍少年的肩——“你甭白費力氣了。”
一車人饒有興致地望着他,言希頓時沒了繼續問下去的興趣,調轉眼神,望向窗外。
驀地,興奮起來,使勁兒晃着阿衡。
——“阿衡,g-h國道入口,你來京時看到了吧,剛修的,牌子很漂亮,油彩搭配得很好。”
阿衡望着窗外,迅速飛過的綠樹,前方岔口,是一個清晰的國道標牌。從烏水來京的必經之路。
好看不好看的她說不出,只是覺得陌生。
“不記得了。”阿衡搖頭。
她的腦中,盤旋的記憶總是輕易被沖刷,因爲她想要乾乾淨淨地生活着。大喜大悲,最易傷人。
溫母笑——“年紀輕輕,忘性倒大。”
阿衡含笑,不再說話,只是仔細看着言希眉飛色舞,聽他唾沫亂飛地講着色彩的搭配。
“言希哥,你懂得真多!”思爾開口,小小的笑語,不冷不熱的語調。
少年怔忪着漂亮的大眼睛,有些尷尬,閉了嘴,沉默起來。
思莞微不可見地嘆氣。
言希他,自幼,和爾爾相處時便是如此。一起長大的同齡人,卻總親近不起來。爾爾待言希,言語中多藏幾分刻薄,而言希待她,卻總是忍讓無措,並存幾分怯懦。
小時候,言希搶過院子裡所有小朋友的玩具,唯獨未動過爾爾的。平日,兩個人不接觸不親密,甚至連話都很少說。但是,印象中,每次爾爾被院子裡的男孩兒欺負排擠,他趕過去解救妹妹時,總是看到言希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不說話地坐到一邊,安靜地眨着大眼睛看着爾爾哭,偶爾遞張紙巾罷了。
他覺得神奇,又覺得遺憾。
自己的妹妹被欺負了,每次出頭的卻都是言希,饒是兩家關係再近,也是頗傷一個做哥哥的自尊的。
可惜,爾爾似乎是打心底不喜歡言希。因爲,她說她每次傷心難過的時候,身邊總有言希。小孩子的記憶淺,總會誤以爲,這個人便是欺負自己的人,存了不好的印象,再加上言希平日的作派,任憑他如何解釋,爾爾似乎抱定了主意,討厭言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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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有些麻煩。
麻煩在於,她從沒有見過這麼麻煩的人。
喝牛奶只喝巧克力牛奶,但是巧克力的香味不能蓋過牛奶的味道;煎雞蛋只吃八成熟,糖心要剛好在正中間;看電視一個人要佔一整個沙發,橫着躺着怎麼都行只要你不坐他身邊,否則會不擇手段絞盡腦汁把你踢下去;洗澡用的沐浴露必須是寶寶金水嬰兒裝,其他的想都不要想,除非你想看着他過敏滿身桃花開;畫畫打遊戲時離他十步開外,除非想被畫筆鄙視死遊戲手柄砸死,但是,他要你出現時你同樣必須在三秒內現身,否則會被哀怨的目光折磨死;洗的衣服要乾乾淨淨,當然,整齊的程度像專賣店裡的最好,如果不像,至少要香,而且必須若隱若現勾人地香。
於是,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就是閃着金光通身完美的少年和灰頭土臉的阿衡。
“嘖嘖,言希同學,你該不會是狐狸精吧,專吸人精血。”rosemary調侃。
“要吸也是先吸人妖的。”言希無辜攤手。
rosemary笑得眼兒媚,上挑着鳳尾,曖昧地湊到言希面前——“來來,寶貝兒,你吸吧,我不介意。”
辛達夷手一抖,物理書拍到了肉絲臉上。
“媽的,言希要是狐狸精,你丫就是千年蛇妖,沒胸沒臀偏他***自我感覺忒良好!”
陳倦指拈着書角,砸了回去,正中辛達夷腦門兒,眯眼——“你他媽還不是狒狒沒進化完在這兒充類人猿!”
狐狸,蛇,狒狒……
“要開動物園嗎?”阿衡打着哈欠,半夢半醒。
昨天半夜言希打完遊戲又嗷嗷着要餓了渴了,把她從睡夢中晃醒熱牛奶煮泡麪。
於是,她有些睡眠不足。
“不行,還差一個。”言希正色。
“什麼?”阿衡揉揉眼睛。
“再加上一個口吃的江南水龜就夠了。”言希竊笑,牙齒潔白無比。
媽的***噼裡啪啦的!
阿衡悲憤。
“阿衡,依我看,言希就是吃定了你好欺負。”陳倦壞笑。
阿衡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謝謝誇獎。”阿衡從善如流,微笑,埋頭,繼續計算筆下的能量轉換。
“阿衡,我爲什麼覺得你不大喜歡我?”陳倦玩味“我得罪過你嗎?”
原子筆輕輕頓了頓,阿衡擡頭,輕笑——“沒有。”
“我們好歹是同桌,你對我這麼生疏,不好吧?”陳倦向左側身,十指交叉,微微勾動豔紅的脣。
阿衡愕然——“你知我,嘴笨,平時,說話……”
陳倦打斷她的話,媚笑,凝睇——“這不是藉口。”
阿衡微微垂目,笑了笑。
她總不能說,我本能地覺得你不是良善之輩,所以堂而皇之地討厭吧?
“你知道,我很缺朋友的。女孩子嫉妒我……”陳倦突地,抓住阿衡的右臂,淚眼盈盈,明眸斜了辛達夷一眼——“而男孩子,總是想非禮於我。”
此廂,辛達夷正撓着腦袋畫受力分析圖。
阿衡啞然。
您擡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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