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躲避,不自覺地想要靠近,已經幾個月了,沐澤赫已經記不清了,他對問玖一直是這樣刻意地疏遠着,卻總是被問玖的糾纏打敗,每每只會走得更近,眼看問玖的個子已經與他一般高,沐澤赫害怕他唯一憂慮的事情終是要發生的了。
就算個子再高,就算已經十四年華,依然喜歡坐在簡陋的鞦韆上晃盪,或者拿着劍在院中揮舞,終日沒個正行,這是問玖活着的狀態,他不想學別的東西,在他的世界裡,他只需護得沐澤赫平安,其他事情就可由他代爲處理,只要沐澤赫安全,他可以不懼怕任何事情。
“哥,你站直。”問玖拍着沐澤赫的背,替他整挺腰桿,然後自己也站定,手裡拿筆畫着,臉上慢慢綻出喜悅的笑,“哥,我比你高了,雖然只有一點點,你看你看。”問玖笑得很歡樂,而沐澤赫的眉頭反而更緊,看着那麼開心的問玖,沐澤赫失神而笑,問玖得見這一幕,竟真的醉了。
問玖的雙腿不自覺地靠近沐澤赫,俯視着靠在牆上沐澤赫,在緘默中對視,只是二人都看穿雙眸,也沒了本該有的尷尬,“哥,你好美。”
問玖已經很久沒有抱沐澤赫了,就算總是賴在他的牀上,也都安分地躺在一邊,不知從何時起,問玖發現只要與沐澤赫有親密的舉動,自己的身體都會發生異樣,沐澤赫也說是成長中的正常表現,可是問玖還是從別人那裡聽來了正確的解答。
趁着沐澤赫沒有反應,問玖用腳輕輕地闔上門,在沐澤赫的眉眼間落下一吻,“哥,做我新娘吧!”
沐澤赫完全呆滯,已經不能正常地說話,甚至是呼吸,腦中迴旋的就只是:我們終究只能走到這裡了。雙眼悲慼地對着問玖滿含愛意的眸,無聲地訴說着千萬句“對不起”與“我願意”,只是終沒有換上那一襲紅妝。
“哈哈哈,哥,是不是被我騙了呀,我就練練手,以後才能哄得了女孩子啊!”問玖忽然沒心沒肺地笑了,面上都是對沐澤赫滿滿的嘲笑,“哈哈哈,連哥都騙了,那我一定能手到擒來,對不對。”問玖笑眼不收,迎面遭來沐澤赫狠狠的一個巴掌,還有一張冰山一樣的臉,隨後留下一個無聲的背影,徒餘問玖一人悔的腸子都清了,然後是大把的淚水奔涌而出,對着遠去的人,勉強的笑着,口中默唸着:哥,風兒只想與你同穿那身紅衣而已。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常常混跡市井的他通過各色人物的教習,對於情愛甚至是世俗不容的男人間的情感也有諸多聽聞,纔開始明白他對沐澤赫的情感不是兄弟之情,而是戀人間的喜歡。只是說出口的剎那才知道這些話不是誰都能接受,所以還是當做戲言爲好,至少還能互相關懷。
沐澤赫進了書房,門被反鎖上,人已經跌坐地面,盯着自己顫抖的手,淚滴在手上,捏緊的雙拳重重地垂在地上,可是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除了慢慢滲出的血,就是不停流着的淚。
門被叩響,門外傳來宇瞻的聲音:“王爺,皇后宣您進宮。”
沐澤赫整理好衣衫,已經忘記處理傷口,就把門打開,只是那一瞬間,宇瞻就注意到了沐澤赫的異常,盯着沐澤赫受傷流血的手和眼角的淚光,忽然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了人。
“備馬吧!”
“王爺,您是否需要處理一下傷口?”宇瞻是頭一次這樣婆媽地問問題,從來只是唯命是從,這次卻覺得這個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需要別人的關心。
沐澤赫沒有說話,僅僅一個眼神,宇瞻便低下頭,退出房門。
“皇兒,你成婚已經三年之久,至今沒有誕下一兒半女,母后聽聞臨國有意將他們的公主許給大沐,不知你意下如何?”衛邈看似慈眉善目,而言語中根本沒有給沐澤赫任何反駁的餘地。
沐澤赫苦笑,盯着自己手上的傷,沐澤赫除了笑竟做不出其他反應,連宇瞻都能一眼看出他的傷,偏偏他的母親視若無睹,“全憑母后做主吧!”
沐澤赫能想到的也就是這句話,反抗不可能有任何用處,而且他根本不在乎家裡多一個擺設,反正他在乎的人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在乎他。
“既然皇兒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若是沒事就先退下吧!”衛邈一如既往地拒人千里,完全沒有察覺到沐澤赫的不悅,只是一味將他推向外面。
“兒臣告退。”沐澤赫也不多留,只是出了宮門,竟不知該往哪裡去,想着受傷的手似乎重重地打了問玖,隱隱作痛之間想起那張驚嚇的臉,還有嘲諷的笑,重疊一起的影像久久不能散去。
不過就是一場玩笑,何須當真了,若當了真,恐怕連看一眼都會是奢望,沐澤赫想着,竟覺得自己越發多愁善感,像極了深閨怨婦,莫名地翹起了嘴角,冷冷的孤傲,形同衛邈那樣給人距離感。
不知何時,馬兒已經帶着沐澤赫到了晉城外的古榕樹邊,那裡是曾經問玖失蹤過的地方,也是他們一起笑過的地方。
已經許久沒來的地方,多了一處涼亭,平添了幾分詩意,卻緩和不了沐澤赫的心煩,風兒,你什麼時候走呢~沐澤赫倚在樹邊,目視縫隙間刺眼的光芒,眩暈的恍惚將人帶入夢中。
“風兒,哥喜歡你!”
“哥,可我是愛你。”沐澤赫的臉上是幸福的笑,偏偏問玖總是喜歡捉弄於他,“但是哥只能排在第二位,不然我以後的娘子會吃醋的。”
沐澤赫心領神會地點頭,淺淺而笑,眼含深意地對着問玖,沒有話,卻是數不清的寵愛,只要他需要,什麼都能予他。卻不知問玖所需從來不是他能夠滿足,只有事不關己地旁觀他的幸福,暗自祝福。
風兒,哥對你的一直都不是兄弟之情,你又怎會明白那種喜歡的含義。沐澤赫自嘲着,就算不過一場夢,眼角還是無奈地滑落滴滴淚水,以爲自己多堅強,原來也會這樣柔弱,以爲自己可以大方的放手,竟也這般不捨,心還隱隱作痛。
伸着手,想要觸及那張已經長得堅毅,輪廓愈漸分明的臉,卻怎麼都碰不到,終究只有面對他的背影黯然神傷。
其實根本愛不起,沐澤赫心知肚明的事實在商語樺進王府之時他就該醒悟的,就算只是尋常百姓家,這樣的情愛也太過沉重,就算他承受的起,那個摯愛的人又該怎麼辦?他不想冒險,就算有半點傷到問玖的可能也不會允許。
沐澤赫的夢很亂,而心緒卻越發清晰,那個莫名其妙即將闖入他生活的臨國公主也不知會帶來怎樣的風波,只求也能如商語樺那樣安靜自持。
一夢天明最是享受,而沐澤赫的夢卻直到天黑,不知是何處落下的水滴驚醒了睡夢中的他。
“沒想到王爺家裡有牀不臥,偏偏喜歡露宿荒郊啊!”一個陰氣深重的蒙面人從樹上飛身而下,落在沐澤赫的面前,卻不肯以正面示人。
沐澤赫只覺此人聲音有些熟稔,卻想不起是何人,倒也不急着抽身,而是淡定地起身,悠悠道:“既然相識,又何必遮遮掩掩?”
“呵呵,你真能認出我是何人嘛?可笑,堂堂大沐的肅王爺,你眼中能夠容下的怕也不過二三人吧!”那人笑得有些蒼白,甚至有着極大的怨恨,猶如久積的火山時刻能夠爆發。
沐澤赫權當不曾聽見,直直從他身邊走過。
“站住,沐澤赫,你從來都這麼自大狂傲,究竟什麼才能夠讓你有一絲半點的情緒起伏。”
沐澤赫沒有停下腳步,身後卻忽起一陣風,劍影從他左肩劃過,也虧得他警覺性高,不然業已命喪當場。
“看來你是報仇的?”沐澤赫冷冷一笑,旋即拔出自己手中的劍,那柄師父相贈的殘劍,雖然劍身與劍鞘不同長短,但是用起來卻是異常順手的,連拔劍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正好在對方劍至胸前時出鞘。
“報仇?”蒙面之人只有冷哼,“也許吧!”
“那我不奉陪了。”沐澤赫用勁揮出一劍,將人逼退幾步,輕點地面,已經有了足夠隨時脫身的距離。
“王爺,您怎麼纔回府呢?小少爺失蹤了。”陳管家得知沐澤赫進門,立即找他通報。
沐澤赫竟然一點都不詫怪,反而是冷靜地說:“他想家了吧,都長大了,也該回去看看了。”
沐澤赫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以爲他又會大發雷霆,卻是這般平靜,一時也不知怎麼辦好。
“王爺,小少爺本來說是出門買東西的,可是已經這麼晚了,保護他的侍衛見他進了古董店就沒再出來過,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宇瞻繼續他得知的消息。
“果然聰明起來了。”沐澤赫嘖嘖稱是,甚至開始不耐煩那些人的過分擔憂,連他都可以假裝不在意,他們又爲何要那麼緊張。
“王爺,此事蹊蹺,就算小少爺要回家,也該留個書信什麼的吧,之前他想上戰場找您,也都會留下隻言片語。”宇瞻確實有些緊張,他擔心的是若是問玖當真出了問題,那最痛苦的一定是沐澤赫。
“是嘛?那你看着辦吧,我累了。”沐澤赫心不在焉地說了句便把自己鎖在房間內,蹲坐地上,出神地竟沒有別的表情,和夜色倒也算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