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同舟已瞥見“付甜甜”的名字,正巴不得有人可以來“拯救” 她們呢,卻見女兒不接,急道:“幹嘛不接啊?”
催收高利貸的人伸長了脖子。
路璐瞪了母親一眼,路同舟回瞪了過來,路璐忽的心軟了,也是啊,今天沒人來給她們送個萬八千的,看來這局破不了。
她給付甜甜發微信:你身上帶錢了嗎?
付甜甜第一反應是她們的錢包丟了或者被偷了,忙回覆:你們在哪呢?我來接你們。
回完了想到路璐不是有手機麼,這年頭錢包哪有存在的意義了,什麼情況?
又打電話過去,路璐還未來得及摁,屋內的一個男人把她的手機搶了,接起來道:“喂,你是路律師的朋友嗎?請你到老盛茶餐廳來一趟。”
路璐把手機搶回來,吼道:“幹什麼呀你!你們是不是想把我們一直關在這,限制我們的人身自由啊,我告訴你......”
男子和聲和氣的:“路律師,你是搞法律的,玩法律我們肯定玩不過你,我們也不打算違法,你看你們一來,好飯好菜的招待着,我先說清楚啊,這一桌我請,我做東,我們不做欺負女人的事,但你們也要爲我想想啊。”
路璐和路同舟相視一望,路同舟撇了下嘴,拿起筷子夾菜吃,免費的不吃白不吃,先填飽肚子吧。
路璐的食慾是被男子接下來的表演徹底趕跑了:“路律師,我們借你母親的錢裡,其中有三十二萬九千一百零三元是我的所有積蓄,我就一個跑長途的卡車司機,攢下這些錢容易嗎?!你不相信是嗎?你看這是我的駕駛證和行駛證。路律師,我一點也沒騙你,我上有生病的老母,每月光吃藥都要兩三千塊錢,下有三個孩子,兩個在上大學,一個在讀高中,馬上要開學了,三個人的學費得好幾萬,你說我到哪裡去弄錢啊?去偷去搶?你再不還錢的話,我們這一家子就老的死,小的沒學上,我去吃牢飯,我老婆肯定要喝藥水,路律師,那你就是滅門啊!這是血案啊!要六月飄雪啊!”
男子聲情並茂,每一個字都有特定的語氣,彷彿在給一部電影做現場配音,搞得路同舟心神不寧,不得不放下筷子,雙手托住下巴若有所思,路璐出其不意地道了一句:“媽,嚴諄清的提議,你要不再考慮一下。”
“好啊,你讓他過來吧。”
見路同舟答應的這麼爽快,路璐卻有點不放心了,道:“媽,你真想好了?”
“你讓他過來吧。”路同舟重複道。
付甜甜汗流浹背地衝進來,怒目一掃屋子裡的男人們,路璐上前迎她,兩個好朋友對了一下眼神,就都懂了。
這時跟進來四個大漢,同是粗莽不好惹的樣子,一身黑色着裝配黑色墨鏡,一溜站在牆邊,催收高利貸的人頓時一緊張,質問付甜甜:“你帶打手來了?!”
四個大漢中的一人指着付甜甜道:“別動她就行,你們隨意,當我們不存在!”
付甜甜微皺眉頭,聽上去這些人是嚴諄清派來監視她的,不過這也挺像他的風格的,鬧到這份上了,也不放過她。
不過她已不抱希望了,那就讓他們也隨意吧,取出一個紙袋,遞給路璐:“五萬塊錢,剛取的,一天只能取這麼多,是不是不夠?”
路璐點點頭,沒表明到底是“夠”,還是“不夠”。
“我卡上還有錢,能轉賬的。”
“把現金先拿過來吧!”剛剛在訴苦的男人奪過錢。
“哎,這是我的錢!”付甜甜沒路璐斯文,還真想跟他打架。
“放心!驗完這錢的真僞,我會給你們寫收條的!還有你們能轉賬多少?我們特地趕過來,至少轉個五十萬吧,不然我們大哥那都說不過去!”
付甜甜馬上懟回去:“不就五十萬嘛,兇什麼兇!”
路璐趕忙拉住她,好大的口氣啊,大話說早了,就不是五十萬能收場的了。
男人甩來一句:“等會再說轉賬的事”,然後指示另一個男人去打電話:“把驗鈔機拿過來!”
而當包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同時進來兩個男人,同時映入進付甜甜的眼眸裡時,她呆住了,這哪是來幫路璐解圍,是急需有個人爲她解圍差不多。
這兩個男人是王勝和嚴諄清,他們並排,畫風奇異,原因詭異。
王勝懷抱驗鈔機,看到付甜甜,竟露喜色,還能騰出一隻手跟她打招呼:“Hello!你也在啊!緣分緣分!”
一直最活躍的那男人接過驗鈔機:“小勝,她要轉賬,你把我包裡的一張紙拿出來,上面有銀行的賬號信息。”
王勝應着,拿出紙,對付甜甜嬉皮笑臉道:“你爲朋友兩肋插刀,對我這個......”
付甜甜害怕他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什麼“老情人”,呵斥道:“閉上你的臭嘴吧!”
她過激的反應反倒讓人覺得不正常,路璐約莫猜出了這個被稱作“小勝”的人和付甜甜的關係。至於嚴諄清,那是一眼看穿,之前王勝去付甜甜家留宿,被他的手下發現告了密,所以他豈止是知道,而是知道的太多了。
不過他不動聲色,靜觀劇情發展,看了一眼付甜甜,徑直走向路璐道:“大姑媽想通了?”
“我們決定了,錢,你看着給吧。”路璐難爲情不已,說完時,雙頰都紅了。
路同舟則背過臉朝他擺擺手,所有的幻影都破滅了,聽之任之吧。她彷彿恍然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她跟那個女人爭,等於自己把自己困在爭奪的遊戲中,還沒爭她就輸了;倘若不跟那個女人爭,清清白白地做自己,在某些方面也許她是贏的,她心無愧疚,但那個女人是做過賊的。
路同舟看向空氣中的塵土浮動,徹徹底底地想通透了,把店裡的事了完後,她就真正開始一個人的生活,讀書、修禪、做瑜伽,找一份工作並堅持做下去,學幾門手藝,天氣好時,手上有點錢時,出去旅旅遊。
世界好大啊,她都這把年紀了,還沒從自我的小世界裡走出一步,活着時,眼裡只有一個男人,哪能到死了,眼裡還是隻有一個男人。
她這樣想着時,臉上便有了光,柔和而深長。
嚴諄清見這母女倆真是客氣,自家人,他不會佔便宜的,跑過去和催收高利貸的人交流了一番,按照銀行利息算下來,她們還欠一百二十幾萬。嚴諄清在心裡打了幾下算盤即算出來了,如果全額替還這筆錢,那他做的則是虧本的生意,接手了那個破店,他還要去跟房東溝通,重新裝修買物件,橫豎撇捺划不來。
這不是缺不缺錢的問題,而是一個生意人行爲操守的問題,明知是虧本的買賣還要做,那是對經商之道的褻瀆。但對方是路同舟,嚴諄清思量了一兩分鐘,決定用偶然的一次愚笨來向“敬仰”的人物“致敬”,當即對路璐道:“這樣吧,一百三十萬,店我盤了。”
“啊,太多了吧,哪值這麼多啊?”路璐道。
“你不懂,行的話,你擬個合同,回頭傳給我,我先把錢給你們。”
路璐猶猶豫豫地說了個“好”,嚴諄清道:“那把錢直接給他們?”
“嗯,早晚跑不了。”
嚴諄清拍了拍路璐的肩,揮手示意一位站在牆邊的黑衣男子過來操作,眨眼的功夫,催收高利貸的人笑了。嚴諄清對他們道:“根據你們提出的金額,我多付了十萬,法律有法律的規定,但我嚴某多少也守江湖規矩,請兄弟們喝茶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嚴總!江湖再見,朋友一場!”
“小勝,走了!”
“叔,你們先下去,我馬上過來!”
王勝捨不得走,還在付甜甜身邊黏黏糊糊的,付甜甜剛簡單套了他幾句話,原來叫他“小勝”的男人就是二成叔跑長途時結識的朋友,也正是這個男人把王勝推薦給二成叔的。這男人主業是跑長途,副業是放放高利貸,收收高利貸,王勝從這男人身上只學習到一點:富貴險中求,央求這男人把他也能引到這條副業道路上,這兩天正好週末,他屁顛屁顛地跟着來了。
他磨着付甜甜在當下轉二十萬給他,反正她都做好轉賬的準備了,這是絕好的機會啊,而且他清楚付甜甜不會在現在跟他煩,巴不得趕緊掏錢把他打發走呢,她多虛榮的一個女人,不然怎會受他拿捏。
付甜甜氣的鼻孔冒煙,她也想趕緊給這畜生轉賬,把這隻綠頭蒼蠅趕走,但情況不允許啊,被一羣人精盯着,怎麼去轉,要是這畜生收到錢了默不作聲還好了,假如歡呼雀躍一聲:“到賬了,謝謝啦!”
這要怎麼收場,難道是官宣她“包養”了一頭豬麼。
世界真是個沒有頭尾的圓,冤有頭,債有主。
嚴諄清走過來,二話不說,抓住王勝的衣領子,扇了他一個耳刮子。
王勝還沒反應過來時,嚴諄清這幾個有眼力見的手下立即衝了上來,對着他拳打腳踢,耳刮子一個接一個的奉上,直接把他打成了悶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