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離京?”葉芷蔚放下筷子,詫異道。
風暮寒微微頷首,手中卻是仍在向她碗裡夾菜。
“要去多久?”
“少則半月,多則……”風暮寒手上動作一頓,似乎就連他也無法確實準確時間。
葉芷蔚蹙着眉頭。沉默不語。
其實她想問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但到了這個時候。她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一切,也無從更改皇上的決定。
“會有危險麼?”沉默半天,她只問出這麼句話來。
“……會。”風暮寒薄脣輕啓,吐出一個字來,他沒有刻意去騙她。
“路上要多加小心,我等你回來。”葉芷蔚老實的把筷子重新拿了起來,低頭把所有他夾進她碗中的菜全都吃了進去。
雖然到後來,她已經嘗不出那菜的味道,心裡滿滿都是擔憂。
每次皇帝派他離京,必是極其棘手的差事,就算是他,也要擔不少風險。她怎麼能放心得下。
飯後,她一直都避免再提及此事,風暮寒也彷彿覺察了她心中的不安,便催着她先去沐浴。
等她出來。卻發現房中已不見了風暮寒的蹤影。
“世子呢?”葉芷蔚問柳煙。
“剛纔青衣有事回稟,世子到院裡去了。”
葉芷蔚一邊用布擦着頭髮,一邊往院裡看去,只見幽暗的燈籠低下,風暮寒與青衣的身影隱約可見。
但是離的很遠,她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不過看青衣臉上的表情彷彿很凝重。
她索性在窗前坐下,漫不經心的擦着頭髮,眼睛卻始終盯着外面。
終於,風暮寒轉身往屋子這邊過來。從窗戶裡看到她的時候,他微微一愣,走過來伸手半合上窗戶扇。
“天漸漸涼了,才沐浴過後不要吹風。”風暮寒進了屋,從她手上拿過棉布,幫她把頭髮擦乾。
“可是有什麼要事?”葉芷蔚敏銳的覺察到氣氛中隱藏的不安。
風暮寒手上動作停了一下,“一會我要出去下……你先睡,莫要等我。”
葉芷蔚猛地轉過身,擡頭直視着他的眼睛。
烏黑的眸子裡光華瀲灩,直晃得他忍不住移開視線,“你再要看下去,爲夫可就當真捨不得走了。”
以往他開這種玩笑時,葉芷蔚都會馬上放開他,好像生怕自己被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可是今天。她卻反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拉向自己。
柔軟的雙脣就像柔嫩的花瓣,輕輕從他的臉頰上掠過。
“小心些。”她的喃喃低語自他的耳邊劃過。
清月居院內寂靜依舊。
葉芷蔚靜靜的站在窗前,看着風暮寒換了黑色箭袖袍,周身上下收拾得緊陳利落,院裡的青衣等人也俱都是一身黑衣裝束,連同腰間劍鞘都棄了,改用黑布纏繞劍身,爲的是在抽劍時不會發出聲響。
柳煙等下人這時早就被清回了屋子,所以看到這一幕的人,唯有葉芷蔚而已。
風暮寒收拾停當,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葉芷蔚所在的位置,然後帶着青衣等人,悄無聲息的自清月居的院牆翻越而過,消失在夜色之中……
皇后宮中。
暮色深暗,宮燈慵懶的散發着金色的柔光。
皇后靠在長枕上,微合雙目,似乎睡着了。
門外,宮嬤嬤手裡捧着藥碗,腳步放輕,來到門口。討莊有圾。
一位宮女正好站在門口,噓聲對宮嬤嬤道:“娘娘纔剛睡着。”
宮嬤嬤一臉爲難,“可是這藥……”藥放涼了極難入口,可是皇后最近的脾氣卻是越來越大了,她們這些當奴才的整日都要提着一顆心,生怕說錯一句話,辦錯一件事就要掉了腦袋。
宮女無奈道:“不然嬤嬤把藥給奴婢吧,反正奴婢今晚是夜值,皇后娘娘估計一會可能會醒,您這麼大年紀了,在這裡乾等着也不是個事。”
宮嬤嬤自然樂得回去歇着,於是痛快的把藥碗交給了宮女。
宮女端着托盤,腳步放輕。
昏黃的宮燈下,她將托盤穩穩的放在桌上,衣袖不易覺察的掠過藥碗,灑下一小撮粉末,正好落進碗裡。
屋裡其他的幾位宮女這時全都低着頭偷着打盹,並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皇后只睡了一盞茶的功夫便醒了,自從她得知了太子遇刺的消息後,心裡就沒有一刻好過的,這邊葉淮安又固執的只求一死,只恨得她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
“皇后娘娘,該用藥了。”耳邊傳來宮女柔柔的說話聲。
那聲音並不刺耳,但她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嗯。”皇后滿意的坐起來,坦然的接受宮女的服侍,將那碗湯藥喝了。
宮女輕手輕腳替她蓋好了被子。
皇后重新閉上眼睛,不知是不是這安神的湯藥起了作用,她只覺得周圍的景物全都虛幻起來。
“皇后娘娘……”隱約中,她聽到宮女的輕喚。
可是她的眼皮又沉又重,最終還是合上了。
“皇后娘娘睡了,要我們先都下去……”
宮女們聞言立即魚貫而出,個個都像腳下生風,彷彿多留一秒在這屋裡對她們來說都是極爲危險的事情。
她們走得匆匆,並沒有注意到最後的那個宮女沒有跟上來。
宮燈熄滅了,房門自外面合上,屋裡一片寂靜,香爐內渺渺清煙升騰……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發出女子衣裙悉悉索索的聲音。
一道黑影來到後窗,輕手輕腳打開了窗戶。
黑暗中,數道身影越窗而過,悄無聲息的落到了皇后的寢宮內。
不需要任何的言語,宮女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讓其他人跟着她,她走在前面,帶着那些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來到屏風後,伸手打開暗門。
黑衣人魚貫而入,走在最後的一個黑衣人的手裡還提着一個沉甸甸的口袋,裡面不知裝着什麼。
他們通過狹小的臺階進入到密室內。
宮女打開最後一道厚重的房門後便退了出去,跟她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名黑衣人,他們守在密室的入口處,靜靜的等待着。
黑暗的密室中,葉淮安隱約中聽到房門開啓的聲音。
身處黑暗的密室內,他已然無法分辨外面此時是白晝還是夜暗,但他卻可以憑藉皇后以及前來送飯宮女的進入次數,推算出此時外面的時間。
這個時候聽到房門開啓的聲音,令葉淮安着實有些意外。
不過他仍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生死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呼吸與停止之間的事。
他對着牆壁低低的咳,非是他有意壓低聲音,而是他早已連咳的力氣也沒有了。
突然,他感到自身後伸過來一隻手,扣住了他的脈門,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純厚的真氣,徐徐注入他的體內,讓他萎靡的精神爲之一震。