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還錢,別說能剩下生活費月末打牙祭了,連去食堂吃飯都成問題。最後的一百塊快花成鋼鏰的時候,不得不求助父親虞桑梓,她知道生性寡言的父親不會像路同舟一樣施行盤問。
果然虞桑梓沒問一個字,只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她上午打的電話,虞桑梓到了晚上才匯了二千塊來。路同舟管着他,他還要燒錢玩藝術,也窮。
路璐懷疑這二千塊是他四處籌借的,如此一思量,洛飛不還錢就有了一絲沉重的意味。
世上萬事總有個開頭,開了一個頭,接下來就順理成章多了,不過,這裡不單單指錢上,而是閨蜜的男朋友莫名其妙的依賴。陳潢所指的她和洛飛吵架,就是其中的一個後話了。
“銘生,你吃呀,這太湖裡的蝦,鮮的不得了,快吃呀。”付甜甜用自己的勺子盛了兩勺蝦放在崔銘生的碟盤裡,並給崔銘生夾菜:“還有這荷塘小炒,你不愛吃的嗎,現在是水八仙最好吃的時候。”
在江南生活多年,付甜甜早適應和熟知江南人的口味。
崔銘生遲鈍地應着,自不是介意付甜甜沒用公筷,在學校裡時,她們三人會用一個勺子分吃一個冰淇淋桶。
崔銘生是實在吃不下,如鯁在喉,手機一直靜悄悄的,在某個一瞬間,她想不通自己爲什麼要通過吃飯,來維持行屍走肉地活在世上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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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減肥呢。”崔銘生道。
“你減什麼肥啊,你哪裡胖啦,我最近才胖呢,也沒減肥啊,女爲悅己者容,周寧喜歡就行了,別折騰。”付甜甜說着取出剛從麻布袋裡“截留”的肉圓和滷菜,遞給她倆道:“我媽做的,你們嚐嚐,別扔了啊,都給我吃了。”
“阿姨來啦?我請阿姨吃飯。”路璐道。
“沒來,託人帶的,飯先記着。”
“你還真是阿姨的親生女兒呢,千里迢迢的給你送過來,謝啦。”路璐隨口開起玩笑。
“你這什麼話,你不是你媽親生的啊,垃圾堆裡撿來的啊。”
路璐剛想懟回去,“啪”的一聲,崔銘生打碎了筷架,服務員忙過去收拾。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服務員麻利地撿了碎片,路璐和付甜甜不約而同地聯想到崔銘生的身世,閉上了嘴巴。記得......付甜甜趕緊打開日曆,她事情太多,必須要用備註,而今天果然是崔銘生母親的忌日。
難怪了。
她打手勢告訴路璐,路璐懂了,崔銘生看到了,淡淡地道:“你們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她差點說出和周寧存在的矛盾,扛不住了,也需要她們給點建議。
“銘生,好巧啊,你也在這吃飯。”
“哎,胡舍,好巧。”
“這飯店我哥開的,他今天喊我來喝酒,待會別買單啊,我刷臉。”
“不用不用,已經買好了。”
“下次再來吃飯找我啊,這一條街上的店我全熟,這兩位是?看着很眼熟啊。”
“這兩人你不認識啦,路璐和甜甜,我們一個宿舍的。”
“噢,噢,噢,你們看我這記性,我說這兩大美女像自家人呢,甜甜,付甜甜,我的親孃耶,你這臉是泡了福爾馬林嗎,都不老的。脾氣還是那麼帶勁,你吼那一嗓子,我麼全院同學都看到了,真有你的。”
付甜甜尬笑,她和胡舍不熟,心想着你的臉看上去更年輕啊,做過幾次醫美了。不過雖然胡舍的五官平庸至令人想不起來,但她全身上下的名牌裝扮倒使付甜甜記起了讀書時那個揮金如土的“富二代”。
“你們在哪高就呢?”胡舍問道。
“我現在做律師,在振律所。”
出於職業習慣,路璐遞給她一張名片,胡舍接過去,笑開了:“振律所啊,主任是老王對吧,老熟人了,我跟他打個招呼,讓他照顧照顧你啊。”
換成路璐尬笑了。
“對了,你們和陳潢到底怎麼了,我到現在還沒搞明白。”胡舍自來熟似的,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
崔銘生讓服務員給她上了一套碗筷,胡舍推脫着吃過了吃過了,但仍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等着看好戲。
路璐瞟了眼付甜甜開始發白的臉,笑道:“老同學間的小摩擦,沒什麼事。”
“就是,能有什麼事啊,多少年過去了,學生時代的感情,誰還在乎啊。”
“是啊,是啊。”路璐應着。
“哎,不過”,胡舍捂嘴一笑:“據說洛飛被陳潢戴綠帽子了,他還被矇在鼓裡,跟陳潢稱兄道弟的。”
三人都不接話,崔銘生是不感興趣,路璐是不好問,付甜甜是不想問。
胡舍見狀,話題一轉道:“銘生,你表弟找工作的事有着落了,早上我表哥親自打電話來過問簡歷,基本上板上釘釘了,跑不了。”
“真的啊,謝謝你啊胡舍”,崔銘生喜出望外,總算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謝我啊,怎麼謝?”
“你要怎麼謝就怎麼謝。”
“你說的啊,還是那件事,我有個朋友想認識你家周大領導,我跟你提過多少次了,我擺一桌,你把周先生帶出來,大家見一面就都是朋友了。我跟你說,我朋友是開發房產的,你們以後要買學區房,找他準能便宜。”
“實不相瞞,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也有半年沒見過周寧了,他去援疆了。”
“呀,這是要提拔的前奏啊,銘生,周寧一回來,你得告訴我啊。”
“嗯。”壓抑又爬上心頭,崔銘生想着在迢迢的光陰裡,他何時會回來呢,沒準被新疆的無垠風光迷住,就不回來了。
她知道他是一個容易變冷漠,也容易被迷住的人。
就像他們第一次初初的見面,她身穿白色的羽絨服,繫着紅色圍巾,站在進地鐵的扶梯上朝他揮手。
揮手是一種問候,也可能預示着一種告別。
“銘生,你沒事吧?”路璐小聲地問道。
崔銘生恍惚着回過神:“胡舍呢?”
“她剛走了,還跟你打招呼了呢,銘生,周寧去援疆,什麼時候回來啊?”
“就是啊,他這一走,老婆孩子不要啦,雪兒纔多大啊,男人真是心大哈,爲了狗屁事業,家庭責任心都沒有。”
關鍵時刻,路璐和付甜甜自是向着崔銘生的,她們纔不關心洛飛飛得高不高,她們只關心崔銘生過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