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錶,新買的?”
“我表哥送的。”
“這個牌子的手錶很貴吧。”
“有問題嗎,你就想看我窮,我們全家都窮,你就滿意了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路律師,答應我,別再辦那些案子了,混淆了你的價值觀。”
“哪些案子?!”路璐炸了。
“影響你愛情觀的案子。”邱斌的聲音似蚊子哼。
他以什麼身份跟她談這些,談個屁,路璐衝下樓:“那是我的私事,晚安。”
“我聽隔壁的老伯說最近樓道里經常有一個陌生男子出入,你晚上記得關好門窗啊。”邱斌喊道。
迴應他的只有“啪”的一聲關門巨響。
邱斌默默回到自己一方冷清又悶躁的屋子裡,鬱悶,看手機。
和他同留在這座城市裡的師兄約他出來喝酒,師兄今天帶女朋友去溼地划船,蘆葦叢中,鴛鴦戲水,才子佳人倩影翩翩。
“邱斌老弟,我求婚成功了。”
“恭喜你啊。”邱斌言不由衷。
師兄是個情商極低的木訥的男人,否則也不會在半夜時分用撩騷的方式來撩撥一個單身男人的寂寞。但偏偏你不服不行,人家找的女朋友是工科學院的院花,女生同樣不善言辭,姿色可佳,話少還漂亮,打着燈籠也難找。
校友一直顯擺到邱斌想罵髒話了才罷休。
晚上路璐的母親來,他聽到樓下連綿不斷的敲門聲,主動下去介紹了自己,殷勤地詢問 。
這位中年婦女全身貴氣逼人,她那和路璐相似的五官,讓他在第一眼大概猜出了來者的身份,不由自主地賣力展現自己。
他不稱“路律師”,憐愛地直喚“路璐呀”,路璐長路璐短的。
而路璐的母親似乎,不,是確定地不把他放在眼裡,言語間生疏客氣的,是那種根本沒把他和路璐的關係往那方面聯想的樣子,一個大晚上特地來獻殷勤的年輕人,對她來說,就跟地球上理應存在空氣似的正常。
邱斌在家鄉的外國語學校讀的高中,在外,學霸是他們的標籤,在內,不成仙即成魔。學校愛惜他們,擔心施壓過大適得其反,在管理上比其它學校要鬆散許多,自覺是全校學生的基本功。一個個口口聲聲昨晚八九點就睡了,實際上從四點鐘放學到家,一直學到晚上十一二點,第二天五六點起來接着學。
高壓、充滿競爭,而又遍佈虛僞的過往造就了邱斌成年後堅韌不拔的性格。
睡不着,索性把小說丟到一旁,着手弄案子,讓自己忙碌起來。腦海裡反覆浮現起路璐的影子,想他們之間隔着的千山萬水。這寂靜的夜,倒讓他把對路璐的一見鍾情綿化成濃長的愛。
路璐躺在牀上,手裡緊緊握着代汝送的手錶。枕邊和飄窗上的公仔娃娃已昏昏入睡,掛鐘裡的布穀鳥跳出來“布穀布穀”了幾聲,鐘擺“哐當哐當”敲了十二下,她想着他的眼神,想着他還未婚,笑出了聲,連被空調吹起的頭髮絲也是興高采烈的模樣。
可人家是叱吒風雲的商業大亨,自己混到三十歲了還是個小菜鳥,手錶再貴又怎樣,又不是情意重,說不定人家只當買了個玩具表呢。路璐剖析來剖析去,全是自己的一無是處和四下橫流的自卑,迷迷糊糊合上眼時,東方露白。
第二天一早,鬧鐘還沒響,手機先響個不停。
“誰啊?這麼早。”付甜甜在夢裡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轉了幾個腦回路,驚醒了。
“你是誰?”她抓起被子蓋住一絲不掛的身體,環顧四周,是酒店,不用問,她已經猜出發生了什麼。
“姐姐,你這麼快就忘記我的名字了,好傷心哦。”對方撲向她,付甜甜一把將他推開,眼前的男孩子比調酒師看上去還要小。
“別鬧,小弟弟,我昨晚喝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姐姐,你不記得啦,是你非要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呢,你說你愛上我了。”
付甜甜抓了抓頭髮,拼命回憶昨晚發生的事,只記起來她在酒吧裡想到了趙奎,想到控制不住,是喝了不少酒。可她酒後的自控力一向很強,雖然藉着酒勁跟男人上牀是她慣用的伎倆,但她絕不會隨便跟任何男人上牀,每一次的“獻身”都是有計劃有目的的,假如醉到沒辦法進行下一步了,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回家,隔日再議。
她承認,跟洛飛是例外,這麼多年了,大意失荊州也就這一次。難道真是吃了不該吃的回頭草,遭報應了,他媽的,讓一個小屁孩嫖了。
付甜甜迅速穿上衣服,點上一根菸保持冷靜,小男孩純憨純憨的,崇拜地道:“姐姐,你抽菸時真有味道,嫵媚,妖嬈,我受不了了……”
他頻頻向她拋媚眼,手腳不安分起來,付甜甜被煙嗆到了,男孩瘦弱的很,娃娃臉,他的一舉一動,怎麼看都像是在模仿大人談戀愛的高中生。
另外說起味道,他身上倒有一種乳臭未乾的奶味,付甜甜好歹學過法律,關鍵時刻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你多大了?成年了嗎?”
“昨天是我十八歲生日,果然過生日會有好事,遇到了姐姐你呢。”
付甜甜差點咳死。
“姐姐,你沒事吧,來,喝點水,你別看我年紀小,我的經驗……很豐富的,倒是姐姐你,沒想到姐姐你還是……嘻嘻。”
付甜甜一瞥牀單上的血跡,差點被水嗆死,反正是死,她昨天早上可剛做完手術。
“你採取措施了嗎?”
“放心吧姐姐,我懂,不會胡來的。”
這時門鈴響了,男孩老道地道:“進來吧。”
付甜甜下意識地跳下牀,卻和自己刷卡進來的服務生打了個完整的照面,服務生見多識廣,竟職業性地對這對cp說了句:“Morning!”
男孩指着服務生推進來的餐車道:“放那吧,thanks!See you!”
“You are welcome!See you!”
付甜甜擡手擋住臉,瘋了。
“姐姐,我們吃早點吧,補充了體力纔好幹活哦!”
“你吃吧,我不吃了,我還要去上班,對了,你還上學嗎?”
“上啊,大一。”
“那你吃完了也快去上學吧。”
“姐姐,你真不要來一點?這家酒店的松露巧克力好好吃哦,米其林大廚做的呢,香煎蘆筍也超讚的,蔬菜都是每天早上從廣州空運來的。”
付甜甜深深地吸了口氣,手忙腳亂地收拾滿地狼藉,絲襪哪去了,皮鞋呢,皮包,手機……她彎腰撿這些物品時頭暈目眩,感覺自己罪孽深重。
呃……什麼?米其林大廚?
她瞪向那個餐車,她付甜甜也是經常出入高檔餐廳的人,那男孩正狼吞虎嚥地邊吃紅皮小蘿蔔鵝肝,邊吃緋鯉,時不時喝兩口牡蠣湯。菜式極爲精細,裝盤極爲講究,再看房間寬敞奢侈,酒櫃裡列滿了洋酒,有三四瓶開了的,橫七豎八地倒在茶几上,還有講一口流利英語的服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